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都是要饭的

白茯苓承认父亲说的话很有道理,海浮石能够坐到武林盟主这个位置,绝对不会是靠忠厚老实与运气人品,更不可能是个可以随便欺负占便宜的软脚虾,那他在她面前表现失常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是因为对她有意处处容让还是为着别的目刻意装成这个样子?

白茯苓比较希望是前者。

最易把手中的凶器“门闩”扔给白果,白茯苓几步走到海浮石面前,她一靠近便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局促不安,心情不由得飞扬起来,脸上也有了浅浅的笑容:“那些赃物赃款你有什么用途?说来听听?还有,昨晚你明明急急忙忙走了,怎么忽然想到要回头来盘算这些东西?”

海浮石的眼睛不太敢直视白茯苓那张美得过火的小脸,用力把视线定格在她的头顶,然后才镇定地开口道:“昨夜从贼人口中知道了在下一直追捕的魔教妖人‘烟霞三盗’的消息,为怕他们逃脱,所以只得连夜赶去。现在他们已经被在下等擒下,审问他们的同伙时知道这一伙贼匪这些年来劫掠的财务着实不少,足有数万两之多……几个月前宁安河发了洪水,灾民数以万计,朝廷至今未把赈济银两拨下,眼看秋尽冬至,到时不知要冷死饿死多少无辜百姓,所以才想将这笔赃款赃物捐出去,能帮多少是多少。”

海浮石只是静静陈述,语声不见如何激昂,眼中却慢慢流露出悲悯之色,白果与白芍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几个月前宁安河泛滥,两岸弄点尽数被淹没,现在洪水虽已退去,但田地全数被冲坏,颗粒无收,这个冬天连口粮都没有了,宁安河一带几个颇有名望的武林耆老四处散发武林帖,希望筹集银两米粮派发给灾民。

海浮石之所以愿意碍手碍脚带着一大帮少爷兵追捕烟霞三盗,也是因为这些少侠女侠背后的门派世家答应了为宁安河赈灾捐出大笔款项,所以碍于情面不得已罢了。

白茯苓听他大略交代了前因后果,想了想道:“我可以替你问出收藏赃款赃物的地方,也可以在半个月内帮你把赃款赃物以合理的价钱换成银两或粮食、寒衣,不过……”

海浮石一听大喜过望,连忙问道:“小姐但有所求,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只要不违背公义良心……”

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补充条件,白茯苓舒展开的眉毛顿时又拧了起来,这算是么?信不过她的人品,怕她会让他去作奸犯科吗?

她身后的白果与白芍也很不高兴,她们家小姐虽然行为荒诞,做事手法极端,但从不做伤害善良之事,倒是救了不少人,这姓海的家伙怎么可以这么瞧不起人?!

海浮石看到她们的脸色,也自知失言,不过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了,歉然道:“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姐恕罪,小姐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哼!我现在又想不起来要你做什么了。”白茯苓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想看海浮石无措无奈的样子。

海浮石也碰过不少难缠的女子,对付她们他板起脸来不理就是了,偏偏他现在既无法对面前的少女板起脸孔,又有求于她,不能不理……也舍不得不理。

他马上就要押解烟霞三盗回去公审,听蜈蚣疤的招供,这批赃物着实不少,要想一起押送上路诸多不便,如果想以合理的价钱迅速出手更是难上加难,救人如救火,现在天气已经转冷,转眼就要下雪,灾民缺衣少食,每多拖一日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去。虽然这些赃款赃物只能解决一小部分问题,总也聊胜于无。

这白家看起来十分有钱,而且听口气也是西北这一带的豪商,有他们帮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海浮石权衡一番,终于苦笑道,“在下欠了小姐的情,小姐日后想到要办什么事,日后派人向我说一声就是,如何?”

白茯苓目的达成,心满意足道:“好!一言为定!”

“另有一件事要麻烦白小姐……”海浮石想到自己的要求,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什么?”

“那些赃物可否登记入册,列明价钱及卖到何处?”

白茯苓真的火大了,瞪眼道:“你这么信不过我,又何必勉强请我们帮忙?!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是的!小姐别误会!”海浮石见白茯苓发怒,急急解释道,“这些毕竟是别人的财务,我们迫不得已擅自挪用作救灾,虽是善事,但毕竟情理有亏,在下是想日后如能找到失主,便想办法把东西赎回物归原主。”

白茯苓被打败了,这人真的假的?老实迂腐成这个样子了?!

那些被贼人洗劫过的客商都是过路的行商,早不晓得流窜到哪里去了,就算找到,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见财起意,胡乱冒认财务?

不过她也懒得跟海浮石辩驳,没好气道:“好好好!一切就依你的意思办!”

海浮石深深一揖道:“在下代宁安河两岸灾民谢过小姐高义了。”

当着一种贼匪面前分赃完毕,白茯苓一肚子郁闷打算找那贼老大继续逼供,一扭头才发现人已经抵受不住剧痛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她眼珠子一转,落到其他贼人身上,贼匪们看着自家老大生生被一颗小小药丸折磨得生死两难,俱都吓破了胆,不等她开口询问,排行老二老三的贼人就争先恐后地把窝藏赃物赃款的地方详详细细交待了一遍,那个地方也不远,就在蒲叶镇外一座荒山的隐蔽石洞中。

白茯苓吩咐白果把地方详细记录在纸上,对海浮石道,“蒲叶镇上有个开当铺的葛老板,你去请他找人替你把这些东西运出来,告诉他银两、粮食、寒衣各换多少,送到何处,回头我阿爹修书一封与他,后面的事他自会办妥。”

这个葛老板是白家培养出来的一个管事,在蒲叶镇上开的当铺虽然没挂白家的名号,确实白家的产业之一。

海浮石再三多谢辞别而去,临去前,白茯苓忽然拦住他道,“现在我是你的债主了吧!我姓白,叫白茯苓,你要好好记住了。”

海浮石把白茯苓这三个字默默在心里转了几圈,这样一个善变又凶狠,动人又吓人的倾城小美人,他怎么可能忘记?

送走了海浮石,白家也收拾行装出发上路,下午终于翻过了山头,到达下一个小镇,这个小镇规模比卢杉镇要大一些,唯一一间小客栈连同周边几间民房都被白平子提前包下,洒扫一新恭迎贵宾。

白茯苓在小客栈门前下车,正想快些进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番,忽然斜了冲出一个人影直往她扑过来!

白家的护卫可不是养着好看的,那人离白茯苓还有一丈远,就被白阿五、白阿六同时出手拦住。这人却十分滑溜,并不与他们两人硬碰,一闪身换了个方向又再次往白茯苓这边冲,身法迅速非常,白茯苓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容貌。

白芍、白果马上上前两步挡在了白茯苓面前。怪人闷不吭声左冲右突好几次都无法突破白家护卫的阻拦,急急倒退几步,翻身一跃跳到了客栈的屋顶上。

这时白茯苓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头发灰白,脏的看不清楚五官的老乞丐!

白丑与木佩兰听到声音也下车护在女儿身边,白丑大声道,“不知前辈是哪一路英雄,为何要拦我女儿的去路?”

那老乞丐被白丑夫妇的相貌吓了一跳,再看白茯苓美丽无双的一张小脸,大摇其头道:“你们是父女?怎么可能?”

类似的疑问很多人都有,不过敢当面说出来的极少极少,白家三口心中不快,都不搭理他。

老乞丐抖抖身上的破衣,一边伸手捉虱子一边嘿嘿笑道:“老乞丐是济困堂的岳老四,不过想向姑娘要几个银钱买些吃食充饥,你家家丁好生凶恶,竟拦住老乞丐不让过!”

