54.越狱

当一切适合流言生存的土壤具备之时, 后一种流言的诞生必然能够压制前一种流言的传播。旧的不去新的不会来。

所以当雍王府内开始风传新流言的时候,陈翠自己散播出去的言语很自然的销声匿迹。

“诶!你们知道吗?咱们府的李卫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的,主子不仅会让他出外任官, 可能还会特别赐婚呢。”

“是吗?不知道谁这么好命出府做诰命去~”

作为李卫的准媳妇儿, 陈翠自然是与有荣焉, 心里美滋滋的。她有信心自己一定是那个好命可以出府做诰命的女人。

“李卫?不就是那个刚依附没多久的小子吗?这么快就放了外任, 不能把?”

“听说是拿什么东西和四爷做了交换, 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快!”

陈翠去水房取热水的路上,两个老婆子鬼鬼祟祟的,站在那里咬耳朵, 话题自然还是李卫的。陈翠听见这样的谈话内容,肺都要气炸了, 她家李卫有真本事的好不好?你们这是吃不到葡萄敢说葡萄酸。

“哎呀!李卫送了份儿礼物, 刚好是咱们主子喜欢的, 他不外放谁外放?”

“是不是啊?不是听说他立了大功?”

“切~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无奈望天,陈翠悲愤不已, 三人成虎事多有果然是句至理名言,这才两天的功夫,怎么就传成这个样子了呢?

浆洗上:

“要说还是人家李卫会混,你看刚来府里一年,就摸到主子的脾气, 立马放了外任。”

“可不~”

“……”

林荫小道上:

“你们说我要不要也送点东西呢?”

“得了吧你, 送一百件都不行, 人家送的可是女人。”

“不是说珠宝吗?”

“你们都说错了, 好像送的是四爷极爱的一方端砚。”

“切~是名帖!”

“女人!”

“端砚!”

......

每天被这样的留言包围着, 话题的主角还是自己最关心的那个人。陈翠的心理自然是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别人会怎么处理陈翠自然是不清楚, 可是她现在已经快要精神错乱了。

以前陈翠还能安安静静的在府里等待,慢慢的编织出未来的幸福生活,梦里都会笑出来。

可如今雍王府到处都在议论李卫,话题已经从羡慕李卫外放到质问他为何才来一年就被授官。陈翠扪心自问虽然比较倾向于李卫是立了大功这个理由,可架不住人人在你耳朵边日日叨念。

当所有人都告诉你邪门歪道是制胜法宝、当舆论偏向一方的鄙夷李卫无事献殷勤的时候,陈翠虽然笃定李卫的人品,可到底心里存了些许怀疑。

端水的时候,一群小丫头边等水开边聊天;厨房中,一众中年妇女谈的更是百无禁忌,黄色的都要端出来了;针线房,飞针走线之余也能来上两句…..

胤禛与那拉氏、年氏早在流言开始之前就去了汤山,府里除了李氏没有了真正当家主事的人,李氏怀着孩子连自己的小院都不出来。

下边的人没了避讳就更加的疯狂了,甚至有人在院子里起了赌桌猜测李卫给四爷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有的说是名画,有的说是珠宝,不过多数人也倾向于送女人。

一天两天的,陈翠还能够把这当成玩笑,时不时诅咒这些无聊人士的恶作剧。可是当流言愈演愈烈,当众说纷纭,情节越加越多,细节越说越像的时候,陈翠心里开始动摇了。

名画与珠宝,李卫没有那份钱买,他唯一的身价就是南边的小庄子,如今地契还留在陈翠这里。不是陈翠自恋,她总觉得如果李卫要交换,肯定是用陈翠换官位。

男人嘛,有了事业自然不会缺女人;号称爱美人的唐明皇最后不还是勒死了杨贵妃?刹那间,陈翠想起了当年决绝离开的母亲,亲情尚且拌不住追名逐利的脚步,她与李卫短短一年零三个月的感情又怎能抵挡现实的诱惑?

人有时候怕的就是这个,笃定的时候只会把周围流言蜚语当成玩笑。可一旦怀疑,就容易钻牛角尖,越钻越厉害。

陈翠把李卫送的东西全部贴身捏着,尽管拼命的命令自己不准胡思乱想,却架不住外边越来越没谱的流言蜚语。

夜不成寐、食不知味,流言传了七八天,越传越厉害;陈翠也越来越没劲,每天趴在桌子上顶着熊猫眼要死不活。

“冬梅,你趴那里干嘛?想饿死爷啊!”弘历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很有气势的命令冬梅去厨房拿点心。末了还摇摇头说道:“这冬梅懒得要死,呆着不动就能弄来点心吗?跑一趟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主子您说什么?”恍惚间,陈翠豁然开朗,是哦!胡思乱想有用吗?还不如亲自过去一趟呢。

“啊,我没说什么吧。”弘历回身惊讶的问道,一脸的摸不着头脑样。

“谢谢主子。”陈翠活力四射的从弘历拜了一拜,开心的跑了出去。四阿哥说的这句话,李卫以前也好像说过耶,没事不准胡思乱想,她怎么可以不调查就给李卫入罪呢?

