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我又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我仿佛又回到了前线,想伸伸腿,但一阵疼痛却使我清醒过来。我伸手按响电铃,盖琪小姐走了进来。房间里很亮,她似乎变得苍老了些。我们彼此打完招呼,我请她帮我找一名理发师来。
“我刚才来看你,你正在熟睡,手里抱着这个。”说完盖琪小姐打开橱子,拿出那瓶味美思,“还有你床底下的那瓶,我也把它放到橱子里了。你喝的时候怎么不问我要个杯子?”
“我以为你也不让我喝。”
“不会的。你要喝我也可以陪你,一个人喝闷酒不好。”
“你真是个好姑娘。”
“你的那位朋友巴克莱小姐来了。”她说。
“真的?”我感到十分意外。
“是的。可我不喜欢她。”
“不,你会的。你才刚和她接触,等你了解她就会喜欢的。她人很好。”
她还是摇了摇头。一会儿要吃早餐,她拿来了肥皂和布,用温水给我又擦拭了一遍。我又对她说起理发师的事情。
“我让门房给你找去。”她说。
等盖琪小姐给我洗好,门房也把理发师找来了。理发师看起来五十岁左右,也留着胡子。他一脸严肃的神情,话很少。他在我脸上涂上皂沫,开始给我刮脸。
“城里有什么消息没有?”我问他。
“你指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你且说来。”
“因为战争,到处都是敌人的耳目。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想抬头看他,他让我别动,说剃刀很锋利,然后继续给我刮脸。
“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不能说,我是意大利人,要和敌人划清界限。”
他语无伦次,我也懒得再问他,只求他早点把我的脸刮完。刮完脸,我付给他半个里拉作为小费,但他却不要。
“我不要你的小费。因为我还是意大利人。”
“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他把剃刀用报纸包好,离开了。我拉了拉电铃,盖琪小姐走过来,我让她把门房叫来。门房来了,一边偷着乐。
“理发师怎么回事?我看他怎么疯疯癫癫的?”
“中尉,不是这么回事,是他搞错了,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他以为你是一位奥军的军官。”门房感到很好笑。
“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还有更有趣的,”门房笑着说,“他还跟我说,只要你敢动,他就会——”门房说着用手做了一个割喉咙的动作。
“你怎么不跟他说清楚,要是他真把我给割了,我岂不冤枉?”
“这不会的,他很害怕奥地利人,再说他也不敢随便杀人。”
门房离开了,我听见他还在笑个不停。这时又有人从长廊走过来,竟然是凯瑟琳·巴克莱小姐。
“你好啊,亲爱的。”她对我笑了笑,她变得年轻,也更漂亮迷人了。我看着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彻底爱上她了。
她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别人,就弯下身吻我。我则紧紧抱住她,几乎要为她抓狂了。
“噢,亲爱的,咱们能在这里相遇,缘分实在是不浅啊。”我说,“这简直就是奇迹。”
“我要过来很容易,不过能在这里待多久我就不敢说了。”
“你要永远待下去,永远陪着我。亲爱的。”
我继续抱紧她。
“这样不好,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赶紧松开。”
“我再也不会松手了,再也不让你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不过你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我好多了,毛病在腿上。”
“你爱我吗?”
“是的,我爱你爱得快要疯了。”
“你当真爱我?”
“千真万确,凯瑟琳,求求你了,亲爱的。”
“好吧,就一会儿。”她说着把门关好。
疯狂劲儿过后,凯瑟琳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我心里快乐极了。
“现在你相信我爱你了吗?”
“我相信,亲爱的。你要陪着我,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我不允许他们让你走。”
“我们得很小心,刚才太冲动了。”
“你夜里再过来。”
“小心为上,你得多注意点。”
“亲爱的,我会的。”
“你真好。你真的爱我,是吗?”
“别再问了,那次是我不好,我现在可以把心掏给你,求求你。”
“好的,亲爱的。现在我真的得走了。”
“你一定要多过来。”
“我尽量。”她说,“再见,亲爱的。”
“再见。”
房间里又剩下我一人。我现在终于爱上了一个人,其实我本来并不想爱谁,世事就是这样无常,躺在米兰医院的病床上,我胡思乱想,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甜蜜。
盖琪小姐来了:“医生从科莫湖打来电话,说他很快就回来。”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就能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