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吃饭了。”白荷将晚饭放在桌上,对主子招呼道。
回身,却见主子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色衣裳 , 戴一顶纱帽, 对她道, “我不想吃, 我们出去走走吧。”
“哦。”白荷扁扁嘴, 并不太乐意。
主子平时真的不出门,可最近不知怎么了,总喜欢在黄昏时分, 让她驾着马车,载着她在城里闲逛。
好在她从前在乡下的时候驾过牛车, 驾起马车来, 还……马马虎虎。
将马车备好, 主子上了马车,吩咐了声, “走吧。”
白荷牵了马,打开富贵衣坊的后门,带着她的主子出门了。
“直走,慢些。”主子在车里发号施令,她只能乖乖地照做。
京城比起他们村, 要大好多好多倍。她从小就不识路, 所以来京城小半年, 也就只记得几条比较热闹的大道而已。
主子对京城便比她熟悉得多, 每次出来都是她告诉她怎么走, 何时转弯,何时回头, 而后拐回家。
白荷大概记得他她们走过的几个地方,但感觉主子每次让她走的路都不同。次数多了,她觉得乱,也就不记了路了,主子吩咐去哪里,她便将马车驾到哪里就是了。
只是主子有些怪。
一是爱叫她走些偏僻的羊肠小道,二是每次总要走到夜深,才准她回头。
每次出来,她都渗得慌。她跟主子都是女子,深夜行车,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所幸京城的治安还不算太差,总算没让她们遇到大麻烦。但,即便如此,白荷还是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主子才能改了这个爱在晚上出来逛的坏毛病。
没多会,她们不知道又拐进哪条不知名的小巷。
眼前一片昏暗,白荷禁不住有些怕,只想尽快穿了过去,却不料主子竟在此时发了话,“停下。”
白荷很想反对,可是……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敢违抗主人的意思,没办法,只能停了车。
身后的帘子被掀开,主子从车里出来,下了车。
“夫……夫人,你去哪?”她在她身后,战战兢兢地问。
主子回头看她一眼,“跟上来吧。”
白荷急忙去拉马车上的油灯,“我这就下来。”
主子却冲她摇头,“把灯放回去。”
白荷有点想哭……
跟着主子慢慢前行,天黑得厉害,只能看见一些浑浑噩噩的轮廓。
主子却似乎轻车熟路,带着她左拐右弯地来到一座小门前。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主子迟疑了会,走了进去。
“夫人,这是哪儿呀?”白荷心惊胆战地跟在她身后,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主子不会趁着天黑,带她来做贼吧。她听人说过,那些厉害的盗贼,在作案前,都要到准备下手的地方去“踩点”。她家主子不会是个深藏不露的江洋大盗吧?
主子突然停了下来。
白荷这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一个花园中。
“夫人……”白荷小心翼翼地唤。
“恩。”主子应了她一声,沉默许久后,对她道,“我们回去吧。”
“哦。”白荷急急应了,有跟着主子往回走。
又在黑暗中行了好一阵,终于回到了她们停车的地方。
马蹄声乱。
暗夜里马蹄踢踏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倍显突兀。
“夫人,有人想偷我们的马车。”白荷紧张地抓着主子的手,颤着声说。
主子微惊过后,很快冷静下来。将她的手从她的手上掰开,主子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夫人!”白荷压低了声音,忍住恐惧,跟在了主子身后。
近了。
那个黑影看起来有些踉跄,正在努力往车板上爬。
主子明显地顿了一下。
光线很暗,但白荷还是辨得出,那抢车的,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见主子迟疑,白荷以为她放弃退缩了。
但还没容她高兴。只见主子又贴着墙,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往日里主子待她的好突然在那一瞬间涌上来,白荷想她是奴婢,那也该是个忠仆,怎么能让自己的主子在危险的时候冲在自己前面呢?
于是,蹲下身来,摸了块石头,三两步冲到主子前面,大叫一声,“坏蛋,把我们的车还来!”举起石头就砸过去。
那盗贼举手挡了挡石块,黑暗中依旧可以看清楚那双亮若星辰的眸。
很近了。所以白荷看得清楚,那双眼睛在看到自己的瞬间,褪去了所有杀气,而后,徐徐闭上。
“夫人……”白荷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我……我杀人了……”
主子急步走上来,伸手在那人的鼻前探了探,似乎舒了口气,“他没死。”
“真的?”白荷捂着心口,放下心来。
“可是,”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们怎么处理他?”
主子在她提问前,已经开始搬动那人的身体了,“过来,帮我把他扶进马车。”
“夫人,我们真的要把他带回家吗?”
已经进了门,白荷还是不放心地,再向主子确认一遍。
主子想是答了太多次,已然失了耐心,这次根本不再理她的问题,只将那人的肩膀扶起,而后对她道,“帮我把他扶进柴房。”
白荷无法,只能照吩咐办了。
可是主子怎么就没想过她们两个的清誉问题呢?她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主子又刚刚死了夫君,整个院子就她们两人住,突然多了一个来历不明且身受重伤的男人,要是被人发现,要怎么解释才好。
好不容易,一主一仆将那个大块头男人搬进了柴房。
“去厨房烧些热水过来。”
白荷听了,乖乖点头,照做。
水烧好了,白荷拿木盆盛了,送到柴房。
柴房里,主子正在一堆柴火上铺床,一边还有一套新做的男装和几瓶金疮药。
主子好像知道她们有一天会带个受伤的男人回家一样,好几天前便叫她准备那些东西了。想不到真的,就用上了。
见她来了,主子便让她助她将那人扶上刚铺好的床。
“把门关上,你出去等会。”主子一边拧了帕子,替床上那人擦洗伤口,一边对她说。
“哦。”白荷不敢不听,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在门外等了接近半个时辰,主子才从里面出来,面纱已经取下来了,所以她看见了她脸上的疲惫和一丝几不可见的……庆幸。
“好好照顾他。”主子吩咐完,径自回房去了。
白荷在柴房门外徘徊了一阵,想起主子的吩咐,终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那人还在昏迷,但已经被换上了一套新的衣裳,连头发都被简单地梳理过了。
白荷偷眼看去,发现那人长得……可俊……
正看着,突然那人翻了个身,吓了白荷一跳。
夜很静了,那人近于含糊的呢喃声在仔细辨认下并不难听清。
他在唤,“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