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傲雪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不选我?”宣承玮上前一步,终究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
“你多了解一分,你便多一分的危险,我宁可你误会我,也不愿意你有任何危险。”
夏傲雪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含着一抹笑意。一直冷若冰霜,将自己浑身裹起来的人,此刻忽然绽放出这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就如同千年铁树开了花,看的宣承玮呆了几分
“惜时。”宣承希的声音却忽然从身后飘了过来,“久等你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有点事耽搁了。”
宣承希快步走进,看到宣承玮,随意点点头,“十一弟辛苦了。”不等宣承玮回答,又拉住夏傲雪往后院走:“快些走吧,了缘刚刚还在找我。”
“惜时。”宣承玮却是叫住了夏傲雪,他看到宣承希紧紧握着夏傲雪的手腕,神色黯然不已,脸上强自打着笑容,“采青还活着,她在边境,让你不要担心。”
这应该算是最近听到的最让人开心的一个消息了,夏傲雪不由开心说道:“真的吗?太好了,只要活着就是最好的。”
在天沐寺进香完后,宣承玮又风尘仆仆的赶回皇宫,直接先去了惠帝的寝殿,他走进寝殿只觉得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去边境不过大半年,怎觉得好像父皇老了很多。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惠帝躺在明黄色的床榻上,双目微闭,气息均匀,似乎是睡着了。宣承玮背靠着床榻,不远处的烛火忽明忽暗,似乎就和人心一般,时而明朗,时而阴郁。看到惠帝睡着,他也不打算叫醒,就这样守在一旁。
“在想什么?”一直睡着的惠帝忽然开口道,但眼睛从未睁开过。
“回父皇,儿臣忽然想到佛祖的一句话。”
“哦?”
“佛祖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怒,莫大于有所求而求不得,哀,莫大于有所求而不得求。不知今日你是怒还是哀。”惠帝悠悠的说着。
“也许怒哀各参一半也未可知。”
“玮儿。”惠帝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宣承玮的背影,“你三哥储君之位被废,你可知道了?”
“是。”
“你明日起就开始监国。”
“是。”
惠帝的手指轻轻在龙榻上叩打着,似乎是思量许久才开口说道:“你也还没娶妻,就让琪琪格嫁给你吧,她嫁给太子也是浪费。”
“父皇。”宣承玮根本没想到惠帝竟然会想要将琪琪格许给她,当下马上就拒绝道,“儿臣对她绝无男女之情。”
“玮儿,你……”惠帝的手,蓦然停住,食指还弯曲着,“生在帝王家,你的妃子,总是伴有各种利益的,你这是又何苦呢?”
“儿臣知道父皇的美意,只是儿臣相信自己会找到心里想要的人,而且父皇曾经答应过儿臣,儿臣必娶心爱的女子为正妃。”宣承玮坚持着。
“玮儿,若是琪琪格嫁给你,那以后不管谁成帝王了,也不得不忌惮你。现在没了这砝码,父皇百年之后,只怕……”
“父皇请放心,父皇担心的事,必不会发生。”
“帝王最难测啊。”惠帝闭着眼睛,似乎又睡着了,而宣承玮也一直坐在榻前,一动不动。
惠帝稍作休息了一番,又继续问道:“这次去边境,有查到什么吗?”
宣承玮点点头,应声而道:“边境有百姓肆意挑唆大宣和塔木克的关系,甚至还发生了暴乱,无奈之下只好先斩后奏,实为情势所逼,若是不当场处决,只怕动乱不止,儿臣为了稳住局势,才快刀斩乱麻。”
惠帝赞同的点点头,道:“将在军令有所不受。况且你做的极对。除了这些,可还查出了其他吗?”
宣承玮心里急速对比了下,此刻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丞相儿子北湛风参与其中,更不能说明太子也参与了,万一证据不足反倒给自己惹麻烦。
想到这,宣承玮摇摇头:“儿臣只怕要让父皇失望了,暂时还查不出其他的。”
“是查不出,还是不敢查?”
