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妹觉得自来到虎子家第一次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秋天,她的心情变得格外舒畅起来,不再那么担惊受怕了,不再那么怨天恨地了,不再担心有谁会在她不知不觉中来害她了。
秋天是金色的,秋天是乡下人的希望,荒妹从这个希望中看到了自己那张舒心的脸,那脸色也是金黄灿灿的,她开始有了笑声,笑声里赋予着丰收,赋予着未来。
她在虎子家已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人了,她享受着一个主人公的自尊,享受着一个公主一般的待遇。
虎子在高兴的时候像一个顽皮的小孩,荒妹就奉献出一点母爱;虎子在忧忿的时候,像一墩很粗糙的石像,荒妹就给他一种崇拜者的迎合;虎子在暴怒中的时候,从来不把怨气出在荒妹身上;虎子在干活的时候,像一头壮牛,他只许荒妹在一边袖手旁观。
一切是这样的荒谬而戏谑,这也是一个家庭,荒妹不自卑,不遗憾。
为了谦谦,荒妹亲自去找到栗山,她把她的感情用换谦谦跟栗山做了交换的条件。她清楚自己是一个自尊自强的女人,却在命运面前变得懦弱起来,她一直在违背着自己,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既然是这样,那她的初衷还为什么要坚持呢。
那一夜,她叫虎子过来,虎子忙不迭地过来,她用那种陌生的目光端详着虎子,其实虎子除了憨一点点什么毛病也没有,他是个彪壮魁梧的男人。
可他就是低着头不敢看她,不敢跟她对视。荒妹摇摇头过去想拉他一下,虎子意识到了荒妹要干什么,于是他掂着衣服傻笑着躲,嘴里慌乱地念叨:“不,不,我是你哥哥”。
虎子慌慌张张跑出荒妹的屋。荒妹追到门外,一直看着他进了他的那间毫不拘束的小屋,关上门,熄了灯。荒妹可怜他真是个呆子。
那条路荒妹早走的熟了,周围都才建了新房,通过房子的背后拐一个弯,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她先前生活过的地方,这条路很僻静,不是正路,是不成款的小胡同,这不是人常走的地方。
通过她原先的家门前就是栗山家,栗山才盖起了一座二层小楼,那座小楼很洋气,在盖的时候,全村的匠人都来帮忙了,听说栗山一分钱工资都没有出。
栗山的本事越来越大,就越使荒妹心寒颤憟,造物主真不公平,她开始创造了“无所不能”的上帝,而这个上帝又实在是恶作剧,她在每个人身上安排一点恶念,又在所有的人身上安排一些不平等的东西,弄得整个世界很不安宁。、
然后,又派几个“圣人”来教育大家做好事,“圣人”下面又藏着许多小鬼式的人物,那些小鬼越变越大,以至超过“圣人”,牵着“圣人”的鼻子转,让那些遵规守道的人无能为力,再变成奴隶,变成乞丐,她老人家又何苦这样安排呢。
那栋小洋楼到了,荒妹忽然感觉自己太贱,这种感觉又不知道要延续到什么时候。栗山跟她订了个荒唐的规矩,只要他想让她来,她就得来,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再打谦谦的主意。
忽然,前面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成款的小胡同让她躲不开藏不了,跟对方就是个碰死头。近了,她认出是艾方,双方不自觉地对视起来,晚上看不清各人的神色里的那种表情。她们欲言又止,不知说什么好。
“上那?”还是荒妹先问。
“ 找领导”!艾方说道,前面就是唯一能通过的栗山的小洋楼,值不得撒谎。
“为堂人的事?”荒妹找话题问,其实现在艾方找领导的事多了,还不会是栗堂人的事,栗堂人已经是个事了,就等着刑满了。
“……”
艾方不怎么理睬荒妹就匆匆走了,她对荒妹有了一种仇视还是嫉妒?在荒妹跟栗堂人的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看她,那是她怕荒妹抢了她手中的栗堂人,她就守着栗堂人紧紧的。
“艾方?”荒妹叫她,她想跟她解释,就跟她当初决定嫁给虎子的时候那样,敞开心扉地说出自己的打算来。
艾方没理她,匆匆地去了栗山的小楼里。她根本不在乎荒妹会看见她去栗山那里。
现在艾方是怎么了?难道——?她忽然想起在北京的那几天,艾方跟栗山就是形影不离的,她当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因为栗山是赋予她重任的。
荒妹怎么也不理解艾方的心。可是人家艾方理解我吗。我荒妹现在成了啥了,是猪狗不如了啊。
艾方早已被权大势粗的栗山俘虏了。
就从那一次栗山帮她杀玉米杆开始,那一个晚上,栗山给艾方完成了那块地才走,天明栗山还派个三轮车给她拉进院子里。
在艾方眼里栗山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有一股男子汉的霸气,有一个关心体贴女人的耐心,有一种超入一般人的稳重和大度,有一双震慑你灵魂的眼睛。
在他身边就象远渡在大海里的一叶小舟,不怕漂泊浪迹;就象暴雨下面的一顶大伞,不怕风吹雨淋。她这一身需要的是安逸是快乐,需要金钱,需要荣耀,需要许多栗堂人不能给她的东西。人生一世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一闪即过,永不复返,放弃了属于自己的享受,就等于白活。
荒妹还在跟栗山不清不白?艾方是妒忌了,嫉妒你的人并不是她就很坏,是她太在乎自己的感受了,她的感受不愿意让任何人来分享。因为感情是一种独为己有的东西,只要你占有了对方真心在乎的人,她就会对你加以排斥。
荒妹怎是这么一个人呢?跟虎子过说是假过,原来她还在跟栗山胡搞?
