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话说开了头,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难说下去了。
尤其是看见傅凤兮因为自己的话惊讶地瞪圆了眼,小嘴还夸张地大张着,那模样有点像金鱼。
萧承君莫名想笑,连原本让他感觉难堪,不愿告诉任何的事情,好像在凤兮面前说出来也没什么了。
他缓缓继续道:“为了保护母后的安全,我在宫中的部分暗卫直接交由母后调动,而凭证就是我的私印。”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今太后娘娘竟然会有一个儿子的私印,但这不是重点。
如果萧承君的私印在谭雨荷那里的话,岂不是意味着……
傅凤兮的眼睛一下子瞪到了极致,指着萧承君,几乎失礼地喊:“那,那请柬不就是……”
可话刚说出口,凤兮又捂住嘴,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秘辛。即便是当场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不能轻易宣之于口。
萧承君神色凝重,似乎知道凤兮的谨慎,只点点头。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但比之前那阵无言以对,两人间的疏离好像消失不见了一样。
萧承君对此很满意,再看凤兮那张小脸满是纠结,仿佛比他还要操心的小模样,他顿时更乐了。
他终于明白,傅凤兮逼他坦诚并不是因为她的好奇心过剩,什么都想知道,那是基于一种对等关系:她交付忠诚、全力相助,那他也要给予平等地信任与忠诚。
虽然从小生在皇族,被人捧得高高在上的萧承君对这种凤兮的这种执着感觉迷惘和奇怪,但这并不影响他尝试去理解凤兮。
而这个女人也不曾令他失望,起码在他交付信任、坦诚相待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轻松。
或许,以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可以尝试着多和凤兮说一说。
男人坚固如堡垒的内心世界终于被她的执着与坚持打动,哪怕只是一个小口子,也弥足珍贵。
然而傅凤兮此时还不知道萧承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她放开了心防,她正为萧承君所说的事情刷新着三观:当朝太后当红娘当上瘾,不仅辜负自己儿子的信任,还帮着外人来算计自家儿子。
凤兮简直不知道太后谭雨荷到底图什么?
她是萧国最尊贵的女人了,宣帝生母已逝奉她为母,而且给予了足够的敬重,而她的儿子也是当朝仅次于宣帝的权贵,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谭雨荷这样都还不满足,非要撺掇儿子造反登帝,难道就有什么不同吗?
想到谭雨荷为了谋求白家的帮助,竟然不惜‘卖’儿子,凤兮都觉得糟心,更何况是萧承君呢?
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被人万般算计,却因为母亲也牵涉其中而被束缚手脚。最后还得为了母亲的民声息事宁人,萧承君恐怕才是最觉得憋屈的那个人吧?
而自己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萧承君揭露伤疤给她看……
傅凤兮心头一跳,惴惴不安地看向萧承君,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才不至于让这个男人更难过。
想来想去也没有好话,只能笨拙地说:“你别想那么多,其实,其实太后也是,也是关心你的。”
萧承君神色淡淡,对她
的话不置与否。
凤兮一咬牙,又说:“起码她初衷是好的,他是希望你好的。”
“初衷?”萧承君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神情莫辨,看得凤兮愈加心惊,直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可忽然,萧承君又淡笑开来,仿佛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听见他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凤兮,这是担心本王吗?”
傅凤兮呼吸一滞,怔怔地看着萧承君。
这还是萧承君第一次喊她‘凤兮’,以前都是叫全名的。明明出自同一个人口中,可这一次,她莫名就听出了缠绵辗转,令人心口发颤。
凤兮莫名觉得耳朵发热,低下头不敢去看萧承君,本能地摇头想否认,却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做作,纠结中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萧承君却已经从凤兮红红的小耳朵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也不再逼迫他的美人儿说实话。
他知道,或许他从不曾在乎,甚至没有几个人拿傅凤兮三皇子伴读这个身份当回事,但是凤兮确实被他们目前的‘关系’所束缚。
这是他一手加诸在两人身上的开始,萧承君不曾后悔,但他也知道因为这个,他必须放十足的耐心,才能诱得他的美人儿对他放开心防。
萧承君体贴地转移话题,问道:“你还记得那个佟敏才吗?”
赵郡盐政史佟敏才,可不就是冷灯节当夜萧承君狠心把她拖去验的那具古怪尸体吗?
傅凤兮疑惑地抬眼,不明白萧承君干嘛突然说起这个人?
不是说宣帝不让查吗?
