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

经过我的精心折腾和细心照料,祁冥逸伤势总算有些好转。到下午十二个时辰后,他已能慢慢走动,只是如他所说,几日内暂不能运用真气。

他的伤口若动作大了还会缓缓渗血,无奈我们只能再休整一夜。

“你知道前方有止血草,你以前来过这里?”昨日废话那么多,如今才切入正题。

他点点头:“几年前,我来捕捉一种毒蛇,正是早上你杀的那种。”

杀手以蛇为武器,看来还需不断完善蛇的品种,更新毒的类别。

好变态。

“那此前你是怎么走出去的?”还是这个我最感兴趣。

他盯着我半响,才微微转开眼:“往南走三里,那里坡度稍缓,崖壁有树木丛生,我顺着树木攀岩而上。”

我心下凉透,杀手轻功了得,借着树木缓缓攀上去,自不是难事。可如今他受了重伤,又不能运用真气,还带了我这么个拖游瓶,如何上得去?

我叹口气:“这条黄河支流长约数十里,山脉沿着河流而下,怕是几十里也找不到出路了。”

他转回头:“昨日你拾到碗与水袋,可看见人的尸骨?”

我摇摇头:“那边有个山洞,我没敢进去看。”

我明白他的意思,若没有人的尸骨,说明有人来过这里,还顺利出了去,可见山洞才是重点。

弄食物与给他换药我已经驾轻就熟,一切收拾妥当,又到了夜晚。

这两日我忙上忙下,全身皆是汗水、泥土和血迹,头发也是,狼狈至极。可我只能简单清洗,毕竟衣服只有一套。杀手倒是早已习以为常,想来他刀口舔血的生活经常餐风露宿,与蛇为伍。

晚间,夜幕升空,明月高挂。

“祁冥逸。”我小声唤他。

“嗯。”他闭着眼,轻轻应了一声。

“若我们走出去后你有何打算?”我看向他,如今他失了右手,又暴露身份,只怕十分危险。

“没想过。”他连眼都未睁,随口回答了一句。

额。

“那你会认杨庄主吗?”毕竟是他的父亲。

“不会。”斩钉截铁,语气冷淡至极,似乎一点也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他们三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风靖寒冷漠至极,大多时候对人都是爱理不理,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嗯字带过,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眼神示意,有时候连眼神都没有,压根就像没听到似的。

祁冥逸冷酷残厉,性格却随和的多,但大多时候都是没有节操,说话也能气死人。

许孜然不同,他很顾及我的感受,无论何时都是微笑温和,不会让我难过半分。

“你为什么绑架白姑娘?”于他而言,白姑娘有何利用价值?

“不是我。”他简短的回答。

看来是杨庄主自己绑架的,真是可悲。

我还想再问些感兴趣的东西,比如他的目的,他以何为生,他却极不耐烦的瞟了我一眼:“过来睡。”语气满是嫌弃,言罢看了看自己肩头。

诶?

他见我没有动作,又接着说道:“省得半夜我还要自己过去。”

我揉揉自己脖子,摇摇头:“不要,我就靠着火边睡。”说完侧身躺下,离他约两米。

“以你的睡姿,定要翻入火里。”他鄙视的看了我一眼。

我瞪向他:“你……乱说。”

“此地潮湿,你待在我身边不会有蛇虫侵扰。”他叹口气。

这倒不假,水边蚊虫甚多,方才与他说话时腿上便被咬了好大一个疙瘩。

想来他体质特殊不惧蛇虫,这倒是一个优点。我便不再矫情,向他移过去,头枕着他腿睡下了。

我梦见了许孜然,似乎就在我身边,似乎还闻到了他熟悉的气息,似乎听到他在我耳边轻轻唤我:“雨寒。”

有他在身边,我睡得很安稳,很安心。

后来,他松开我渐渐远去,我慌乱的抓不住他,瞬间心痛至极。

“孜然。”我忽然醒过来,正对上祁冥逸冷漠的眼神。方才我还枕在他腿上。

“看你昨夜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做了春梦。”祁冥逸面带讥讽,鄙夷的看着我。

昨夜我梦见了许孜然……

都不像是梦,一切像是真的,像是他真的在我身边……

看来我昨夜丢脸的说了些话做了些事,搞不好把他的腿当成许孜然了。

往事不堪回首。

我假装没听到,若无其事的起来理了理头发:“你伤好些了没?”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去弄些吃的,准备出发。”

我已经很不爽他这么指使人了,算了,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如今之计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收拾完毕,日头已经升到小半空,我将行李打包好,说是行李其实就是一个头盔一个碗一个水袋,还有没用完的布条与钓鱼器具。

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只能带上这些备用。

首先去了昨日的山洞,还可见蛇死后留下的血迹。杀手看了看又转回头来瞟了一眼我:“以往真是小看你了。”

“说了别崇拜我。”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对。

他走进山洞,我也紧跟其后。

进了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山洞,山洞两侧还有油盏。

祁冥逸掏出火石将一扇油盏点燃,取下来提在手里,山洞亮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不是山洞,是一个密道。

有密道,意味着有出口。

“密道通向哪里?”我有些心虚,也许是鬼吹灯看多了,万一通向一个陵墓,那才悲剧。

“不知。”他头也不回,继续走着。

我拉住他袖子,有些害怕的说:“万一密道很危险怎么办?”

