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皞周婳本来庐江城外寻求名士,却见一草堂,二人下马缓缓走去,将马绳系在树上,近前却见一九尺猛汉,虎头圆眼,皮肤黝黑,络腮大胡犹如天上金刚一般,背后还背有雌雄铁鞭,有些人见这模样,还真不敢上得前来。
刘皞见这壮汉,很是欣赏,上前问姓名,也不得回应,刘皞被扫了兴,反而也不理他。
那周婳倒是不然,立在堂外,向里作揖道:“庐江刘皞周婳求见先生,请问先生姓名。”
且堂内也是没有应答,那壮汉寻声看去,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二人只道是遇见了两个怪人。刘皞见没被看起,便又起了那莽撞性子,喊道:“既然先生不愿出来,那就休怪我硬闯来见了!”
周婳欲上前阻拦,惊叫了一声“不要”,刘皞却不理会。那壮汉只横在门前,呵了一声,手搭在背上铁鞭待战。
刘皞止步也不退,见其比自己高上两头,壮上几分,也不畏惧,笑了笑道:“我那铁枪别在马上,可有兴趣一较高下?”
周婳紧上前挡在刘皞前,道:“壮士休要误会,我等并非前来闹事,劳烦告知室内高人,我等这就离去。”
刘皞一听,没了兴趣,转身要离去;周婳摇了摇头,也刚欲离开,却听堂内高声应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周婳一听,便留步,不禁笑了笑。只听闻当初钟会请嵇康入朝为官,嵇康却在门口打铁,钟会来看了看发现并不尊重他,转身要走时,嵇康也是说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周婳见今日也要和钟会一样,便也用钟会的话回应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堂内人哈哈大笑,走出堂来,刘皞周婳见他手拿蒲扇,衣衫不整,三绺长胡,瘦骨嶙峋,腰间还别有一大酒葫芦。刘皞见他还略有惊诧,周婳也不禁略有不解。
刘皞愣了愣,与周婳再次作揖道:“不知先生姓名?”
那人手摇蒲扇道:“姓刘名伶字伯伦。”
刘皞一听这姓名,心中惊喜万分,紧上前来道:“听闻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还请先生助我。”
刘伶摇了摇头道:“我无心出仕,但可为你举荐一人。”
刘皞先很是丧气,却又问道:“先生举荐何人?”
刘伶道:“卧龙诸葛亮第六子——诸葛怀,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你可去寻访下,他现在正居于柴桑。”
刘皞大喜,刚要与周婳拜别于他。刘伶见二人要走,又叫住了二人,侧身走向那九尺猛汉跟前,拍了拍那粗壮的胳膊道:“我与晋国也有些仇恨,司马昭杀了我好友嵇康,可我无心出仕,你们把他带去吧,他武艺高强,可倒拽两头牛,我叫他平阳虎——袁航。”
袁航一听,叫道:“先生,你让我跟着你,原来是早有准备唉。”
刘伶回顾起来,略有伤心不舍道:“你我从沛国来至庐江,背负许多物品,与仆从无异,可大丈夫应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怎么能跟我这浪荡狂徒呢?”
刘伶把他向前推了推,可并推不动他,袁航了解他的意思,走到刘皞面前,跪下道:“平阳虎袁航,愿助大王一臂之力。”
刘皞大喜,将他扶起,对刘伶道:“多谢先生。”
刘伶背过身道:“时辰不早了,快去柴桑吧。”
刘皞周婳转身取马,见袁航依旧站着不动,刘伶向堂内走去,却听袁航喊道:“先生珍重,袁航去也!”声如洪钟,刘伶并不理会,进了草堂。
袁航驻足很久才肯离开,由于他没有马匹,二人又为他买了马,便从庐江前往柴桑。这袁航常沉默不语,刘皞周婳便时不时找他搭话,可他却常常隐约其辞,也可能是大老粗,故而认为他很朴实。
但袁航究竟是何出身?本是江夏农夫,父母早亡,由兄长抚养,二人相依为命。后兄长成婚,其妻娇艳非常,袁航爱慕不已。
一日,因兄长外出,袁航按耐不住,与嫂言说了些污秽之词,嫂发觉了他的意图,本欲反抗,二人纠缠之际,兄长因有东西没拿返回来取,袁航担心事情败露,本想跑出家门,慌乱之际推倒兄长,因力气过大,其兄头触灶台身死。其妻不忍受辱,也自杀身亡。
袁航辗转来到沛国,途中懊悔不已,身边也没钱粮,便跪在沛国内的道旁。被刘伶见状,上来询问,袁航倒也干脆,磕了三个响头,请求收留。刘伶也相中了他的一身蛮力,便好心收留了他。袁航出身大致如此。
再接前文,三人不知不觉来到了柴桑,在城中打听了一番,却没有诸葛怀消息。
刘皞累的坐在柴桑街道上,道:“这诸葛亮之子真的在柴桑吗?怎的半点消息都没有?”
