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这么凶。”我嘴上忿忿地抱怨着,心里正被一股强烈的幸福感撑得发痛。他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略微生硬的慢慢缩回手去,回转身打开车门。
妈妈的电话忽然铃声大作。
“喂……复生?……我们已经在门口了,马上就回来,你什么也不要乱动。”妈妈提着工具箱跳下车,“复生来的电话,说Mary出事了。”
Mary?!我立刻叫住妈妈:“不要去!刚才我还在通天阁看见她威胁将臣,她一直都好好的不可能有事。”
“你跟踪她去了通天阁?”不破叔叔很凶的看着我,眼神有点冷,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
“放心。”爸爸只简单说了两个字,就闪进了屋。我一直也没能习惯爸爸的速度,自然跟不上他——或许爸爸从来都不曾希望我跟得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永远跑在我的前面挡去一切危险。爸爸是个沉默的人,从来不会表达些什么,可是我想我已经可以渐渐开始体会到他的内心所想。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感觉自己和爸爸离得好近,不说话也可以交流。
等我们上楼进到Mary房间里,只看见爸爸和复生站在床边,床上躺着面色灰白嘴唇发紫的Mary.几分钟不见,她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正纳闷,复生焦急地开口了:“她回来时还好好的,谁知道正打算换拖鞋洗澡——喏,就是这双拖鞋——就好像被人打晕过去一样倒在地上,就成这样了。小玲姐你来看看,她是不是什么东西上身了?”
我疑惑地问:“你怎么会觉得她‘好像被人打晕过去’而不是自己晕倒呢?难道见到什么人了吗?”
“就是什么人也没见到才奇怪,我看见她就像被空气撞击了一下然后才倒下去的,晕倒根本不是这样子的嘛!”
“别吵了,”妈妈刚刚检查完在收拾工具,“没事。”
“没事?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吗?我明明看到……”复生一着急就张牙舞爪地比划。
“哪有那么多鬼怪没事出来瞎逛啊,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这么闲。”妈妈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目光却突然的停在了他身上,脸上浮现出一个探寻的表情。复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脸顿时红了,摸着头嚷嚷“没事就睡觉了”接着飞快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大家默不作声的面面相觑——刚才复生身上穿着一件浴袍。
“吃宵夜。”爸爸浅笑着说,似乎刚才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破叔叔语调平静地接过了话:“我请。”
满腹疑惑的我只好跟着他们下了楼。已经到了Waiting Bar关门的时间,服务生在收拾桌子,大厅只有三两个半醉的客人。
“下来晚了,全都收工没东西吃了。”妈妈失望地撇了撇嘴。
“我说了我请。走吧。”不破叔叔又恢复了那种看不出感**彩的神态和语气,或者说,他又回到了他温文却冷淡的外壳里。或许到了他这个年纪,经过他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感情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失态——不过是,几秒钟的幻觉,醒过来即回到现实,用一个无懈可击的外壳抵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到门口妈妈抢先开了自己的车门,我和爸爸站在原地,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不破叔叔,他牵了牵嘴角算是一个微笑,径自发动了他的车子。
“说真的,你们俩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完颜不破只是偶尔失手而已。不用怕成这样。”妈妈开着车笑道。
“不过我看你跑得比我们都快。”爸爸笑她。
我给她一个灿烂的笑脸:“因为……爸爸当然想跟你一起走咯,我不忍心抛弃他,所以跟来了。”
“你这小鬼,跟来了就老老实实坐在后排不要多嘴。”爸爸伸手来敲我的头。那一刻他叫我“小鬼”的神态很像箭头叔叔,我都有些恍惚。爸爸的形象和陪我一起长大的箭头叔叔经常会在我脑海里重合。想来这也是种挺幸福的感觉——好像从小爸爸就陪在我身边,而现在箭头叔叔也仍然和我生活在一起一样。
到了。是上次那间会所。
现在是安静的深夜,不破叔叔只打开了大厅的壁灯,淡蓝色的灯光静静地照在原木色的桌上,窗口一盆小小的非洲菊给冷色调的大厅增加了一些温暖气息。
“喝什么?”不破叔叔边走向酒柜边问,却还没等我们回答,他就自己拿过来一支白葡萄酒,还在冷藏柜里找到一个Cheese cake。
“我们谈我们的吧,还要赶回去看复生,我担心他。”爸爸说。
我又疑惑了,受伤的是Mary,为什么担心复生?
