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傲雪一路跟着那两个人,发现他们出了碧门镇后,随意将板车上的尸体倒在了路边才离去。夏傲雪和破竹马上冲上前,紧紧抱住菖蒲,她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
夏傲雪脱下自己的外袍,只剩下里面的亵衣,二话不说将菖蒲放到自己背上,却惊讶的发现菖蒲竟然还有脉息,虽然很微弱,但这对于夏傲雪来说就是希望!
夏傲雪背着菖蒲快步往回走去,她身子痊愈没多久,菖蒲虽比她小,却是比她稍微丰腴些,刚开始还能走的比较快,可刚走出一条街,她就有些吃力了,脚步也渐渐沉重起来了。可现在菖蒲危在旦夕,早一刻回到家里让则神手医治,菖蒲就多一分生存的机会。她咬咬牙,哪怕是双腿已经在颤抖了,依然努力的往家里走去。
好在半路的时候顾长风就来了,他看到菖蒲那样子,眼底满满地震惊和疼惜,他把菖蒲从夏傲雪背上抱起来,打横抱起菖蒲,运起轻功往回去。
则神手和青瑶早已等在一旁,等到顾长风将菖蒲轻轻地放在床上,就着烛火,大家这才看到菖蒲此刻早已面目全非了。且不论身上多少伤疤,一只耳朵已经没了,嘴唇比那香肠还肿,身子下面已经是血肉糜烂了。
紧随其后的夏傲雪进屋后,马上将顾长风和破竹赶了出去,她蹲在床边紧紧握着菖蒲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菖蒲,我是明珠姐姐。你放心,先生定然可以把你治好。只要人在,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菖蒲的睫毛似乎动了动,可身上绝望的气息却越发的浓厚起来。
“明珠,先让我瞧瞧她。”
夏傲雪马上松开了手,则神手把着脉搏,脸色却是越发的凝重起来,到后面眼眶竟是微微发红,哽咽着摇摇头:“不行了,她心脉受损,而且外伤严重,她自己又一心求死。只怕就是那天下第一神医在这,也回天乏术了。”
“不会的,不会的。”夏傲雪扑到了菖蒲身上,“菖蒲,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你若是死了,你阿母怎么样,你弟弟怎么办?我是不会帮你照顾他们的,你要自己起来照顾他们!”
“醒醒啊菖蒲,你还没有和顾夫子说明心意呢?你知道吗,顾夫子心里也是有你的,今天找你他都快急死了,你要活下去,嫁给顾夫子,给他生好多好多的孩子,知道了没有,菖蒲!菖蒲!”
可躺床上的菖蒲眼角有泪滑落,可她就是不睁开眼睛,气息也越来越弱了。
“菖蒲,你才十五岁,才十五岁啊。你还没去看过绥德城什么样子,你还没听够折子戏,你还没成亲,你还没看到破竹成才,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们自己就先走了!”
“菖蒲,不管怎么样,你先睁开眼看看我们,看看我们啊。”夏傲雪慌忙的抓过菖蒲的手,“你摸摸我的脸,昨晚上你说我太瘦了,摸摸,是不是胖了?我今天记着你的话,多吃了碗
饭。”
夏傲雪不放弃地一直在说着,可菖蒲没有任何回应,就是则神手都别过脸,悄悄地擦去了眼角的泪,青瑶在一旁早已哭得泪人一般。
夏傲雪的嗓子都哭哑了,则神手把她扶起来,“明珠,不要徒劳了。我如今能做的就是扎她最关键的穴道,撑一炷香的时间,青瑶,你去把婶子唤醒。”
青瑶踉跄着出去了,则神手面色沉重的在菖蒲天灵穴,脑后穴等几个大穴里扎上银针,没一会儿菖蒲就睁开了眼睛,毫无焦距地环顾着四周。
虽然菖蒲醒了,可夏傲雪却是越发的心痛如绞,这根本就是回光返照了,她到现在都不能接受,昨晚上还抱着她说着悄悄话,说今天要去和顾长风表明心迹的人,此刻却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了。
菖蒲本想对夏傲雪一笑,可刚刚唇角上扬就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只好用眼神安慰她:“明……明珠姐姐,我……我没事,别担……担心。”
“是,肯定会没事的。等你好了,我还要带你去都城看戏去呢。”夏傲雪忍住哭声,也笑着对菖蒲说,可她清楚自己此刻的笑定然是比哭还难看。
片刻间刘寡妇已经跟在青瑶后面进来了,她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眼神,看到床上的菖蒲后顿时变得老大,站在原地都不敢动,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着,一直摇着头说着:“不,不,这不是菖蒲!”