给弘历道完谢,陈翠反身回屋简单的收拾出一个包袱,拿起卖身契和二十两银票,欢快的跑到李氏院子里。她都想好了,先赎了身,再给弘历磕个头,从此与雍王府没有关系喽。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当李氏翻开陈翠的卖身契结果褶皱的银票时,惊讶的眼睛都直了,估计要不是需要在外人面前维持形象,就要张嘴表示惊讶了。

“爷同意你签的活契?”各大王府头一份,怪不得这丫头日常做事有恃无恐呢,原来早就预备着事情不对可以跑路。

“嗯!千真万确。”陈翠拼命的点头,生怕李氏不相信她说的话,还专门指着契约上边小小的王府方印。

“当时是谁和你签的?”掩下眼底的惊讶,李氏很有气度的喝茶,相较于那拉氏的优雅,少了一份端庄多了一点妩媚。

“个…王爷。”想起上一次的赎身风波,陈翠赶忙截住滑头顺势转了个弯,将没说出嘴的高字咽了回去。

“这样啊,你很急吗?”李氏突然想起来,去年就有个丫头没规没距的冲撞了自己的好事。如今再仔细一看,果然是一个人。这就难怪了,原来那个时候爷就对这丫头存了一份心呢。

“恳请李福晋批准!”陈翠乖乖的磕了个头。

“呵呵,哪里就用的着说批准这么严肃?都是为奴做婢的。”李氏袅娜的飘到陈翠身前,轻轻的把她搀扶起来笑道:“只是,当初妹妹进来是爷做的主,咱们也不好违抗不是?还请妹妹体谅则个,等爷和福晋回来了,妹妹不管是想赎身,还是想留下或者其他的,都行。这也算帮姐姐个忙吧。”

李氏这一番姐姐妹妹的下来,让陈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宅斗规律显示,凡是姐姐亲热的喊妹妹的,一般后边都有阴谋诡计。

李氏虽然没有那么阴险,可这话却说的再明显不过了,意思就是她陈翠现在赎不了身,想赎也必须等到福晋回来。

其实说来,陈翠自己也觉得太过鲁莽。无论是谁,这个时候都敢轻易的放自己走承受四爷可能的怒火吧?毕竟以前府里传过那么一段。

耷拉着脑袋,陈翠无限哀愁的回到弘历的桂院,无视玩的正起劲的主子,呆头呆脑的回自己屋里蒙头大睡去了。

陈翠上火了,正当渠道眼看着是出不去,歪门邪道没人帮肯定也走不了,难道要她学越狱挖洞?可是挖过洞的陈翠觉得从新挖洞还不如等四爷回来呢。从新挖洞需要一个月,四爷半个月说不定就回来了。

雍王府里到处都是巡逻,各个门口都有侍卫们把守,墙也修的极高。陈翠每次出门有目的的闲逛都要担惊受怕一阵子,因为会会觉得自己脖子上发凉,那个传说中的血滴子貌似来无影去无踪,杀人比杀只鸡都容易。

不过也不知道是四爷如今不在府里,还是陈翠的运气好,反正半个月以来她还真的没有遇见什么危险的事情,偶尔树随风动,还是陈翠自己在咋呼自己。

尽管如此,陈翠没事儿还是会往后门晃荡一番,侍卫虽然只有两三只,可陈翠自觉打不过他们;府里府外的围墙,陈翠能走的也全折腾了个遍,最后不得不沮丧的承认,四爷府里真的跟铁桶似的,即无狗洞,更没有过墙梯。

咦?过墙梯?

嘿嘿,陈翠想出来办法了,高中那会儿的寄宿生活不是白过的,谁没有跳过几次墙?

说干就干,先从僻静的地方寻出几个合适的位置、花几天时间摸清楚侍卫换班巡逻的间隔、再搞几把毁掉的椅子、弄一节粗绳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月黑风高的夜里,陈翠伺候弘历就寝之后,悄没声息的回房提着包袱准备越狱去。无论是后门侍卫的扑克脸、还是周围巡逻的木头人,陈翠边走边奸笑,她终于要离开喽。

谁都没有注意到,陈翠走后,弘历悄悄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扒在窗棂上目送陈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