“放心,”妈妈端起杯子轻轻啜饮了一小口,“她不可能那么快醒来的。刚才忘了告诉你们,Mary是被她自己的法力反噬,真的伤得不轻,不是玩什么花样。”
不破叔叔沉吟了片刻,不自觉地将右手食指放到鼻翼边,很多次看他在思考的时候都有这个小动作。他说:“这么说,她已经对复生下手了,只是没有得手而已。看来大家没料错。”
我脑海里闪过复生穿着浴袍的场面,还有Mary即将换上的那双拖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是说……”
妈妈低头吃蛋糕,不以为意地说:“没什么稀奇的,那个不知道何妨神圣的假冒Mary企图**复生然后下手,结果有个同样不知道是何妨神圣的人暗中帮我们,让她法力反噬。至于帮我们那个人是谁,我想他快要出现了。”
“真是什么都难不倒马家的传人。你以为是我吗?”将臣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出现,只见他神态安然地走了进来。
妈妈这个时候却像是大吃了一惊,闻言睁大了眼睛:“难道不是你?!那是谁??”
将臣缓缓说道:“天涯从我那里回去后我都没出来过,直到刚才打算来见你们才出门。而且如果都来了,我没道理不现身。”
我们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就在那时候想到了一个名字。我和不破叔叔同时脱口而出:“人王伏羲!”
爸爸诧异地问道:“你们见过他?什么时候?怎么你们刚回来那天没人提起?”
我犹豫几秒,还是告诉了他们:“我们启动盘古封印的时候他突然出现,要不是有他的伏羲箭,我们说不定都已经跟着封印灰飞烟灭了。后来是他送我们到英国,然后特别嘱咐我们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见过他。”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不破叔叔居然也和爸爸一样紧蹙眉头不言不语。妈妈“刷”地站起来,拿起伏魔棒笔直指向将臣的脖颈,眼神变得凌厉:“怎么都没想到,就连你也有份!我跟天涯说过,你绝对不可能再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为什么?你有没有空解释一下为什么??”
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怎么妈妈一下子会这么激动,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吗?
将臣抬眼环视我们大家,缓缓开口说:“不错,当年尼诺第一次打开盘古墓时,是我亲手毁掉了世上绝无仅有的伏羲箭。后来灭世之战,大家都亲眼看到是马小虎化作一支箭才能够助人王消灭命运……”
啊?世上早就已经没有了伏羲箭,那么上次人王出现时的那支箭按道理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样的威力,造成盘古灭族!这么说来,我们自以为摆脱了永恒国度,其实还在盘谷的股掌之间,只不过自己浑然不觉罢了。为什么将臣要这么做?为什么一个要被盘古囚禁终身的叛徒反而要这么做?难道是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又或者,他被囚禁也是骗局??我脑子顿时混乱起来。……还有不破叔叔,消灭命运一战他也在,他也知道伏羲箭已不存在,或许这就是当时他和箭头叔叔都打算用自己做箭的原因。他既然洞悉了骗局,为什么还让我们蒙在鼓里?这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妈妈也知道自己的举动不过是徒劳,仅仅只能发泄一时气愤——人面对神的圈套,永远都那么渺小——她放下手,伏魔棒也无力的低垂下来。
“其实我和天佑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
“只是没想到有我的份?”将臣轻叹了口气,“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们,盘古牢牢掌握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死穴。神说的,有感情的动物始终会有缺陷,唯有忘情弃爱才能平静永恒。”
妈妈凝视他许久,也叹了口气:“我们大概也没有资格怪你。如果有同样处境,我想大多数人只会做出这种选择。如果天佑和天涯的任何一个在他们手上,我相信我也不得不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