“荒妹来了?”
“没有呀”栗山道。
“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有多少女人?”艾方问。
“你看见谁了,不就你一个?”
“荒妹不是来找你的呀,我刚才碰见她了,你还骗人!”
“骗你什么,要像你说的,我还将她嫁给那个呆子做什么?”
“嫁呆子?嫁谁你能管得着?人家有自由,不是你的奴隶,人家嫁呆子都是假的,就是想甩开你。”艾方道。她是没考虑说出了这话,她就是想气栗山。
“嫁呆子是假的?他们没有在一起过?”
“不会,别看人家是个呆子,比你强百倍,我已经告诉他了,他只认荒妹是妹妹,他当初答应我好好的,没想到荒妹竟然还跟你有来往。”
“我没有跟她有来往,现在有了你这个小宝贝了,我心里谁也没有了。”
“我不信,你们根本没断,答应我以后跟她断绝关系,绝不来往”。
“乖,只要你跟我过,什么我也答应,这栋小楼也是你的”。
“不,这样就好,我还等堂人”。
“等他?他这辈子算完了”。
“还说,就你害的他,你就是个坏蛋……”
现在煤炭市场不景气,煤炭没有价,销路也不行,年底亏损的给工人开不了工资,多亏机砖厂生意还可以,集体还能维持生存。
煤场上的煤炭卖不出去,场子堆满了,要不就得停产。
栗山给工人开会说:“现在发工资遇到困难,大家可以来拉煤或者到砖窑拉砖,如果停止生产连煤炭也挣不上,白白坐着更不划算。工人兑工资拉煤是市场半价,拉了煤炭各人想办法兑换成钱,度过难关。”
有的工人要盖房,都想拉砖厂砖兑工资,栗山说:“拉砖也可以,砖可是市场价。”
这样一来,工人们没有因为开不了工资停工,各家都纷纷在窑上拉煤炭兑工资,拉到家里的煤炭就有人来买。村上有赶着毛驴车往县城周边卖煤炭的也纷纷来工人家户买上煤炭到外面买,还有的家户开始置办机动三轮车便宜在村上买上家户煤炭到县城卖。
村上的国营煤矿已经因为煤炭价格停产了,三班改成了一班,工人都放假了。村办矿跟人家国营矿比不着数,栗山算了一笔账,如果停产,就等于啥也没有了,如果这样干,虽然集体效益不高,但是除了投资少也有点利润,主要是工人不停工。
没想到栗山这一招,连村上常年买煤炭的户口都盘活了,他们能到工人家户买到便宜煤炭,送到外面还能赚个好价钱,有的工人家户干脆在下班期间自己到外面卖煤炭。
通过这一次,栗山还受到了镇领导的表扬,其它村的村办煤矿都停产停工了,唯独洼庄村的村办煤矿还在生产。
煤矿市场不景气,这是大形势造成的,外面有不少工厂都停产了,工人都下岗了,来到村上的都称呼是下岗职工,他们大多是当年的四属户接班人员。
有几个退休老职工原来在水泥厂工作,来到村上看到栗山这个干劲,都很感动,都来给栗山提建议,让村上再开一个水泥厂,又能使用村办煤矿的煤炭又能创造集体利润,还能安排一些村上闲余劳力,现在搞建筑的多了,水泥的销路还很好。
栗山听后当然高兴,因为他主要的是考虑到给他提建议的这些退休老工人懂得水泥厂的技术,都是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