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打马来到一处简陋的茶棚前,身后的项轲纵马上前,笑得响亮:“姑娘,不出一日就可抵达翰覃关了!”
“既然如此,我们先歇歇脚吧!”多日来的奔波,就在快要抵达苍梧的时候,朝颜的心却惴惴不安起来,翻身下马她寻了靠内的一张木桌子坐下,对着店头发花白的老翁温言道:“老人家十碗热茶!”
项轲等人将马匹牵到旁边的马棚里拴好,回到茶棚下围着坐了三桌,不消片刻老翁提着烧得滚烫的茶水,依次摆上茶碗斟上热腾腾的清茶。
“阿颜,这茶喝了真暖和!”
小枫正双手捧着茶碗捂手,通红的脸蛋活像涂抹了胭脂,朝颜淡淡一笑,端起手中的茶碗,微微转眸却见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下,其后跟着五人五骑,马背上的人个个锦衣华服腰间悬剑。
车夫下马将将木榻支好,厚重的锦帘被纤细的五指轻轻地掀起,车内的女子在车夫的搀扶下缓缓落地,内里一袭绿色绣花缎裙外罩同色大氅,衣领出的一圈貂绒更衬得女子脖颈修长,云髻高挽右侧簪簇白花,三十多岁的模样,气质如兰卓尔不群,宛若众星映衬下的那轮高洁的皎月。
“夫人这边请!”
年纪轻轻的车夫将女子引到朝颜对面的桌子上落座,一缕阳光透过茶棚头的缝隙载于女子的眉梢,便似漫天冰雪里轻绽红梅万朵,女子抬手拢了珑鬓间碎发并没说话,老翁迎上前来还没来得及询问,车夫抢先一步吩咐道:“店家单独煮一碗茶,茶叶不要放太多!”
“夫人稍等!”
老翁笑着点头,然后回到灶炉前重新煮茶,双眸上下一扫,朝颜带着沉沉的怀疑,默默的喝起茶来,穷乡僻野之地在这位妇人左右跟着一等一的高手,此人必定非富即贵,这些人不是从苍梧离开的就是和要去苍梧。
“我们走!”
轻轻地放下茶碗,朝颜掏出几两碎银子搁在桌上,顿时起身,走到旁边的马棚里牵马,当一行人整顿好准备骑马离去的时候,先前路断人稀的雪路里有几人连跑带滚的往这边来,手中拼命敲击铁锣,经过之处两侧的百姓皆钻进屋子将门紧
紧的掩住,显然这敲锣声是在传递什么讯号。
“客官,你们还是赶紧躲一躲吧,那群恶霸怕是要来了!”
老翁慌张地开口,见喝茶的夫人恍若未闻,急得额头直冒冷汗,耳尖的项轲听到老翁的话,小声提醒着正愣住的朝颜,“姑娘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耳廓微动,朝颜无奈的勾起嘴角,带着几分轻嘲:“已经晚了!”
众人面露压抑,很快有杂乱的马蹄声响起,二十余名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挥舞着大刀,打头的满脸刀疤的男子吹着口哨,扯着嗓门叫嚣道:“赶紧的把这个月的保护费和粮食统统交出来,否则老子要向上次一样大开……”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众人望过去只见一柄短刀直直的插在男人的脑袋瓜子上,鲜血四喷溅男子本就狰狞的面孔顿时犹若烈狱深处的厉鬼,“杀戒”二字淹没在血腥的气息里,男人的嘴角轻轻的抽搐,扑通一声倒在深雪地里。
“强取豪夺,该杀!”
嗜血的字眼从妇人樱唇间漫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
领头大哥被当场诛杀,那些喽啰顿时没了主意,像是一盘散沙随风而散,还没等人出手便已经是吓得纵马落荒而逃。
“夫人以为是在帮他们,其实是在害他们!”
茶棚下的女子转过脸,眼神落落,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探究,朝颜眉梢一挑,只身走到女子面前坐下,“这些恶霸横行乡邻想必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夫人斩杀了他们的领头人,虽说是大快人心为民除害,然而不出几日他们很快又会推举出新的头领,开始新一轮的掠夺,那今日的仇又会算在谁的头上呢?”
斩草需除根就是这个道理!
她的反问犹如一记警钟敲在众人的心头,紧闭的房门被打开,躲避在屋里的老少走出来,大家默契般的围着茶棚,满眼的惊恐无助,一言不发的沉默已然表明了一切。
望着那些饱受欺凌的百姓,朝颜继续补充道:“夫人可以护他们今日,但是明日后日了,夫人终归是要回去北越的,他们又有谁来庇佑?”
见素不相识的女子如此容易的识破她北越人的身份,端然静坐的女子不由的扬眸,狐疑地打量着对面英武的姑娘,只见她的手指正指向她髻间的那簇簪花。
四国之中北越和宋凉的女子都有簪花习惯,但
凭这一个细节她是如何断定她是北越人了而不是宋凉人,女子的眉梢因为探究而微微上扬,却又看见女子笃定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碗茶水上。
北越人不喜浓茶,所以说将簪花和饮茶两个细节联系起来,可以断定她就是北越人,搭在桌沿的五指暗暗聚拢,有些担忧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识破。
“既然如此夫人何不帮人帮到底?”朝颜轻轻一笑,转而压低声音,“听说大雍王朝五皇子的军队就在三十里开外,他们的眼底沙肉中刺当属西戎的残兵剩将了!”
女子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如果说之前对她的印象停留在心思缜密冰雪聪明上,那么此刻更多的则是心计深沉睿智奇谋,假借西戎残兵之名引得赵琮军队的重视,从而一举彻底浇灭这窝恶霸从此以绝后患,不得不说此计甚是绝妙。
“姑娘言之有理,但是……”
料到女子会出言推辞,朝颜抢先一步,对着殷切的百姓们怂恿道:“大家还不赶紧谢谢这位夫人!”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隐约知道夫人这是要帮他们赶走这群恶霸,于是纷纷跪地磕头已是感激,被反将一军的女子苦不堪言,只得起身向跪在面前的百姓们做出承诺,“你们放心,在我离开之前必然将这些麻烦一一解决!”
“夫人你就我们的大恩人……”
“那群恶霸真的是丧尽天良,夫人定要为我们作主啊……”
就在女子上前一一搀扶跪在地上的妇孺时,朝颜满意的勾起嘴角闪身而去,相信明日赵琮的军队就会抵达这里,彻底的剜掉这颗毒瘤,同时杀鸡儆猴这件事情传到耶律祁耳中,对西戎而言会是个很好的警告。
“出发吧……”
朝颜吩咐一句,翻身坐上马背,双手牵起缰绳,缓缓驱动坐骑,摇摇的走出数十丈外,她回头瞥向身后已经散开的人群,一张化成灰她都记得脸庞从视线里飞速的划过。
“怎么可能!”
眼皮蓦然一跳,朝颜瞬间紧勒缰绳。
“姑娘怎么了?”
朝颜脸色阴沉,眼神锐利,“我好像看到孟光了!”
“孟光的尸体不是由夏侯谨带回围场的吗?”
尧韬狐疑的望向旁边的项轲,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朝颜已经掉转马头纵马狂奔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