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心此刻呆呆傻傻地像个布娃娃, 只着睁大眼睛打量着聂皓,脸上露出觉得杨漾是在说笑话的神情。她看了一会,笑着摇摇杨漾的手:“漾漾, 我本来在房里上网呢, 被你半夜拉来这里, 还开这样的玩笑!你呀, 明天我不给你煮饭了。”
聂皓阴沉着脸, 转向杨漾:“你让冉心住你家,是要她替你煮饭?”这眼神瞧得杨漾心里发毛。他今天似乎特别易怒。
杨二,你忘了以前你住我家时, 照样被我支使着洗碗拖地呢,大惊小怪什么!这可是免费宾馆呢, 做点事补偿一下我很正常吧。杨漾呵呵一笑:“她发明了一个减肥套餐, 把五六种豆子和米粉淀粉在一起煮, 又减肥又营养。人家心灵手巧人家愿意!咋了,关你……”要不是想起那篇文章还没通过, 她又把那句关你什么事说出来了。
聂皓很恼怒地扫了杨漾一眼,他有郑重交待过不想同冉心见面的!敢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的也只这个泼妇了。他走到冉心身边说:“小小,我们到别处去聊。”
冉心愣住了。也只有阿爹在信里管她叫小小。初中时,她的个子总不见长,是班上女生中最矮的, 她总是有点自卑, 在信里和阿爹抱怨过。阿爹就说女孩子娇小玲珑也挺可爱, 自卑什么!以后叫你小小好了。
冉心表情又一次像电脑死机一样傻掉了——天啦, 我阿爹是个这么年轻的男人!还这么英俊!杨漾又推了她一把, 她像喉咙里吞了个馒头似的,嘴抽搐着说不出话来。
聂皓的表情像平常一样, 不冷不热,仿佛这世间没什么事可让他惊讶的。他往门口走去:“我们走。”
杨漾想了一下,拦住了他:“等等,你会带她去哪?”
其实她是想问冉心晚上还会不会回来睡,真有点怕杨二这色狼会把人家留下来过夜——她严重怀疑聂皓正处于火热的发情期。虽说他一直称冉心为女儿。但其实是同龄成年人,谁知道这色狼的控制力呢?
聂皓冷着脸说:“多事!”
杨漾听这话,跟被人当头浇了瓢冷水似的。我这图个啥呀。还不是为了你们两父女!人家眼巴巴地来寻爹,你却像躲瘟疫似的。你们是有恩,不是有仇啊,躲这么远干嘛。姐姐我还以为你见了漂亮姑娘会后悔没有早点见到她呢,并且会感谢我一番。这下子又做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了。
杨漾看着他们上车绝尘而去,心里觉得怪怪的。我图个啥呀?她摸着筷子,一遍一遍地搅拌着馄饨汤里的虾仁,老半天都没有吃进去一个。抬起头来时,发现店员小妹垂手站在收银台边,充满同情地看着她。女人看失恋、失意的女人就是这般眼神。
杨漾有点生气地大咬了一口馄饨,翻翻眼皮:姐姐我正意气风发呢,哪一点像失意了。她像要争口气似地立马掏出电话来打给嘉应,用有生以来最肉麻的口气:“亲爱的,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嘉应说:“我在家里看书。你怎么了,说话声音这么怪。”
教书匠就是这样受不了肉麻,看书的时候突然听一男人婆的肉麻话尤其毛骨悚然。杨漾压低声音说:“鸡骨草,好歹我们恋爱了呢,我想约会!”
嘉应想了一下,说:“早想到啦。我订了明晚费城交响乐团音乐会的票。以前在美国听了一场由克里斯托夫·艾森巴赫担任指挥的音乐会,很不错,你喜欢么?”
切,怀疑我不懂艺术?杨漾说:“交响乐团音乐会,太好了!”
事实上,杨漾最怕听交响乐了。以前被大学同学拉着去听过一次,因为票是送的。昏昏欲睡,又要装出懂艺术很享受的样子,熬上一整晚,很难受。但是面子啊,这年头你说,交响乐听了让你想死,人家会对你露出一副你是土鳖的表情。
听到她的赞叹声,嘉应有种觅到知已的愉快,又充满期待地说:“还有,周六,学校那边有个诗歌朗诵会,过来不?”
杨漾说:“诗歌朗诵,太好了!”
如果说这世间有比交响乐更让她难受得想死的,就莫过于听诗歌朗诵了。杨漾知道嘉应在洋鬼子那边修了艺术欣赏的学位,做为海龟的女朋友不能显得太粗俗,只有咬牙附合一下了。
但打这个电话没有让她得到安慰,反而有点失落感——姐姐我太俗了还是鸡骨草太雅了。问题是,我不自觉地就去附合他了。
难道才开始恋爱就要失去自我了?
杨漾胡乱把一碗馄饨扒完,便往家里赶。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就是离家里近啊。冉心只要十分钟就可以走到了。KAO,我真的替他们想得很周到呢。摸黑上了楼梯,掏出钥匙来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口蹲着一个人,紧抱着双腿,把头磕在膝盖上,像是睡着了。
杨漾踢了她一脚说道:装什么呀,天这么黑我又看不清你的演技。
叶子抬起头,立马蹦起来说:要死啊,用这么大的力!