这个世界没有丐帮,却又一个类似阻止叫济困堂,这个组织没有头领,由七个长老组成的长老会控制,这个岳老四正是长老会中排行第四的。

与丐帮不同的是,济困堂成员范围更广,所有衣食无着的穷苦百姓都是他们发展的目标对象。传承数百年下来,形成了一股庞大而特殊的势力,莫说名门大派,就是皇帝也不敢轻易拿他们怎么样。

正因为济困堂有这样的群众基础,所以在祈国就是三岁小娃娃都知道它的名声,门中七名长老更是家喻户晓。

白氏夫妇听了他的名号,对视一眼十分惊奇,没想到 西北荒芜之地,两日之间竟然接连出现武林中的顶尖人物,先是武林盟主海浮石,然后就是眼前这个济困堂的四长老。

白茯苓一听济困堂的名号就放心了,这个组织虽然以穷鬼为主,但尚算讲道理,而且严令门中上下恃强欺负普通百姓,行事甚至比很多名门正派更要光明正大。

小人不好轻易得罪,这些要面子以君子自居的穷鬼确实不怕得罪的。

都是要饭的,只是一个年轻英俊,一个又老又脏,嘻嘻,待遇当然就完全不同了。

068 你知不知羞?!

“你突然冲过来,谁知道你是要偷要抢?竟然还好意思先告状?!”她现在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平民小姑娘,骂了这个老乞丐,他也不好把她怎么样。

“而且,你说你是济困堂的四长老,有什么证据?不会是冒充的吧!?白茯苓故意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岳老四挠挠头,他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这样质疑他的身份的。白丑夫妇看他刚才露的那一手,已经知道他不太可能是假冒的,不过这个老乞丐上来就质疑他们的父女关系,就让女儿给他些苦头吃也无妨,所以两夫妇袖手旁观,并不阻止。

岳老四也不是笨蛋,马上嘿嘿两声道:小丫头,普通乞丐哪有我这等功夫?”

“普通乞丐自然是没有,但谁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乞丐,就算是真的乞丐,济困堂会武的乞丐成千上万,随便一个蹦跶两下就说自己是四长老,那还得了?!”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围上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不由得露出怀疑之色。

岳老四瞠目结舌,呆了半饷苦笑道:“你要怎么样才肯信老乞丐就是岳老四?”

白茯苓侧头想了想,问白阿五道:“有没有听闻济困堂四长老有什么拿手武功啊?”

“有,四十二路飘风掌!”

“你见过这路掌法?”

“见过。”

白茯苓满意地点点头,对屋顶上的老乞丐道:“听见了么?这个什么飘风掌你会不会?”

老乞丐抖抖那身破衣袍,一跃跳回街心,得意道,“自然会的!”说完拉开架势当场把飘风掌从头到尾使了一遍。

只见掌影翻飞,每一个动作都灵动飘忽,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乞丐竟也流露出一股潇洒飘逸的韵味。

一套飘风掌飞快使完,白茯苓带头鼓起掌来,围观众人也纷纷跟着喝彩欢呼,老乞丐受宠若惊地四面抱拳致谢,谢了大半圈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这情景怎么好像是在街头卖艺啊?

白茯苓偷笑着对白果使个眼色,白果会意,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位老人家今日初到贵境,给大家表演了这么一套精彩的掌法,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也捧个人场啊!”说着飞快从车上取了个小茶盘,替老乞丐收起卖艺赏钱来。

老乞丐再傻也知道自己被涮了,不过他既然能做乞丐头子,面子神马的早就是浮云了。他恬着脸对白茯苓道:“小丫头,飘风掌也打完了,你总信我的身份了吧。”

白茯苓不理他,转头问白阿五:“你确认这是飘风掌?”

“是,正是飘风掌。”白阿五这话一说,老乞丐马上抬头挺胸得瑟起来。

“你之前是在哪里见过这飘风掌啊?”白茯苓不理他,继续问白阿五。

“扬威镖局的李镖头与我切磋时用过。”白阿五从小就在白家,一开始已经有些猜到白茯苓挤兑老乞丐表演拿手功夫是有意戏弄,所以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白茯苓冷笑着斜了老乞丐一眼道:“李镖头能练飘风掌,想必江湖中会使这路掌法的人不少吧,又怎么可以证明你就是四长老呢? ”

这质疑依然有理有据,老乞丐百口莫辩,看着周围群众的神情又从崇拜仰慕变回了怀疑。

他气结到:“是你让我使的飘风掌,使完了又不认帐,哪有你这般不讲道理的小丫头!?”

白茯苓哼了一声道:“我只问你会不会,没让你当众表演,明明是你想出风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会使飘风掌,我就信你是四长老了?大家评评理,我可有说过这样的话?”

围观百姓见白茯苓容貌绝美,早就看得一愣一愣的,反观那老乞丐,一身脏污邋里邋遢的,哪里有半分济困堂长老高大英伟的影子?!心里不由自主都偏到了白茯苓这边。再仔细一想,确实像她说的没错,于是纷纷点头为她作证。

老乞丐见情况对自己越发不利,急得抓耳挠腮,偏偏想来想去就想不出半点证实自己身份的有力证据。

白茯苓见他着急,更加落井下石:“不会飘风掌,不过是与四长老有一个共同点罢了,算什么证据呢?四长老与我家管家差不多的年纪,同是男子,莫非就能证明我家管家是四长老不成?!”

老乞丐被彻底绕晕了,呆立在原地哭丧着脸道,“老乞丐我不过想讨几两银子使使,小丫头不愿给就罢了,何必这么戏弄消遣老乞丐啊!”

这是开始使哀兵之计了。

“我没说不给你银子啊!”白茯苓努努嘴,白果把已装了不少铜钱的茶盘递过去。

老乞丐一把接过,嘿嘿笑道:“这是乡亲们给的赏钱,可不是大小姐给的。”

收了钱,“小丫头”马上变成了“大小姐”。

白茯苓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般不懂道理?!真是好生无耻!”

老乞丐被骂得莫名其妙,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忍不住了,硬声道:“小丫头,你这话和解?今日不把话说清楚,说不得我老乞丐就要越俎代庖,代你父母好生管教管教你了。”

白丑和木佩兰一听这话,眉头一挑就想发作,白茯苓向他们摇摇头,回过身冷冷看着老乞丐道:“就你这种人也想来管教我?本小姐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乞丐!好手好脚活蹦乱跳的不去学一门手艺养家活口,偏偏懒惰成性自轻自贱地到处乞讨。我让众位乡亲给你赏钱,就是要让你明白,只要你愿意努力,总能够光明正大赚到衣食所需,怎知你不但懒惰,而且贪得无厌,得了乡亲们的赏钱,还一心一意死皮赖脸要向我讨要银钱,你还要不要脸!?”

白茯苓顿了顿,指指围观人群中衣衫破旧作苦力打扮的几个汉子道:“你看看这些乡亲们,哪个不是靠自己的劳力讨生活?就算日子困顿,起码问心无愧,虽然贫困但仍可敬。哪像你?!你这样的人活世上毫无建树,不过是一条蛀虫罢了!你这样的乞丐,本小姐一文钱都不会给的!”

这一番话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周围百姓听了纷纷叫好,一时间投向老乞丐身上的眼光全数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被白茯苓指出来当“正面典型”的几个汉子顿时觉得沾沾自喜起来,不自觉都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

白茯苓很喜欢武侠小书里的丐帮帮主洪七公,萧峰,不过前生在城市里见到的各种乞丐已经令她对现实中这类人物充满了厌恶,同时也开始质疑小说中这些所谓的乞丐英雄。

实在无力求生迫不得已就罢了,明明可以自食其力的偏要当乞丐,这就是赤裸裸的人品问题了,不是懒惰就是太爱装,又或是有其他利益目的,这种人,有什么可同情的?