萧承君看出她的疑惑,干脆地说:“近来左相身体抱恙,在家休养,秦相一派在朝中越发猖獗,几乎已经到了能够左右皇帝敕令的地步。”
“不会吧!”傅凤兮感觉自己再次被震惊了,在古代君主专制下,一个大臣要如何找死才会想到去干预皇帝敕令?不想活了吗?
凤兮嘀咕道:“他就不怕功高震主,遭皇帝忌惮吗?”
傅凤兮历史学得不好,但也记得历史上有一位名臣就是军功强大,深受百姓爱戴,却因为功高震主,死于莫须有的罪名。
这位秦相找死的节奏不要太快啊!
萧承君轻笑一声,随口道:“如果他手头有筹码,又或者有所倚仗,可不就不怕了吗?”
萧承君这话说得隐晦,凤兮却好像一下子就听懂了。
确实,现在秦相势力庞大,而且还有大皇子这个孙女婿,若是从龙之功成了,大皇子上位,秦莲妥妥就是皇后,而秦家可不就成了最有权势的外戚。
但这一切都基于大皇子能上位,可宣帝正值壮年,哪会说没就没了的?秦相这梦会不会做得太长了点?
当凤兮说出她的疑惑时,萧承君耸耸肩,意有所指地说:“如果小斌能够提早上位,这个梦可不就很快实现了?”
“他们要造反!”傅凤兮脱口就说出了萧承君未竟的意思,可饶是如此,她也感觉自己的小心肝抖了一抖。
凤兮咽咽口水,决定不再深入这个危险的话题,转而说道:“你现在是要彻查佟敏才被害一案吗?”
萧承君点点头,神情中似有郑
重,“我希望你来帮我。”
傅凤兮早料到萧承君会这么说,但面对他的郑重时,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不是都已经上了萧承君这条贼船吗?萧承君要他做什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神情那么严肃,反而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呐呐地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她愿意帮萧承君彻查此案。
萧承君点点头,告诉她:“我已经同皇兄说过这事,从明日起,你不需要再去勤学勤武堂,并可以跟随我一起自由出入宫闱。”
这是完全把傅凤兮当作办案助手用的节奏了,而且萧承君刚才话说得好听,但明显是‘先斩后奏’,都在宣帝面前报备过了,再来问她,会不会假了点啊!
傅凤兮无语地白了男人一眼,见对方神色镇定,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好吧,她承认,比起萧承君以前的独断专行,他现在确实有在跟她商量,即便商量的结果往往还是都听这位爷的,但凤兮就是莫名地觉得爽了。
便不跟萧承君计较那么多,只问:“那三殿下怎么办?当初你让我入宫保他安全,现在这节骨眼上秦家人难保不会对他下手,我再离宫,恐怕不太好吧?”
而且她严重怀疑当初刺杀萧争鸣的人就是大皇子一派,那一伙人从上到下都透着小心眼的独特气息,难保不会在萧争鸣毫无夺位可能的情况下还要杀人灭口。
萧承君摇摇头,直白地说:“有春雪在这里,小鸣无碍。”
这话笃定,却让凤兮感觉十分郁闷,她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所以当初你急着让我进宫也并不是看中我的本事,而是看中了人家春雪的能耐咯?”
萧承君:……
五王爷没有回答傅凤兮这直白的逼问,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可这样的逃避,却让傅凤兮更加郁闷了。
她又气又想笑,心说这个男人难道就一点都没有听出她刚才说的是气话吗?还真给她承认了。
傅凤兮的自信心大受打击,明智地决定以后都不要问萧承君那种答案会令自己不愉快的傻逼问题了。
“可是就算殿下不需要我保护,但你觉得他会让我一个人出宫吗?”以萧争鸣对傅凤兮的依赖,如果凤兮真的要抛下他出宫‘玩’,萧争鸣估计得翻天吧?
萧承君闻言先是一顿,像是在思考凤兮说的可能性,但随后他就神情肃穆,似有不悦地对凤兮说:“你现在还不是小鸣的皇妃,你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懂么?”
傅凤兮被这话一噎,第一反应是萧承君在跟她开玩笑,但见对方现在的神情就和在六王府花房里警告他们‘人多眼杂’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一本正经得令人胃疼。
凤兮有些糟心地想,哎哟王爷您别闹了,当初是谁让我当贴身保姆的,现在说保持距离的梗会不会晚了点啊?
谁想萧承君就像是没有接收到她的郁闷,反而再次强调:“男女有别,你们离得太近容易招人非议,对你们两个人都不好。”
这话这神情,活脱脱就是一个真心为小辈考虑的长辈形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