菖蒲虚弱地唤了声:“阿……阿母……”
这一声呼唤,让刘寡妇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瘫坐在地上,爬到了床前,抱着菖蒲失声痛哭,“我的孩子,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干的!”
已经没人去问菖蒲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单看她身上的伤口,就知道遭遇了非人的待遇。菖蒲牵强的笑容里更多的是苦涩和愤恨,她知道自己身负重伤了,可哪怕则神手能救治她,她也不会再活在这世上。这样的屈辱,让她如何承受?
菖蒲闭上眼,好像就回到了早上,她被一顿暴打后丢到了阮知府的床上,手脚都被绑着,阮知府用木棍,树枝,烛台,只要能想到的东西,都拿来刺着她的,一下比一下恨,好几次她都昏死过去,可再醒过来,面对的又是新的惩罚。甚至阮知府还让府里其他的侍卫和护院,一一霸占她的身子,她被那么多人包围着,占有着,被摆弄着各种姿势折磨她,到后面她已经不再反抗,就那样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的昏了过去。
菖蒲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又带上了笑容,她只想自己临走前,给母亲留下的是笑容,“阿……母,别担心。菖蒲没事。”
刘寡妇早已说不出来了,只有紧紧抱着菖蒲。则神手一手搭在刘寡妇肩膀上,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哭腔:“看看还有什么话要和菖蒲说,就赶紧吧。”
刘寡妇心神巨震,则神手的水平她是知道的,现在连他也这样说,菖蒲难
道就真的只能这样去了吗?
“破竹,破竹!”刘寡妇朝外面喊了两声,破竹颤抖的身躯马上一阵风似得跑了进来。
刘寡妇此刻已经镇定下来,面色也趋向平静:“破竹,再和你阿姊说几句话。”
破竹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哪里面对过这样的生离死别?他此刻除了拳头握得死紧,眼泪不断滚落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弟弟,你要听阿母和明珠姐姐的话。”菖蒲此刻说话越发利索起来,语气也快了起来,就怕自己说完这话,下一刻就没气无法开口了,“照顾好阿母,好好孝顺她,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不要想着报仇,你还小。不要冲动,明白了吗?”
破竹刚想反驳,却把夏傲雪一把拉住手腕,对他摇摇头,破竹只好违心地点头:“明白了。”
“菖蒲,顾夫子就在外面,你要不要……”夏傲雪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菖蒲摇着唇坚决地摇头拒绝。
夏傲雪如何不知菖蒲的心思?哪个女孩子不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可她现在这般模样,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顾长风看见的。
刘寡妇一手握着菖蒲的手,一手抓住破竹的胳膊,脸上带着微笑说道:“菖蒲,你先去那边探探路,给阿母打点好,阿母自会寻你去。”
菖蒲艰难地点点头,瞳孔里的光逐渐散去,被刘寡妇握着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最后直接垂了下来,挂在床沿上,整个人再没了气息。
破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姐姐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扑到菖蒲身上拼命地摇晃着她的尸体:“阿姊……阿姊!你不要走,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你不要走,不要走!”
站在门外的顾长风听到破竹这一声哭喊,再也顾不上其他了,冲了进来却看到床上闭着双眼,已经没了气息的菖蒲。
顾长风顿时红了眼眶,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前,大声说道:“菖蒲,你给我起来!我都还没和你斗嘴斗够,你走这么利索干什么!你给我起来!”
说着说着,顾长风忍不住也哭出了声,甚至是不管不顾地走过去扶起菖蒲,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抚摸着她的秀发:“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不会再和你斗嘴了。我会带你去看你喜欢的折子戏,我摘你喜欢的木棉花给你,会买你爱吃的糖画给你,只要你醒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可怀里的人丝毫反应也没有,甚至身子都在渐渐变得冰冷和僵硬,顾长风低头在菖蒲的发顶上亲吻了下,“菖蒲,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的家人,你这仇我一定帮你报。”
“谁也不许找那畜生报仇!”刘寡妇语气冷冷,“我相信如果菖蒲还活着,也绝不希望你们去找他报仇。若你们还敬我是菖蒲的阿母,就听的我,谁也不准去找那阮畜生报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