老乞丐这次是彻底被骂懵了。他身为济困堂的四长老,属下遍布大江南北,对他的孝敬供奉极多,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要靠乞讨为生,他这么干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己时刻不忘革命根本,忆苦思甜,对贫苦百姓的困顿生活感同身受,发扬济困堂艰苦朴素的光荣传统,没想到到了白茯苓口中却变了个样,变成了好吃懒做,不思上进,贪得无厌的典型,偏偏人家句句在理,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心中暗叹,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我怎么偏碰上个这么难缠的小丫头啊!

白茯苓骂痛快了,大获全胜与爹娘一道在护卫丫鬟的簇拥下大摇大摆走进客栈,围观的百姓对着老乞丐指指点点一番,也各自散去。

呸!呸!两口浓痰啪嗒落到老乞丐面前,确实两个身穿粗布短褂的乡野汉子吐得,两人一脸不屑地瞪了老乞丐一眼,骂了句“老不修”扭头大步离开。

老乞丐从未被人如此鄙视,尤其今日鄙视他的还是济困堂的“阶级兄弟”,只觉得阵阵秋风吹在身上跟刀剐一样,说不出的寂寞凄凉。

他悲愤之下大声吼道:“紫草臭丫头,见师伯被人如此戏弄,你就知道缩在角落看笑话,都不出来替师伯说几句公道话吗?”

一个绿衣少女从角落里转出来,眼带笑意假惺惺地委屈道,“不是师伯让我别啰嗦,看您的吗?”

老乞丐气的捶胸顿足:“你这臭丫头也来气我!”

紫草把他拉到僻静处,叹口气道:“我说事实罢了,盟主不过觉得白家来历有些可疑,请您老好生打听一番,您倒好,一来便自作主张搞出这么大的乱子。”

老乞丐被说的脸上无光,哼哼唧唧道:“谁知道那小丫头这般难缠?依我看,什么白家来历可疑,分明是盟主看上那小丫头了吧。”

紫草笑道:“白家小姐生的这般美丽,我若是男子也会喜欢的。师伯,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老乞丐出师不利,悻悻然道:“先跟着他们再说吧。哼!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尖牙利嘴的忒难对付……”

069 好消息、坏消息

客栈内,白丑沉了脸色道:“这岳老四人品尚算不错,不过苓儿以后看见他,切不可再这般奚落挑衅了,始终是武林名宿,他吞得下这口气,他的亲朋好友、属下门生不见得也这般好相与。”

白茯苓乖巧无比地点头道:“我知道啦。”

白丑哼一声道:“这岳老四不用说就是那位海大盟主惹来的,这臭小子真是阴魂不散。”他反正看海浮石不顺眼,木佩兰不着痕迹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去惹女儿不高兴。

不必父亲多说,白茯苓也猜得到岳老四忽然出现的原因,如果不是海浮石,济困堂的长老又怎会“纾尊降贵”来招惹他们这些市井商贾?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对岳老四这般不客气,实在是她心里很火大,不管是想保护她还是调查她、监视她。姓海的混蛋就不会自己来?派个又脏又老的乞丐来算什么?

木佩兰心知女儿的脾性,看她那摸样就知道她不高兴,有些好笑地把她拉到怀里轻轻抚拍安慰。

白茯苓只低落了几分钟就恢复正常,她对海浮石是有好感,可远未到倾心的程度,就像女孩子偶然看见一件漂亮的衣服,一套华贵的珠宝,虽然喜欢,虽然觉得很好很适合自己,但也不是不计代价非拥有不可。

何况她救助万人的任务还未完成,还有很多福没有享够,还有好些心愿未了结,为十八岁大限而作的准备也还有不少没有着落,她实在腾不出太多时间去尝试追求一个很麻烦的男人。

这么一想,她很快又振作起来,站起身道,“我先去沐浴,然后再吃晚饭,那个老乞丐真脏,我看见都觉得身上发痒。”说着做了个恶心不已的表情。

白氏夫妇见她似乎已经放下了,放心之余不期然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女儿不过是十五岁不到的年纪,看似任性胡为,实质很多事情想得比他们还要通透。多数时候,她对人对事冷静得近乎冷漠,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娇痴之态,他们总有一种感觉,女儿由始至终都是在游戏人间,除了他们这有限几个亲近的人之外,她不在乎任何人,对绝大部分事物都没有执着之心,更不要说世俗的礼教束缚与怪异眼光。

这样洒脱的女儿仿佛随时可以放下一切飘然而逝……

两夫妻多年相依相伴早已经心灵相通,不必言语也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担忧,他们忽然觉得,如果能够有个人令女儿知道情爱滋味,能够令她对这尘世产生依恋牵挂,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就算那个人是海浮石。

白茯苓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上柔软舒适的衣裙回到房中,就见白果背着白芍偷偷向他打眼色,她佯作无事对白芍道,“那么多人挤在我房里做什么,各自回去休息吧!尤其白果你,今天那老乞丐浑身虱子,小心过到了你身上!快去好好洗干净再来!”

白果苦着脸道:“哪有这么严重,我递盘子给他的时候很小心了,离他远着呢!”她惯了在白茯苓面前没大没小,什么都要辩驳两句,白芍不疑有他,点点头先行转身退了出去,懒得听她耍嘴皮子。

白果口上东拉西扯地开着玩笑,耳朵细细听着白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松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卷交给白茯苓道,“刚才收着东西的时候,差点被白芍姐姐看到,真是好险!小姐,你让参叔查什么这么鬼鬼祟祟地,连老爷夫人都要瞒着。”

白茯苓瞥了她一眼道:“就你这么多废话,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话你没听过?快点去洗澡,回头还指望你给我把回信送出去呢!”

白果瞄了眼床上正目露凶光弓起身子瞪着她的小狸花,不敢久留,咕咕囔囔地走了。

白茯苓坐到床上拆开纸卷一看,上面写了一段话:鬼面盅盅母传闻当年在上一任魔教教主甘青兰手上,暂未知至今是否仍存活。魔教现任教主甘遂为人诡计多端,野心极大。魔教势力比当前强盛数倍不止,此事需从长计议以确保一击得手,小姐切莫急于求成,打草惊蛇。

白茯苓看着纸条出了一会儿神,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郁闷,好不容易得到鬼面盅的消息,没想到却是在魔教手上,不用参叔提醒她都知道魔教有多难对付,海浮石亲自出马,抓的也不过是魔教的几个小头目,就花了这么许多功夫,更别说她现在是想向人家教主大人讨要珍贵无比的鬼面盅了。

之前与参叔详谈一夜,她知道父母当年都是一等一的俊男美女,而导致父母变得如此形容可怖的罪魁祸首正是这鬼面盅。这种忠毒不但令中毒者形貌尽改变得丑恶无比,还会使其功力受到压制,剩下不到本来的三成。

鬼面盅的解法十分简单,只要将产生盅毒的盅母活生生烤干了研碎服下即可。

问题是,当年害她父母的人也是偶然间得到这种盅毒,连自个人都没见过盅母,而饲养鬼面盅的白莲族也早就在几十年前被灭族了,要想找到盅母谈何容易?!