杨漾开了锁,进门把灯扭开说:又怎么了。你和壮丁分手了没有。
叶子没有回答,只掏出一张DVD来晃来晃说:我今天弄了个更恐怖的,分尸,自己吃自己大腿的。
杨漾接过碟子,扫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居然有泪痕,便哈哈大笑起来:奶奶的,哭鼻子了,真是白长到23了,丢姐姐我的脸。
叶子歪身躺在她的床上,唉了很长一声:我跟壮丁说了分手。他一声不吭地在旁边盯着我看,看了我一个小时,看得我直发毛啊。然后,他红着眼睛,生气地脱起衣服来,很快就剥下了内裤……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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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漾说:“哎,色情的不准跳过,我听着呢。”
叶子说:“他把内裤丢在我身上说,我忍了很久了!什么都按你说去做,什么都为你考虑,就连条内裤也是按你说的,买最最性感的,勒得我超难受,快得前列隙炎了,但为了你高兴我就忍了!你这个自私自大狂,为你做那么多,你还是一点小事就跟我闹分手,我以后再也不用忍你了!”
杨漾耳朵只有“性感内裤”四个字在打转,问道:“听起来他挺惨的。那内裤是什么牌子的?很性感?”改天我给鸡骨草也买一条去。
叶子怒了,把她的耳朵揪了一把:“去死!我失恋了。壮丁收拾东西立马就走了。我说分手都说习惯了,没想到这一次他既不求我,也不认错,直接就走了。真是太他妈的意外了!搞得我在那里惊讶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办。”
杨漾说:“去求他原谅啊。别怪我不帮你啊——赶紧去买条健康的绵质内裤放在他面前说,请原谅我,以后我会多顾及你的想法,我们的相处就会像这条新内裤一样,合适又舒心。”
叶子相当有挫败感,唉声叹气好了一会,就告别了:“不跟你瞎扯淡了。男人翻起脸来真绝情啊,我发现我还是挺在乎他的。妈的,这年头要驾御一个男人真难啊。”
瞧瞧,驾御!姐姐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遇见杨二,鸡骨草之后发现更本行不通。
叶子走了后,杨漾看看墙上的钟,快十点了,但冉心还没有回来。他们俩谈得可真久啊。该死,我真想知道故事发展到哪一层了,他们俩会不会产生爱情之类的东西。
正想着,听到楼下有停车的声音。杨漾赶紧跑到阳台上去,往下一瞧,果然看到聂皓站在车前,目送着冉心上楼。他很默契地往上看了一眼,和杨漾的视线对上了。也就一秒,他便别开视线,快步钻进了车里,以极快的速度离去了。
杨漾怀疑她得罪聂皓了。
冉心一踏进门,杨漾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俩说什么了?”
冉心没有回答她。可做的事就像神经错乱了一样,换拖鞋穿错了边,穿睡衣拿错了衣服,洗手用了洗衣粉,转个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把杨漾看傻了。末了,她抱着杨漾的草霉靠背枕,表情像受过刺激似的傻傻地直望着一个地方,却没啥焦距。
杨漾想,这眼神……她该不是被杨二那个了吧。哎,我早就在想,杨二正处在火辣辣,精虫上身的发情期,见人就扑上了。冉心沉默了一会,突然很激动的爆发了:“漾漾,你能帮我不?”
杨漾想起聂皓那天的强吻,愤恨地把墙角那根棍子递给她:“杀伤力十足,推荐指数五颗星!下次见到他,一棍子照准脑袋……”
冉心慢慢吞吞地说:“我现在还像从艺考中下来一样,或得说就像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地震,地震早过去了,但我还在害怕,还在紧张。双腿发抖,脑袋发晕,脑袋里全是我阿爹跟我说的话,每一句,每一个词都在来回地走,哎呀,我怎么了呀。我没发疯吧。漾漾,帮个忙,抽我一巴掌。”
杨漾琢磨着她的表情,明白了:“抽个鬼!傻姑,你是陷入爱河了吧!”
如我所料,如我所料啊。杨二积累八年的善心,加上出众的皮相,冷傲的王子气质,不电晕你这没见过世面的花季小孩才怪!问题是,杨二有没有看上这花季小孩呢。
冉心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难道这叫一见钟情?”
小妮子真应该去朗诵诗歌,矫情的能酸掉人的牙齿。
冉心接着说:“阿爹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事情是这样的,阿爹上高中时在杂志上看到我的经历,便决定帮助我。但具体关于资助,与学校联系,了解情况等事宜都是由他爸爸的秘书安排。也就是他爸爸很支持他,希望他能把这件事坚持到底——他在叛逆期处处与爸爸作对,这是唯一一件令爸爸感到欣慰的事。我一直以为与我通信的是他爸爸呢。……真是个误会,喊他阿爹喊了好久了。
阿爹说,他没想隐瞒年龄,但也不想解释那么多。每次他与我写信,问我学校的情况时,他感觉爸爸好像就他身边一样,看他写信,看他寄礼物,在天上感到欣慰。他这辈子做的令爸爸欣慰的事屈指可数,所以这件事又令他有些内疚。反正,他对我其实感情有些复杂的啦。让他回忆起和爸爸一些不太快乐的记忆……
做这事也许是为了慰藉他爸爸,或者是为了自己安心。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见面、交往。他也只想保持这样一层单纯像纸一样的关系。所以,他宁可一辈子帮助我,看我成长,但始终不愿和我见面。都怪我任性啦,非得要跑过来看阿爹。天,他的年龄最多可以当我哥哥呀。我喜欢他,说实话,我觉得他很伟大。”
冉心充满希望地摇着杨漾的手臂说:“我要转学,我要留下来,漾漾,你一定要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