他转过身来,语气带笑:“你想不想知道那头盔从何而来?”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直觉告诉我,他朝我笑的时候,准没好事。

他欺身近我,朝一侧使了个眼神,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吓得将手中的头盔和碗丢到了地上,一侧的石壁旁,正有一句尸骨,肉已全无只剩下焦黑的骨架。

尸骨旁边还有一副被撕碎的铠甲,想来那头盔便是他所有。

想到这两日我还用头盔熬汤煮食……我的鸡皮疙瘩。

“他是中毒而亡,怕是惊扰了此地的毒蛇,葬身蛇腹了。”祁冥逸冷笑一声,看着我又继续说道:“你却杀了一条毒蛇,可见你命大。”

我气不过的推了他一下:“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走吧。”他收回笑容,在前方走了。

“这里有士兵,会不会此条密道是官府修建?”要么是军事所用,要么是皇陵所在。

“不算太笨。”他头也不回,语气傲娇。

我只知山体长数十里,宽五百米左右,一侧是兴庆府城郊,一侧是黄河支流,若有密道想通,那水路必然十分方便。

密道弯弯绕绕,想是为了避开坚硬的岩层和脆弱的山体。一路上都有油盏,还可见锁上的门,正像是储存室。

弯弯绕绕的不知过了多久,我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响亮。

我瞬间上前一步抓紧他袖子:“什么东西?”

“老鼠。”他倒是镇定的很。

听这声音,倒像是数百只老鼠,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密道里的老鼠怕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我们会不会被瓜分了。

“怎么办?”我吓得捏紧了他手臂。

“我体内有蛇毒,老鼠不敢接近我。”他倒是悠闲自在,一点也不害怕。

“那我呢?”我声音有些发抖。

他转回头来,用油灯照了照我脸,似乎很满意我惊惧的神情,笑得有些奸诈:“那你就抱紧我。”

什么玩意,这个时候还开玩笑,我怒视着他。

他将油灯递给我拿着,然后单手提起我往前走去,轻松的看到两侧老鼠避他如蛇蝎。

“看来这里储存的是粮食,老鼠个个都这么壮。”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放了我下地。

听他这么一说,这里还真像是军事要地,用于储存军事必需品,到另一侧通过水路运走,隐秘而方便。

又走了许久,他用油灯照了照密道顶部,顶上有一个图腾,十字交叉,角落处还可见蜷曲的形状。

“就是这里了。”他停下脚步。

我四周望望,前方仍是密道,只在密道侧壁有一扇锁着的门。

“这是哪里?你来过这里?”我奇怪的看着他。

“没有。”他看了看那锁,似在研究怎么打开。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从方才他进山洞,到发现储存粮食的地方,到现在……

“我与人约定了来这里取个东西。”他随口解释道。

额。

“与谁约定,要取什么东西?”我好奇十足,怎么觉得祁冥逸这么神秘。

他没回答,用手在锁旁边摸着,似在寻找什么突破点。

我仔细看了看那锁旁边的一个凹槽,总觉得这个形状很是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什么。

他也发现了那个凹槽,回头瞧见我若有所思的表情,忽然开口道:“你身上可有什么东西和这相似?”

他提醒了我,我的确有个东西和这个形状一样,我从怀里摸出来,一直以来贴身收藏的东西,许孜然送给我的那块玉,那块凤玉。

他将玉嵌入凹槽,往里一推,那锁竟应声弹开。我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情形。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祁冥逸冷笑一声,推开门,却是个暗格,他取走暗格里的东西揣在怀里,将玉取下来递给我,看着我表情暧昧至极。

“那是什么东西?为何需要这块玉才能打开?你说的他又是谁?”我实在觉得有好多谜团等待解开,像是有了一点头绪却又理不清思路。

“以后再告诉你。”他头也不回,往前走了。

“喂!”我郁闷的追上去,他却再不肯开口。

那个门需要许孜然的玉才能打开,想来是皇家所有。那祁冥逸到底拿走了什么,会不会陷许孜然于险地?

密道到了尽头,他旋转门口的油盏,石门竟打开了,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

我有些接受不过来,事情变化的太快,我竟走出了那座山那道悬崖。

“你还说没来过这里,那你怎么知道机关在灯盏上?”我简直对他不可理喻。

“噢。”他看了看外间,根本没注意我的话。

“哦什么哦。”被忽略的感觉实在不爽,我越过他往外看去,我们正位于山脚下,距离那日我们上山的地方并不远。

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筒,拉开绳索,一阵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看这架势,应是古时传递讯号的工具。

我睨了他一眼:“你这讯号是不是太高调了?”生怕你的仇家不知道你在这里似的。

他关上门,屋里瞬间暗下来,微弱的油灯光此时映照着他的脸。

“雨寒,方才我拿走的东西你谁都不要说,否则你也会有麻烦。”他面色慎重的嘱咐我道。

我点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别人问起我怎么回来的,我要如何回答?”

“自己想。”他转开眼,又恢复方才的神情,懒懒的谁都不理。

这什么破答案。

“你将我敲晕了扛出来的?”我嘴角一抽,若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如此。

他笑一声,转回头来看着我:“我要回中原,你自己保重。”

回中原,因为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要回去?

我哦了一声,不甚在意的看了他一眼。

他此刻正注视着我,眼神有点奇怪,忽然他凑近头,我吓得慌忙后退一步,这动作我无比熟悉,就像是要亲吻一般。

“敲晕了这个主意不错。”他狡黠一笑,下一瞬间我只觉得后颈一痛,满是愤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继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祁冥逸,你这个混蛋!

再醒来时,我已躺在床上,我望望四周,这是客栈阁楼的床上。

床旁坐了一个人,不是祁冥逸,竟是风靖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