白氏夫妇早就放弃了这渺茫的希望,反正彼此不嫌弃就好,他们也不想女儿为了寻找不知是否仍存在的盅母而烦心,所以一直没对她说明真相,只有白参因为某些原因一直不肯死心,这么多年来依然动用各种力量四处探寻盅母的下落。

没想到今日终于有眉目,可惜却是个让人更加头大的消息。

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她就不信金山银山送到那魔教教主面前他会不动心!

白茯苓把纸卷放到火炉中烧成灰烬,起身去与父母一道用晚饭,父母既然不想她知道,她就装着不知道好了,到时把鬼面盅盅母弄到手,正好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

能看一看父母的真容,知道他们日后不必继续承受其他人惊怕厌恶的眼光,她应该可以走得更安心一些……

第二天一早,白家的车队再度启程,中午在路旁一个农庄里用饭休息,她家饱餐一顿正准备上路,却见农庄外围了两三百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当先一个灰衣老人与一个绿衣少女,虽然穿的不是锦衣华服,在那一大堆乞丐衬托下,衣着显得格外整齐清爽。

绿衣少女未语先笑,走上前来和声道:“小女子名叫紫草,是济困堂六长老的弟子,这位是我师伯、济困堂的四长老,有事求见白先生一家,请代为通传一声。”

农庄里的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以为是流民滋事,吓得远远躲开。白阿五听她自报家门,又打量了那位“焕然一新”的四长老一眼,心中好笑,点点头入内通报。

昨天他与岳老四交过手,虽然样子五官看不出来,但身型他是认得出的。

岳老四被他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悄悄拉过紫草,低声抱怨道:“都是你,让我穿这么一身,你看!连人家的家丁都来笑话我!”

紫草忍住笑道:“师伯,人家这哪里是笑你,你变化这么大,人家认得出你才怪呢!这样不是挺好吗?我们这是光明正大要登门作客的,穿你昨天那身,未免太过失礼。万一那白小姐以为又是乞丐上门乞讨,把你骂回去那可怎么办啊!”

济困堂一共七个长老,其中就有四个跟四师伯一般的德行,整日里肮脏邋遢作乞丐打扮,还美其名曰这是“不忘本”。幸好她师父不是其中之一,否则朝夕相处真要把她给恶心坏了。昨日她在暗处听了白茯苓一席话,真恨不得那几位以当“乞丐”为荣的师叔师伯也在场,可以让他们醒悟过来“痛改前非”,别把济困堂总舵弄得跟个流民窝棚一般。

平日她与师父费尽唇舌都不能让这位四师伯好好整理仪容,没想到昨日他被白茯苓当头棒喝后,今早试着劝他沐浴梳洗,更衣理发,他只是瞪了她一眼就勉勉强强都照办了,她惊奇得差点想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白阿五很快出来请两人进内说话,紫草对身后临时招来作“证人”的一众济困堂弟子交代几句就与岳老四一起进了农庄的大厅。

白家一家三口都在厅上,济困堂的人依礼上门拜访,他们也不提昨天的事,白丑与岳老四寒暄几句,问起他们的来意。

岳老四见白家三口子态度平和,很快就把尴尬抛到脑后,长叹一声道:“说来惭愧,老乞……老夫今日来是有要事相求。”

他一顺口差点说漏嘴又称自己是“老乞丐”,幸好紫草及时伸肘子暗顶了他一下,他才醒悟过来。

070 赖定你了

岳老四这么说,连白茯苓都意外了。不过能让济困堂的**恬着脸求上门来的,当然不是什么简单好办的事情。

白丑笑道:“四长老言重了,济困堂都办不成的事,在下小小一介商贾又怎么可能帮得上这个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丑眼也不眨地就先把门窗统统关紧。

岳老四仗着脸皮厚,只当听不懂他话里的拒绝,嘿嘿干笑两声道:“白先生不必妄自菲薄,这忙别人不一定能帮上,白先生却一定帮得上的。”

白茯苓见他一副不达目的就不肯罢休的德行,心中有气,这样的家伙就不能跟他客气!于是笑笑直言道:“先不说济困堂都办不成的大事我们家有没有能力办,就算能,这事也肯定不好办。我家是生意人,没好处的事情从来不干。我家与济困堂往日从无交情,四长老今日初次登门便要指使我们做这个做那个,天下间有这个道理吗?”

她偏偏就不给这老乞丐说他的目的,只是不断挤兑他。其实他不说,白家三口子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他们家现在能让人盘算的不外乎就是钱而已。

只是不知道岳老四上门来要钱是海浮石授意的,还是这老家伙自己的意思。之前也曾听闻因为宁安河泛滥,武林中不少门派都被惊动,其中就包括这济困堂。

平常武林中人根本不会去关心洪灾这种事,他们大部分地盘都在名山之上,洪灾虽然会让他们的产业受到一些损失,但不会触及根本,对他们伤害也有限,有那个金钱时间救灾还不如想想怎么从别的门派手上多抢些地盘来得实在。

大部分门派会掺合到这次赈灾之事中,是受他们身后的朝廷派势力指使,这才勉力而为。祈国朝廷多年积弊,剩下的不过是个风光的壳子,想要赈灾也是有心无力,而由洪灾引发的流民叛乱也接二连三地不断爆发,军队疲于奔命,在这么下去不必等别国来攻也定然江山不保。

无奈之下,皇帝不得不暗下授意,睡能够解决赈灾问题,过后必然论功行赏,更直白点说,如果有人能够摆平此事,接下来必然会在朝廷中瓜分到最大的势力地盘。

旁人还算了,这对于大皇子与二皇子而言,简直称得上是千载难逢彻底扑到对方的良机。所以两方势力均发动所以能发动的力量,希望能够一举上位,成为太子。

而济困堂与其他武林门派不同,他们在朝中并未有明显的派系,可他们发展的成员都是祁国贫苦百姓。他们急于筹款赈灾一是真心行善,二就是想趁此机会进一步壮大声势,加深在百姓之中的影响。

不过,他们要搞什么是他们的事,出钱出力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傻事,白茯苓是绝对不会干的。做自己的善事,让别人蹦跶去吧!她只对完成自己救助万人的任务有兴趣。

前些天收到宁安河两岸受灾的消息,白茯苓早已经派人钱去买人,她现在还差着一千多个救助名额,这次打算第一批先收购三百口人,尽量挑选人口简单,有一技之长又或是以青壮为主的家庭整家买下。

太多了惹人注目,而且他们一时间也消化不了,过段时间再视情况是否继续收购第二批。

因为这个意外,今年预备好行善救人的钱财已经用得差不多,白茯苓暂时没打算改变计划抽调更多的钱出来买人救人,更不打算把钱交到其他人手上让他们代为分派。

当然,这些她不认为有必要要向岳老四解释,直接拒绝他们就是了,济困堂爱惜羽毛,总不能翻脸硬抢。

岳老四自知要从白家手上要到钱绝不容易,是拼着不要皮不要脸了,他抓住白茯苓的话柄问道:“不知白小姐想要什么好处?说出来说不定老夫能办到。”

他原本只是意外偶遇海浮石受托顺道打探一下白家的底细,他一个人轻功了得,几下子就赶到了白家车队前头,一看白家那阵仗,他就知道这家人有钱,而且不是普通的有钱,当下便忍不住打起了他们的主意。

济困堂为了赈灾筹款之事,七位长老各有任务,每人至少要弄到二万两银子又或是等值的冬衣粮食,他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前些天才开始筹集款项,结果登门拜访了不少平日交情不错的世家名门都是一无所获——人家也有任务要交,紧要关头谁还顾得上那点交情?

