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喝醉

“是呢,是呢,大皇子殿下,酒也喝够了,胡话也说够了,你后院的美人儿可都等着你去呢,走吧走吧,放开心些,不开心的事情就把它抛诸九霄吧。”兰漪说道。

“我又没醉。”听得兰漪说他喝醉了,朱常洛赶紧申辩道。

“好好好,没醉没醉,我让下人端些汤过来,好歹也喝一点,别把自己的身体捱坏了,那可多划不来。”兰漪一边对朱常洛说着,一边跑到书房外喊了一声:“快拿些汤来给大皇子用。”

朱常洛听得兰漪的意思,竟是说自己喝醉了,不禁摇头苦笑了一声,喝了酒的人,即便是喝醉了也总是说自己没醉,而没喝醉的更说自己没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教人如何才能分得清呢?不如,还是糊涂一点地好哇。

美人么,一惯以来,见到的美人太多了呵,宫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了,妩媚的、温婉的、才华横溢的、梨花带雨的,各式各样,就连他自己的府中,也有三个美人啊,若不是、他推脱了许多,只怕是这府里的美人早就有几十个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博了个“不沉迷于女色”的美名。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美人、就象是那带刺的蔷薇,象是那吐着红信子的毒蛇,虽然总是那么娇羞可人地依偎在他的身边,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害死他,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女人,能够无怨无悔地为他付出,让他安心安意,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娘、他的母妃,虽然不美,虽然没有高雅的谈吐,没有华贵的气度,甚至于还有些蠢笨不知事,可是,却只有那个女人,为了保护他、一直都是那样地不遗余力,那样地不顾自己的生死,用她的命在保护着他。

直到他的身边又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女子,长得不美,一双眼睛看起来却异常地聪慧,也象他的母妃一般,全心全意地保护着她,这、多让他贪恋的温暖,让他舍不得失去,舍不得离开。

一直到晚膳之后,兰漪才从小六处得知事情的始末,原来,一大早朱常洛便去找皇帝,想要禀明昨晚遇刺之事,希望能够引起他的重视,结果被小太监引去郑贵妃的寝殿门口空候了几个时辰,但事实却是,皇帝根本就不在郑贵妃那里,而是在自己的寝宫里先是传召了三皇子朱常洵,接着又传召了九门提督曹钦平,且下了口谕要对刺客一事严惩不怠。而所谓的刺客,则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并非行刺大皇子的刺客,而是、当晚去见朱常洵的立鹰和卧鹰。

而后来,神宗皇帝在去往郑贵妃的寝宫时见到朱常洵,不只是对他所言的刺客事件不假以辞色,反而训斥了他,说他不关心皇弟的安危,眼见得自己的三皇弟遇刺,却为了想要引起他的关注,反而说是自己遇到了刺客,真正是张冠李戴。

听得此消息后,兰漪不由得哑然失笑,立鹰和卧鹰成为刺客?那样地拦路说了几句话也叫做行刺?而真正被行刺的大皇子却反而说他没有遇刺?

兰漪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难怪大皇子会一个人待在书房醉酒,难怪大皇子的神情是那样的落寞与萧瑟,他几次三番遇刺几乎丢了性命,却连一个申诉的人都没有,甚至于连一个申诉的机会也没有,却要被自己的父皇训斥,说他只顾自己,竟不关心弟弟的安危,而且,不光如此,大皇子还被皇上罚他禁足府内一个月。兰漪真的很难想象,大皇子究竟是怎样支撑着自己回府的,同样是儿子,差别真的是太大了。

然而,令兰漪没有想到的是,在曹钦平的命令之下,全城戒严,捉拿刺客,竟是有板有眼地上演了这一幕捉刺客的戏码,抓一批,烧一批,杀一批,抢一批,闹到京都里面一片乌烟瘴气,五日后,曹钦平覆旨说是刺客已然全部伏首,神宗皇帝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知道都是抓的些什么人吗?”兰漪问小六道,她其实最想知道的是立鹰和卧鹰的情况,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当成刺客给抓起来,但又觉得,一来他们并未行刺,二来,他们是五皇子身边的人,五皇子他、应该会保他们的吧,倘若连身边的人都保不住,他又有何资格来争夺皇位呢?

小六皱了皱眉,似乎不是太想兰漪卷入其中,他淡淡地看着兰漪,兰漪挑了挑眉,问道:“怎么啦?不能讲?不想讲?”

小六终于叹了口气,用笔写道:“涉及朝廷的,无非都是支持大皇子或五皇子的人,不说也罢。”

兰漪的心情忽然很沉重,原来、朝廷中的关系竟然已经混乱至此,无关行刺不行刺,也无关黑与白、是与非、对或错。这次的事,其实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借机清洗自己眼中刺的机会,真正是“顺我者猖,逆我者亡”。

“那立鹰和卧鹰他们有没有怎样?”兰漪问道。

“他们无事。”小六写道。

闻说他们没事,兰漪放下心来,看着小六笔下飘逸俊秀的字体,让兰漪看得微微有些出神,“小六,你的字、写得真好看。”

小六微微一笑,没有出声,却抬头拿眼瞅着她,那样一双眸子光彩焕然,兰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忽然想起一事,赶紧问道:“哦,对了小六,为什么、发生危险的时候你不去保护大皇子,却执意待在我身边保护我呢?你要知道,我的任务是来保护大皇子的,而你,是来配合我的。”

小六摇了摇头,在纸上写道:“你负责保护大皇子,我负责保护你。”

“啊?为什么?”兰漪有些愕然。

“你是最重要的。”小六写道。

兰漪看着小六写的那句“你是最重要的”,有片刻的失神,随即问道:“这个、是你们少爷吩咐的?”

小六点了点头,兰漪随即笑了笑,“这样啊?那、替我谢谢你家少爷吧。”

随即起身,“我还有事,就先回房了。”于是匆匆往自己房里而去,兰漪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到小六眼中那灼热的光芒,或者、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也不愿去明白,心、她已经许给了哥哥,又怎么能再给别人呢?既然不能够相许,那、也就无谓给别人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