周婳也坐了下来道:“起初卧龙先生耕作在南阳隆中,而刘伶又居于庐江草堂,如此说来,想必这诸葛怀也不在柴桑城内。”
刘皞一听,点了点头,缓缓起了身,道:“也罢,我们去城外找一找吧……”
三人向城外走去,牵了马,这三人先走完庐江山水,又来到柴桑郊外,虽说两者北方都是长江,大致没什么不同,可刘皞说道:“两者相比,柴桑欠佳。”
周婳在旁一听,却问道:“大王何出此言呢?”
刘皞耸了耸肩道:“只怕是在庐江住惯了,风土也习惯了罢。”
周婳又问道:“那不知等大王推翻了魏晋要在何处隐居呢?”
刘皞略加思索了道:“只怕又是庐江,毕竟我长在那里,落叶也要归根嘛。”
周婳听罢后,连连点头,自己也是长在那里,只怕也是要落叶归根。其可谓是:
“庐江小厮有何能,居得知己红颜行。烽火迎主洛阳后,君归何处妾相从。”
三人又骑马走了走,仿佛听到有人念诵着什么。三人环顾了四周,树木丛生,枝繁叶茂,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三人又往前走了走,只道是不远处有个茅屋,三人再走进观瞧,诵读之声也愈来愈大,其内容是: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三人走至茅屋前,诵声也完毕了。周婳虽只听了小半,却也猜出来了大概,对刘皞说道:“如若没猜错,这应是诸葛孔明的《诫子书》。”
未等刘皞回答,却听见屋内一老者哈哈大笑,声音与刚刚诵读之人声音全然不同,声音沧桑了许多,说道:“妙也妙也,江东少女竟也听过汉中文章。”
周婳笑了笑回应道:“诸葛先生文笔精妙,传到江东也不足为奇。不过,不知先生是何人,对孔明先生文章也这么了解。”
屋内声音顿了顿,边有脚步声而来。却见有一老者从屋内走出,穿青挂皂,虽看上去老迈,但面色红润。其旁边还跟随一青年人,一袭白衣,隻燕眉,一尺须,仿若仙人下世一般。
那老者作揖道:“鄙人博陵崔州平。”
刘皞等三人还礼道:“久仰久仰……”
却见那老者又笑道:“昔日刘玄德三顾茅庐还与我见过,那是他兄弟三人。今日又是三人来顾其子,真是妙也妙也……”
刘皞周婳等人吃了一惊,自己还未表明来意,却早已被这老者料到了。却又听老者介绍道:“这正是孔明第六子——诸葛怀。”
两方又相互作揖,刘皞也介绍了身旁这二人,崔州平将众人请进了茅屋,茅屋虽是简陋,众人也分宾主之位而坐。
崔州平先道:“诸位前来真是要请诸葛先生之子出山?”
刘皞吃惊的直言道:“先生所料不假,正是此意。”
诸葛怀一听,说道:“昔日蜀汉灭亡,司马炎召集名将之后任命为官,独我不去,我以为生活可自给,无需为官。”
周婳紧接问道:“足下父亲兄长为蜀汉鞠躬尽瘁,可蜀汉灭亡,足下不思复蜀,却反而游历山水,岂不是让九泉之下父兄心寒?”
诸葛怀沉默不语,那崔州平笑道:“刘大王周将军言之有理,老朽自称’赛夷吾’,却深居荒野,有何用途?我已年近八十,终于了解到了诸葛兄的良苦用心,也懂得了石广元、孟公威等人在魏晋的偏安一隅……”
崔州平看了看在旁边注视着自己的诸葛怀道:“老朽活了这么大岁数,听闻了不少文人谋士,蜀有孔明士元,魏有志才奉孝,吴有公瑾伯言,且蜀汉末的伯约与魏国末的仲达,或许有人名垂千古,可何人会记住你我呢?老朽茅屋也住惯了,也没有多久存活日子了……”
随后,勉强起身道:“昔日隆中四友也独剩我一人,隆中一别各寻其主,殊不知我的主公正在后世啊!”
说罢,崔州平吃力地跪在了刘皞面前,刘皞周婳慌忙去扶,诸葛怀也吃了一惊,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