而且朝廷虽然怕流民造反但也怕济困堂趁机做大,不愿他们在这件事上出风头,如此一来,那些朝中有人的名门大派们在这件事上都隐然与济困堂成了对手,本来有个别人与岳老四交好,想私下相助的也被门派家族严令制止。

岳老四到处碰壁,东拼西凑的现在才不过弄到了几千两银子,济困堂各个长老为表公心,私人都没有置办产业,他就算把全副献出去,也凑不满一万两银子。

虽然他筹不到足够的银钱物资也不会怎样,但是他在济困堂中身份极高,又是当众应承下此事,这个脸就算皮再厚也丢不起,而且七位长老中的老三与老四向来与他不和,拿这个事情笑话他一辈子都有可能。

白茯苓被他一提,还真想到一件事可以让他们帮忙办的——鬼面蛊的蛊母!济困堂传承数百年,比当今祁国朝廷还要历史悠久,人多势众路子也多,说不定可以虎口夺食,从魔教教主手里弄到鬼面蛊的蛊母!

如果他们真的办成这件事,她不介意给他们大笔钱物去充好人。可是现在父母都在,她不好明说这事,她眼珠子转了转道:“我还没想好有什么事可以托你办的,不如这样,我这几天好好想想,然后派人通知你如何?”

岳老四哪里想得到她心里这么许多的弯弯曲曲?他只以为白茯苓是想拖延敷衍,随便打发了他了事,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户大财主,那肯轻易放过,盘算一阵,一咬牙一跺脚道:“不如这样吧,白小姐筋骨清奇,也是学武的绝佳材料,如果今日白家愿意慷慨解囊,老夫就传你本门的独家内功,日后你若修炼有成,便入我门墙当老夫的衣钵传人如何?”

白家三口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白茯苓疑惑的看着岳老四,见他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搞什么啊!这个老乞丐是不是接着就想说“以后维护社会正义、世界和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她这样的反应,岳老四完全始料不及,不止他,连白茯苓的父母都不太明白女儿为何发笑。

当济困堂四长老的衣钵传人,也就是说将成为济困堂下一代的长老!这个诱惑对天下间绝大多数人而言简直大得无法抗拒!这等于拥有了调动济困堂十万帮众的权力!

济困堂现在七位长老中也只有这个岳老四还未收徒,武林中想成为他徒弟的人绝对可以绕着京城围上十圈八圈。

就算白茯苓日后修炼未能达标,不能成为岳老四的正式弟子,能够修习济困堂长老独门内功的,在济困堂中地位也低不到哪里去!平白得到这么大的权势,不夸张地说。就算是当朝皇子也趋之若鹜。

旁边一直微笑着听师伯与白家人讨价还价的紫草一听这话也变了脸色,济困堂的人最重承诺,话已出口便无可挽回,她压根没想到师伯为了那二万两银子竟然舍得下这样的血本。

岳老四其实并非顺口胡诌,他是真的觉得白茯苓的筋骨极好难得一见,只是昨天被他“蹂躏”得太狠,所以没有提及此节。可是他千想万想没想到,自己提出如此优厚的条件,竟然换来对方的嬉笑以对!他的脸当场黑得像墨汁一般。

白茯苓不想得罪他太过,敛起笑容,客客气气道:“失礼了!我一个凡俗女子,怕苦怕累不爱学武,志不在救困扶危做一番大事业,要辜负四长老美意了。”

原来是不喜欢学武,也没兴趣在济困堂管事吗?岳老四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也对!对方是个富家小姐,怎么可能对打打杀杀的事情感兴趣?!

但他现在静下心来,越看越觉得白茯苓的筋骨基础极好,甚至胜过了其余几位长老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弟子,于是转向白氏夫妇道:“令千金这样绝佳的筋骨若不练武,实在是浪费啊!”

白丑夫妇当年也是高手,哪里会看不出来自己女儿的筋骨好,只是女儿不愿意练,他们也不想勉强。

白茯苓见岳老四不死心地还要再劝,叹口气道:“四长老昨日与我家护卫白阿五、白阿六交过手,觉得他们功夫如何?”

“不错,这样的年纪有此等武功,十分不易,不过真要与老夫交手,他们二人联手也过不了百招!”岳老四这话说得实事求是,没有任何水分。

白茯苓点点头道:“如果有二十个这样的人围攻你呢?”

071 及时行乐

二十个联手围攻?恐怕只有海盟主还有他的师父巴戟天或是魔教教主甘遂这样的绝顶高手可以轻松应对了。岳老四皱起眉头老实承认道:“老夫自问不敌。”

白茯苓道:“他们连卖身价带这些年来的各种开销,每人不过花了我不到三百两银子……”

岳老四呆了一下,脑子里转了转,顿时明白白茯苓意思——二十个这样的人,六千两银子就可以把你收拾了,我为什么要花大量时间精力去学什么武功?

很不客气,但偏偏又是无法反驳的事实,岳老四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他不动声色站起身走到白茯苓身前不远处道:“白小姐可以花钱请高手在身边保护,可总有疏忽保护不到的时候。例如……”

一句说到中途,他忽然出手眨眼间就把白茯苓捉住了拖到大厅中间。

白丑夫妇固然来不及反应,这下子连紫草都大吃一惊,一跃而起大叫道:“师伯,不可!”

岳老四得意地大笑几声道:“我跟白小姐开个玩笑罢了,别紧张别紧张!白小姐,你看,要是遇上这种情况,还是自己有一身武功的好吧!”

被“劫持”的白茯苓淡定得很,她不甚得意地笑了笑道:“能保护自己的除了武功,还有很多,例如……”

她闭眼举手一拂,一大团粉雾顿时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这些迷药本是白茯苓让白芍问方海要的,她一直随身携带着,结果没在“鬼屋”中用上,倒是现在用上了。方海怕有人伤到白茯苓,所配的这种迷药效力又快又强,岳老四完全来不及反应,就“啪”的一声仰面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粉雾的范围不大,很快消散干净,白茯苓跳开几步,用力呼吸几口气,才道:“这迷药效果真是有够给力的!”

白丑夫妇本来对岳老四出手恐吓他们的宝贝女儿很不高兴,不过现在这情景,他们再也气不起来了,反而有些同情起这位四长老……可怜呐,几十岁的成名前辈,竟然被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算计到了。

如果不是熟知白茯苓的刁钻脾性,谁又会去提防一个全然不懂武功的弱女子。

变生不测,紫草跑过去看岳老四,发现师伯一切正常,只是昏迷不醒,心稍稍松了些,转头去看白茯苓。这是自家师伯先去招惹人家的,怪不得人家用非常手段对付。

白茯苓摊摊手道:“这只是迷药,应该一两个时辰就能醒过来。要不我让人来帮他解了药性。”

紫草点点头:“有劳小姐了。”说着又叹口气道:“师伯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醒来不知要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恐怕不是难过是生气吧!白丑眼神一闪,转身走到屋外吩咐了几句。

方海很快就来了,取出个瓶子在岳老四鼻子下面晃了晃,岳老四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白丑不待他慢慢反应过来便走上两步,接过一个家丁送上来的木盒递到他面前道:“小女年幼顽劣,胡言乱语,请四长老千万别放在心上,这里一点心意,算是我家为宁安河的灾民尽点心意,劳烦四长老代为转交,如何?”

岳老四一听就知道人家由始至终 都明白他所求何事,现在是息事宁人,不想他与那小丫头为难,想花钱打发了了事。

今日算是丢脸丢到家了!第二次栽在个小丫头片子手里。

岳老四不是丢不起面子,不能接受失败的人,心里飞快权衡一下利弊得失,当下便有了决定。他一手接过白丑手上的小盒子,站起身对白茯苓道:“小丫头,老乞丐今天认栽了,不过总有一天要教你心服口服,诚心诚意拜我为师!”