宣承玮心下一惊,对上惠帝不含喜怒的双眼,情绪莫名有些不安。
惠帝越过宣承玮,目光悠远,道:“你若是不敢查,那朕便给你权利,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若是你自己不愿查,朕也绝不为难你。”语气中多了几分严厉和威严。
为了迎接宣承玮的凯旋而归,惠帝特意让人第二日晚上在皇宫大摆宴席,而他身子似乎也随着宣承玮的归来而有了些好转。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晚宴也开始了。
惠帝一身明黄色黄袍,高高在站在俯仰台上,睥睨着下面的一切,魏皇后头顶珠玉金冠,紧紧跟在惠帝身边,美目巧笑。
惠帝端起酒杯,朗声说道:“今儿,朕甚是欣慰。这杯酒,朕要敬给宣氏的在天之灵。保佑这大宣江山,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说到此,惠帝一仰头,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朕要敬给列位臣工,敬给天下子民,是各位爱卿辅佐朕保国平安,是大扈百姓俯首农桑,才能让这大扈天下百业兴旺!”惠帝拿着酒杯对底下在座所有王公大臣,一仰头,又一杯酒一饮而尽,却引起一阵咳嗽。
在场的王公大臣齐齐拿起酒杯,齐呼:“皇上英明,臣等万死不辞。”
“这第三杯酒,朕敬你。”惠帝压低声音,连近在咫尺的魏皇后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听见惠帝说,“终究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惠帝自顾自的仍旧在说:“生在皇家,哪有血缘可言?我害了你,也负了她一生。在那边,请你务必要照顾好她。若真有冤魂一说,便来索命吧。”
惠帝就杯一覆,带着点热气的酒瞬间将地上容积的雪融化了。
“爱卿尽情享受吧。”惠帝恢复如常的威严模样,领着魏皇后坐了下来,底下的大臣也纷纷入座。
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一群身着鲜红长
裙的女子,腰肢婀娜,脚步轻盈,手指若兰花,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古朴,赢得众人啧啧赞叹声。
男子和女眷分开了坐,男子都坐于左边,女眷则坐到了右边。
琪琪格一言不发坐在一侧,案几上的菜几乎没动过。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克制着眼神,但还是控制不住看了过去。
他坐在几位殿下后面的一排位置,脸庞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琪琪格还是一眼就看出他瘦了。自自己拒绝九殿下下,他总是不断的被派往大宣各个地方,一会是作为时节,出使南琼,带回南琼继续俯首陈臣的好消息。
琪琪格摇摇头,他现在过的如何,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忍不住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嘴边一路渗到了喉咙里,再沿着喉道,一路滑到了心里,在那逗留不走,慢慢的蔓延开去,整个胸腔都溢着这浓浓的苦涩。
“你们看,那不是月氏公主吗?她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
“她不是很得太子宠爱吗?太子因为她,在和太子妃新婚之夜可就缠绵不已了呢。”
“什么太子,应该是废太子了,没看见现在是十一殿下监国了吗?”
“你们知道吗?听说十一殿下啊,看上那司言了。”
“真的吗?不是说司言已经赐婚给七殿下了吗?”
“司言。”惠帝坐在位置上唤了一声,随即吩咐道,“你让人准备些酒菜,送到三殿下府上去。”宣承恩自被废了太子之后,一直待在宗庙里面壁,直到昨日才得了惠帝旨意回到自己府上,但依旧不能出门。
“是。”
夏傲雪很快就到了太子府,不现在应该说是三殿下府邸了,门房一番禀告后就由一人领着进了府。
“站住!”行到一半,一声娇喝,“谁借你的狗胆,将这贱人给放进来的?”
领路的人腿脚微微发颤,抖声道:“太……太子妃……,是……是……”
“哼!”北安容冷笑一声,“太子说了不见客,你还带着人往府里领,是不要命了吗?还不赶紧让他们滚?”
“姐姐。”夏傲雪拉住隐然发怒的绿波,脸上带着的笑意看起来却多了几分阴森,“姐姐,你这么贤良淑德,太子知道吗?哦,不,应该是三殿下。”
夏傲雪特意加重贤良淑德四个字,这一反话气的北安容咬牙切齿:“好你个贱人。现在都会上门欺负人来了。莫不是耐不住寂寞,想找太子慰藉慰藉?”
“王妃请自重!”绿波早已是怒不可遏,“奴婢听闻当今太子妃不仅是个妒妇,容不下琪琪格公主,还是阴险毒妇,三番几次与我们小姐过不去。今日一见,看来传闻非虚啊。不过,还请王妃记住,您已经不是什么太子妃了!”
北安容心惊不已,这什么传闻?自己怎么不知道?竟然还传到了宫里?这下更是气急攻心,险些气晕过去,等缓过劲来,怒喝道:“来人,帮这个不知天高地够的贱婢给我绑了,扔那青楼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