他心里有气,又开始以老乞丐自称,说罢也不等白家人如何反应,拉了紫草就走。

白丑看着他二人的背影,道:“不管如何,这位岳长老确实是个坦荡可敬之人。”

“笨是笨了点,不过确实是个好人。”白茯苓点头赞同,换了别人被她这般戏弄,恐怕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可这个老乞丐却愿意坦然认输。想要钱,便抹下脸皮坦然接受她父亲的“精神损失费”,不会为了区区脸面而不管轻重,也不会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

也正因此对岳老四有了些好感,白茯苓才不去阻止父亲的送钱行为。

经过这一连串的风波,后面连着几日再无事端,走走停停很快到了汨阳河,这条河与宁安河并称祁国两大江河,横贯祁国国境东西两端,宁安河在南,汨阳河在北,直达京城一百里外的汨安县。白平子租了两条大船在这里等着,这两条大船从白家决定回京省亲起就开始准备了,船内装饰一新,打理得十分舒适。

***马则暂时交给附近一家相熟的车马行照料打点,只带着白茯苓那辆专用马车上船,改行水路往京师而去。

那家马车行的主人也是从白家赎身出去的,对着白家三口子开口闭口都是恩公,声言替白家办事一文钱也不能收,白茯苓指使白平子几乎是强迫地才让他收下了托管车马的费用。

白平子回来很哀怨地诉苦道:“小姐,我是去给他送钱的,他却拿我当仇人看,这是什么道理?!其实如果不是小姐当年救了他一家,他们现在早剩下几根骨头了,哪能当老板又抱孙子,他不收小姐的钱也是应该的,何必非要拒绝人家一番心意。”

白茯苓懒洋洋地伸手摸着小狸花身上顺溜的皮毛,道:“他们没欠我什么的,他们一家四口几年前从白家赎身出去,花了足足三千两银子呢。做人要知足,不要老把恩情什么的挂在嘴边,免得惹人厌!”

白平子冷哼道:“他们命都是小姐救的,谁敢这么忘恩负义?!”

白茯苓斜了他一眼,这就是差别,这就是代沟!反正说不明白的,还不如不说,何况多几个这样死心眼的家伙,对她拐卖人口的事业只有好处!

白平子忽然想起一事:“听说济困堂的四长老曾经提出要收小姐为徒?”

“是啊!不过我拒绝了。”

白平子摇头叹气,一脸的恨不成钢:“这是多好的机缘,别人求都求不到,小姐为何要拒绝呢?”

“有多好?你不是说我会早夭吗?那还花时间去练什么武功?有时间多享福是正经!”白茯苓发现可以在一个人面前如此大方地说出自己的秘密,实在是件不错的事。

白平子一听这话,脸就垮了下来,苦笑道:“我胡言乱语,小姐可别放在心上,让老爷夫人听见了,我可死无葬身之地了。”

“好吧!就算我长命百岁,也还是留着享福比较好,武功什么的,你们练好就行。”难得这儿不用上学考试,爹娘对她也只有过度溺爱没有过高期待,她还跑去自己折腾自己学些什么完全没有兴趣的武功,这不是脑残自虐是什么?!

要打架,招呼一声叫白家护卫一起上去群殴就好,看谁不顺眼就把他打成猪头,还用自己动手吗?有打手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啊~所以她这次出门还是带了大批打手同行,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打发了白平子,轮到白果闪闪缩缩摸进船舱,白茯苓毫不留情地耻笑道:“看你这鬼鬼祟祟的模样还以为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白果气呼呼走过来一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放到桌子上,愤愤不平道:“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老爷夫人多厉害精明的人,偏你要我瞒着他们去跟济困堂的人打交道,我容易吗?”

白茯苓笑眯眯倒了杯茶递给她,安抚一下担惊受怕,压力很大的可怜同伙,然后自去看信。

那日白丑给岳老四的盒子里装了五千两银票,白茯苓回头让人打探一番,知道岳老四的任务还差一万多两,于是吩咐白果私下里想办法联系岳老四,承诺只有替她送活的鬼面蛊蛊母,就奉上价值两万两的衣物粮食。

今日终于得到了岳老四的回信,只说会尽力,但没有一口承诺必然会办成……看来这魔教确实很不好对付,连济困堂这样有资历有人脉的超级大帮派也没有太大把握。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跟岳老四把要钱的条件说清楚了,他要办不到,也没脸继续来纠缠他们。

这一路顺风顺水,终于赶在十月中到达汨安城下。白平子提前通知了在城里白家分号的人准备接待事宜,早有马车等在岸上,一行人弃船登岸,住进城外的一处庄园。

这个庄园也是白家的产业,占地甚大不过外表看来却似普通的乡绅宅院,十分低调朴实——白家只有一离开北关城一带,大都分产业与生意都不会挂白家的名号,因此也只有白家真正管事的部分人,才知道白家真正的家底有多厚。

白茯苓才到庄园不久,就收到了海浮石的邀约,信是通过济困堂的渠道传到白果手上的,白果听闻这个消息,八卦之火就不可抑制地红红燃烧起来——英俊潇洒的武林盟主传书邀约美人相会,用膝盖想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相比之下,白茯苓却淡定得多,她对海浮石的印象都有点模糊了,不过帅哥嘛,她还是很愿意会一会的。

072 经济适用男的约会

约会地点就在彤山亭,这是汩安城当地一处风景名胜***指秋季。彤山亭顾名思义就在汩安城外五里的彤山之上,山上遍植柿树,到了秋天柿子全部成熟,漫山遍野一片红彤彤的颜色,十分艳丽夺目,所以此山名叫彤山。

现在已经入冬,山上的柿子就算没被人采下也已经掉到地上化成肥料了,山上光秃秃的实在没啥可看,不过也因此变得清静非常。

白茯苓了解清楚地点详情,心里暗笑,这分明就是经济适用男最爱的约会地点啊,环境气氛神马都是浮云,重点是不用花钱!

她把这件事跟父母报备了一番,娘亲木佩兰没什么意思,只是关照她一定把护卫丫鬟带上,不要随便与海浮石独处等等。

白丑的心情比较纠结,虽然他理智上觉得只要女儿喜欢,就算海浮石这样的麻烦人物当他家女婿他也认了,可是一旦事到临头,还是生出一股强烈的怨念——在每个溺爱女儿的父亲眼中,所有对女儿有企图的未婚适龄男子都是他的假想敌!

第二天,白茯苓带了白阿五、白十三等四名护卫,加上白芍、白果两个会武的待女,怀抱小狸花依约往彤山而去。

彤山山势平缓、道路宽阔,马车可以一路走到山顶,沿着山路转了几圈,很快就见到前面一座小小的木亭,上面挂了个牌匾,正是彤山亭到了。

亭里一个挺拔的身影不是海浮石是谁?

他见白茯苓从车上下来,脸上闪过一丝喜意,几步走上前来抱拳作揖道:“白小姐别来无恙?”

“我很好,你的事情都办完了?”白茯苓侧头看看他,哎!帅哥就是帅哥啊,就算穿着这身土得掉渣的蓝色葛布衣衫,依然是很养眼。

如果他像杨珩、白平子之流稍加打扮,不知会如何炫目迷人呢!

海浮石面对她大方打量的眼神,竟然又开始有点儿不自在起来,他退后两步移开视线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先到亭里坐坐再谈,如何?”

白果很伶俐地先一步取了一个雪白的毛垫子到亭子的座位上铺好,又车上取了桌面、装点心的八喜盒子与精致茶具放到亭子里唯一的石桌上。

海浮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与白芍两人来回忙乎,再看那座简陋的彤山亭,竟似转眼间变成了富贵温柔乡,四个小小的火炉占住亭子四角,亭子三面挂上了厚厚的绣帘,只留南面方便他们进出,寒风尽数被挡在了亭外。

几张普通石凳盖上了白花花的毛垫子,垫子周围垂下绣了富贵牡丹图样的整片艳色绸子,恰好把整张石凳遮盖得严严实实,不知道的一看还以为是哪户千金小姐闰房里的绣墩呢。

那张石桌也披上了一身“华丽的外衣”,此刻桌子上清茶、果品、点心一应俱全。

“小姐准备周全,倒是在下身为主人,太不周到了。”海浮石苦笑道,他也见过不少出身望族的侠女,这么讲究的还是第一次见。

白茯苓之所以前来赴会,本来就存了让他看清楚自己脾性的意思,既然之前凶狠刁蛮的一面已经暴露了,没必要再掩饰什么,她就是这样贪图享乐的暴发户习性,如果海浮石因此觉得她奢侈肤浅,那就日后再不往来好了。

“海大侠行走江湖,不拘小节,自然顾不上这些琐事,只是不知今日因何故让海大侠百忙之中拨冗召见小女子呢。”这话是明明白白夹枪带棍的挑衅,白茯苓不否认对他请来岳老四的事心中有气。她一片好心帮他,没想到他竟然因此怀疑她还派人来探她家的底。

如果海浮石是个满腹心机的伪君子,那么她一次挑明,直接翻脸,大家不必虚情假意,如果他是真君子,那就当自己做一回好心,把他对自己的情愫早早掐死在摇篮里,免得让他三年后伤心难过。

海浮石沉默一阵,诚心诚意站起身来对她躬身一揖道,“小姐是为岳老四的事情生在下的气?这事确实是在下的错。是在下请岳老四查探小姐一家的来历的。”

白茯苓没想到他会毫不狡辩地坦然承认,没有生气反而对这人多了几丝好感,淡淡笑了笑道:“不知海大侠查到了什么?”

海浮石看了一眼白茯苓身边不远处站着的四男二女,欲言又止。

“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也知道我家的根底,海大侠直说无妨。”能够姓白的,都是当年秋风阁的人,就算白阁之类当年年纪幼小的,她的大哥白商陆也曾是秋风阁着力培养的杀手,如果不是白茯苓的突然出现,把他们可以预见的黑暗血腥前景给彻底扭了过来,****白果就不会是这副呱噪八卦、活泼刁钻的模样了。

海浮石沉声道:“白家是边关富商,与镇北大将军陆英关系亲厚,确切背景济困堂还未查出,不过……不过似乎与秋风阁关系不浅……”

他样子十分为难勉强,仿佛连他自己都不太愿意相信,眼前的小美人会是令江湖人闻风色变的秋风阁同党。

白茯苓眨眨眼睛,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有些吃惊。据参叔的说法,他们家当年早就与秋风阁交割得清清楚楚,就是现在的秋风阁,除了有限的几个头领之外,也无人知道她阿爹曾是其中的重要人物。

秋风阁是杀手组织,手下从来不留活口证据,按说不会有受害人指正这回事,就算现在秋风阁那些人把她爹供出来,也查无实据,重点是,谁会相信秋风阁杀手的指证?

那济困堂究竟从什么地方查到两家的关联呢?

白茯苓心里转了无数回,脸上不露声色,反而恶声恶气问道:“济困堂的人从我家要了银子嫌不够,回头就来这么污蔑我们吗?跟秋风阁有关系……哼!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斩妖除魔,灭了我白家的门,然后再接收我白家的家产?!这叫劫富济贫对不对?”

“济困堂的四长老,白小姐也是见过的,他人品如何,白小姐应该看得明白,他绝不会是见财起意,为了一已之私便陷害良民的奸恶之徒。”海浮石着急辩解道。

“他们不是奸恶之徒,莫非我家就是?!”白茯苓步上紧逼。她敢这么跟海浮石叫板翻脸,就是吃准了无论他是真君子或是伪君子,都不敢公然对她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下手。

何况她还有方海独家配方的迷药防身!

海浮石苦笑道:“白小姐不必生气……在下今日邀约,绝无兴师问罪之意,更不相信小姐会与秋风阁是一伙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白茯苓哼道。

海浮石被她这么一问,脸色近乎不可察觉地红了几分,轻咳一声道:“济困堂的人不知道从什么管道得知,秋风阁最近推了两桩生意,一桩是刺杀六殿下杨珩的,一桩是针对白小姐你的……而且六殿下在北关城遇刺曾被小姐所救……”

他这是解释了济困堂为何认为白家与秋风阁有关联,两次都是碰到了白家的人,然后推了生意,分明是顾忌着白家,又或者是卖给白家面子。

白茯苓听了心中大骂杨珩与崔珍怡两个祸害,沾上他们果然没好事!她家平平安安这么些年,就为了这两个家伙又再惹上麻烦!

不过海浮石私下找她,还透露这么多消息,背后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只是试探?又或者因为心里信她,所以特意提醒?

“我家为了摆平这两件事,花了三万两银子。”白茯苓干脆也开门见山,她不会承认跟秋风阁的关联,就让海浮石以为这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好了。

这话是实情,而且听在任何一个人耳中都会觉得,秋风阁与白家关系没有多深多好,否则不会付出如此巨款,再往深处想,事情涉及当朝皇子与重臣家眷,内情可能不简单,这笔银子可能还涉及到众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交易。

果然海浮石一听,顿时如释重负:“秋风阁毕竟是江湖中有数的杀手组织,小姐日后若碰上麻烦,不妨来找在下,切莫在与他们有什么瓜葛了。”

“我被杀了,然后化成冤鬼请你帮我报仇吗?”白茯苓终于忍不住逗他两句。

海浮石色变,着急道:“姑娘福大命大……”

“好了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了。”白茯苓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

真是个呆子,一句关心讨好地话都说不利索,如果是白平子那骚包,估计早就舌灿莲花,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趁机抓住面前女子的手道:“不许你说‘死’字!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之后便天雷勾动地火,说不定当场勾搭成奸了。

白茯苓想起那场景就一阵恶寒!算了,还是呆子好!

海浮石自知失言,尴尬了一阵,问道:“白小姐请岳长老去寻鬼面蛊蛊母,可是为了解白先生、白夫人身上的蛊毒?”这个并不难猜,生得出如此绝色女儿的人,又怎么会真的丑陋如恶鬼?

073 自作多情

白茯苓知道这定是岳老四跟他提过,于是点点头道:“是啊,可惜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说那鬼面蛊的蛊母竟然在魔教教主手上……”

海浮石沉吟一阵:“甘遂此人行事极端、喜怒无常,武功也是极高的,很难对付,白小姐你切莫与他打交道,更不要轻易惹他。”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请济困堂帮我的忙嘛。”

“如果白小姐信得过在下,此事就交给在下去办,成或不成三个月内必有答复,如何?”海浮石似乎是仔细思量过了才说出这一番话来。

他身为武林盟主,自然不会信口雌黄,他口中说得轻松,但既然这么说了,必然会尽全力去办。

白茯苓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是因为我家替你筹措救灾钱物,所以才答应帮我的忙吗?”

“不,不是!”海浮石被她一看,马上又开始结巴起来。

两人坐在彤山亭里,距离伸手可及,小火炉中升起的暖意混合着白茯苓身上的馨香,一阵一阵在海浮石鼻尖撩拨着,他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自己的脸不要太红,心跳不要太快。

白茯苓看着他拘束不安的模样心花朵朵开,这样平白无故送上门来为牛为马的,不是对她有意思又是什么?!虽然她没打算跟海浮石进一步发展,但能够让这么个要样貌有样貌、要本事有本事,要地位有地位的顶级武林金龟一见倾心而且甘愿被她驱使,是多么满足女人虚荣心的事情啊!

可惜白茯苓还没有高兴完,就被海浮石接下来一句话给打击的吐血不止……

“要取得鬼面蛊蛊母,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现在已经入冬,宁安河的灾民等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所以白小姐答应岳长老那二万两的钱物可否先行运到灾区去……”海浮石努力把视线从白茯苓脸上挪开,终于流利而迅速地把自己的要求讲了一遍。

他没看白茯苓的脸,实在是太可惜了!因为那张美得出奇的小脸上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丰富的表情。

白茯苓低下头看看蹲在她膝盖上戒备地瞪着海浮石的小狸花——很少见它对人这么警惕紧张,果然不愧是她最喜欢的宠物,竟然先她一步意识到面前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她现在好想好想把小狸花扔到海浮石脸上,让它插爆这个有眼不识美人的混蛋的眼珠子,让它抓破这个混蛋那张帅得过火的脸!

太过份!说来说去竟然还是在算计她的钱!钱有她美丽可爱吗?!

这个不解风情的愣木头、大笨猪、臭混蛋!!!

那边海浮石还不知道已经把美人儿惹得很火大,犹自小心翼翼地说着灾民有多惨多惨,如果粮食衣物等物资可以早日运去,有多少人能够因此活下来等等。

白茯苓思考过一系列突袭海浮石,把他打成猪头,抓成大花脸的行动纲要,最后发现成功几率不高,而且善后难度极大,终于咬牙切齿放弃打击报复的念头。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海浮石,海浮石不知道她心里种种血腥暴力的想法,不过从她漠然的神态也猜出自己的要求惹她生气了。

他讪讪停口,不敢去看白茯苓的脸更不敢跟她的目光对视,堂堂一个震慑武林黑白两道的盟主大人,竟然让白茯苓联想起做错事却不知如何祈求原谅、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小孩子。

满肚子怨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她忽然觉得很想笑,也不知道是她太自恋太自作多情,还是面前这个家伙太迟钝。

算了!何必生这种闲气呢?自己气死了说不定这呆子还搞不清楚她究竟怎么死的呢。

反正,现在海浮石先生在她心目中已经从经济适用男堕落成了凤凰男,满脑子只想着救天下百姓于水火,可惜她没有这么伟大的情操,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家财交给他去填这个无底洞,所以,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就划清界限吧!

“万一我东西送出去了,三个月后你来告诉我,鬼面蛊找不到,那怎么办?”既然他喜欢说“公事”,那就大家都来公事公办好了。

海浮石语塞,白茯苓心里有数,鬼面蛊的蛊母是否存活至今都是个问题,就算活着,也不见得三个月后就能顺利拿到,中间变数实在太多。

“这样吧,三个月后如果你拿不到鬼面蛊母,我就把这二万两钱物的账记到你海大盟主的头上,每年增加三成作为利息,如何?”白茯苓露出唯利是图的嘴脸,二话不说开出放高利贷的条件。

海浮石呆呆点了点头,白茯苓扭头对白果道:“取笔墨来。”

白果见她这模样哪里还敢招惹她,一声不吭地飞快从马车上取下笔墨放到海浮石面前,借据是现成的,白家早批量印好了各种诸如卖身契、借据之类的“常用文书”,只要填写上所借银两数目、利率、日期,再让借款人签字画押即可。

海浮石没想到白茯苓准备这么充分,不过还是乖乖填写好了签字画押递还给她。

交割清楚,白茯苓也没有继续留下多说什么的心情,起身道:“先前答应替你筹措的钱物已经在路上,这一批我也会尽快让人备好了送过去,至于这张借据,等你取到鬼面蛊的蛊母,再来取回吧。就此别过了!”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就往马车那边走去。

海浮石看着她渐行渐远,忽然足下一点,眨眼就掠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白家四个护卫心下凛然,自知就算全力出手也根本无法阻止海浮石的行动,彼此武功实在有着太大的距离!

幸好海浮石也并非要对白茯苓不利,只是欲言又止地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硬是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白茯苓满心不耐,冷声道:“如果海盟主还想要借更多,请到汩安城钱庄去,那里收的利息应该与我相仿,抬出你的名号,想来也不愁借不到。”

海浮石深呼吸一口气,第一次抬起头直视她道:“我想见你,不全是为了向你借钱救灾,我说的话第一句都出自真心,你若是遇上麻烦为难之事,只要传信予我,不管我在天涯海角都一定会赶来帮忙。”

“说完了?我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会派人通知你来参加我的丧礼的。现在请你让开,我要回家。”白茯苓一侧身就想绕过他继续前行。

海浮石一闪身又再挡住了她的去路,低声道:“对不起,你、你别生我的气。”

白茯苓扬起头对他说:“我没生你的气,你让开行不行?”生气容易老,她才不要为了这个凤凰男生气呢。

海浮石迟疑一下道:“你不高兴,找我出气也行。”

白茯苓忍不住笑出声,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你皮粗肉厚,武功又高,我打你疼的是我自己的手,要不这样吧,我到车上拿把刀捅你两下子,你不能躲不能还手不能报复,也不能让其他人替你报复,我说这样好不好?”

白茯苓盘算着如果他说好,就让白阿五替她动手。

海浮石无语了,就在这时,山路那边传来岳老四的声音,“小丫头你这么凶狠,也不怕嫁不出去!”

白茯苓偏头一看,就见岳老四穿了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衣裤,正与他的师侄紫草快步走来。

这种为老不尊的老头子,你越理他他越得意,白茯苓一言不发转身继续往自己马车进发,海浮石还想拦阻却被岳老四一把拖住。

“盟主,先别忙着管这野丫头,出大事了!烟霞三盗跑了!”岳老四神情凝重道。

这事非同小可,海浮石忙问经过,等岳老四大致把事情说清楚,他再回头发现白茯苓的马车已经转过山路看不见踪影了。

彤山亭的东西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绣帘、垫子、点心、火炉统统不见踪影,还是那座简陋狭小的小亭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海浮石心下惘然,招呼岳老四一起下山去处理善后,路上岳老四忍不住问起自己托付的事——那二成两的救灾物资究竟如何了,海浮石苦笑摇摇头道:“白小姐已经答应会尽快派人安排将粮食冬衣等物送去。”其他的事却没有提起。

岳老四想想刚才所见,两人分明是不欢而散,于是不放心地再三去套海浮石的话,终于知道了海浮石为他签下借据的事情。

他没半分惭愧反而哈哈笑起来,拍拍海浮石的肩膀,没心没肺道:“没关系没关系,到时要是找不到鬼蛊蛊母交差,又还不起银两,海盟主你便好人做到底,钱债肉偿,以身相许好了!”

海浮石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涩声道:“事关白小姐的名节闺誉,四长老还请谨言慎行。”

岳老四嘿嘿奸笑几声,脑子里已经不由自主开始幻想一系列美好的前景,先是那个凶巴巴的小丫头老老实实给他嗑三个响头,拜入他门下,然后是海大盟主与那小丫头成亲,从此以后,也跟着那丫头乖乖叫他一声师父。

梦想总是完美的,岳老四开心之下顿时把烟霞三盗脱逃的坏消息也抛诸脑后,咧嘴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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