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仙芝去完成冉敏临别前交拖她的事, 而冉敏的安危便由绢草负责。
她的身体在绢草的怀中愈来愈冷。绢草知道,这样下去,等待冉敏的只有死亡。
她想出去寻找大夫, 可是京城的形势已严重到超出她的想象。
原本繁华的街道上, 到处都是混战的士兵, 甚至有一些光天化日闯入民居中杀人掠财。
绢草曾冉敏说过朝中的局势, 深知其中厉害。这些人, 无论是太子的,或是三皇子的,都不会对她们手下留情。
最安全的, 并不是关紧大门,躲藏在家中, 而是设法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她搂紧怀中的冉敏, 咬牙心一横, 把防身匕首收好,将冉敏背在背上, 绕到偏门,仔细倾听门外的动静,听到四下确实无人,迅速打开门,朝人声稀少的地方逃去。
一路上, 她东躲西藏, 只避过少量流兵, 便被一股士兵拦在了死巷子里。
拦住她的士兵穿着禁军兵服, 像是太子的人。绢草将身后的冉敏遮住, 慌张地看着当头高大的首领。
“哟,头, 这小姑娘瞪大眼睛看着你,是不是看中你了。”
“那好,我刚好缺个媳妇。”当头首领露出一丝憨笑,“将军说了,等事成了,给我娶个媳妇。我看也不用了,这个就挺好的。”
说着,他便伸出蒲扇般大的手,来捉绢草。
绢草吓得,不自禁身子一缩,将身后的冉敏暴露出来。
“咦,这里还有个”,那首领轻轻拨开绢草,将冉敏提了起来。
“姑娘。”绢草惊叫一声,扑上来想将冉敏抢回。
她的拳头无力,落在男子身上并无半点杀伤力。男子也并不理会。
他将冉敏轻轻一抖,冉敏的脖颈顺力耷拉着摇动,四肢垂在身旁,一点反应也无。
“是个死的。”男子皱眉道:“真不吉利。”
他随意一甩,将冉敏甩向围墙,顺手把绢草抱起来,按在自己怀里。
绢草高声尖叫,用力挣脱,眼睁睁看着冉敏的遗体在她的面前撞向围墙。
那一刻,她几乎不敢看,绝望得闭上了眼。
巨响未如约而至,她只听到一个沉低而隐怒地声音训叱:“放肆!”
抱着她的人立刻便跪在地上。
“湘北军军纪是什么?”绢草暗暗睁开眼,便看见眼前一个高大却挺拔的身影正抱着冉敏的遗体,站在她们面前。
她身后跪了一地,就凭这样,她便能断定此人身份尊贵。
“将军,可我伤的,只是一具尸体。”怀抱着绢草的男子抬头望一眼身前的男子,忙肃言道:“不扰民、不取民一针一线。将军,是我错了,我愿意受罚。”
那个将军点点头,“自领二十军棍。”
“是。”男子轻轻放下绢草,在他们面前上马,朝城外奔去。今天是立下千秋伟功之时,他却因一知的放松而功亏一溃。二十军棍只不过是皮外伤,而错过这场天大的军功才是将军真正给予他的惩罚。
绢草被放开,惊魂不定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
那人却突然道:“你是,你是绢草?”
绢草惊疑不定,抬头打量着身前的人。
前面的人,是她从未见过的俊美,他的肌肤黝黑,这一点,便未他那美貌的容颜添上几许男儿气概。
“你是?”她还未想起他是谁,只见他突然脸色大变,将自己怀抱里的冉敏转来脸来。
“阿敏!”看到冉敏的状况,他脸色变得严峻,一手托住冉敏,一手伸入怀中,掏出几个玉色小瓶,将里面的药丸塞入冉敏口中。
“她怎么会中毒!”美男抱着冉敏,脸上一时竟看不出颜色。
绢草这才认出来,这位男子,便是几年前曾与她们主仆有过几次见面的翟湛。
在救治冉敏的过程中,绢草将冉敏这些日子的经历详细告诉给翟湛。
呼吸没有,脉搏也全无,难道他来迟了?想到此处,翟湛的双手几乎颤抖的有些握不住绷带,他定定神,依动作麻利,很快将冉敏受伤的手指也上药包扎好。
冉敏死了,便这样没有跟他打一声招呼便一个人静静死去。他这么多年的拼搏全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冉敏面前,同她说出自己的心意。他这么努力,在战场努力活着,为了回来见冉敏,可是她却死了。
他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绢草不知道翟湛什么时候回来,又是为谁效力,但她相信,以他对冉敏的感情,并不可能伤害冉敏。
翟湛低着头默默帮冉敏梳理长发,绢草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愤怒、不甘、绝望,这样的翟湛,简直无法于之前那个常在冉敏面前脸经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绢草有些害怕,问道:“翟家郎君,我家姑娘会活过来吧?”
翟湛冷冷道:“自然会,便是她不活过来,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话是这么说,绢草知道,翟湛只是说说而已,谁也无法同死神抢人,神或许行,但翟湛只是人。
翟湛望着怀中的冉敏,他的眼神充满爱怜。“不要紧,她有我保护,没事。”说着,一把抱起冉敏,准备离开。
他手下的士兵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一个稍胆大些的士兵劝道:“将军,你莫忘了,我们还有公事在身。”
翟湛回过头,只是冷冷回视他一眼,仍然没有随他们离开的痕迹。
“将军,大事为重。”这一下,不止这个大胆的手下,巷中所有的士兵都跪了下来。”
翟湛充耳不闻,喃喃道:“我这个将军本就是为你而当的,如今你不在了,又有什么意思。”
正值僵持不下,突然,翟湛的怀中,冉敏冉敏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翟湛知道,并不是他的伤药起了作用。他有仔细检察过冉敏的身体,知道她确是死了,而如今,她却躺在他的怀里,虚弱的盯着他,发出痛苦的□□。
他来不及想许多,一种莫名的狂喜便包围住了他。
“阿敏,阿敏。你还活着。”
“水,”冉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索要水。
一股清凉的水从喉间缓缓淌入冉敏的胃。慢慢喝下一杯,她餍足地一笑,融去了翟湛心中的积雪。
“多谢。”冉敏的眼睛四下搜寻,仿佛想找到喂水的恩人。
“我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不知道恩人的模样,只有感谢。”
翟湛心中一紧,伸足五指在冉敏的面前微晃。冉敏并瞳孔并没有反应。
“姑娘,这是......”绢草还未说完,翟湛便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路过顺手而已,只是你的眼伤严重,现在到处又兵荒马乱,不如你到我府上养好伤再另做别论。”
他是有些怕了,记得当时与冉敏分别时,她决绝的话。若是此时表明身份,怕是冉敏仍要拒绝他。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寻回她,又怎么轻易错失?
冉敏听到他的话不觉焦急,“京城的局势又紧张?”
“是,”翟湛老实点点头,“三皇子的人马杀回了京城,如今皇城下满是围攻的兵马。”
冉敏不由担心起廖仙芝的安危:“多谢郎君救命之恩。如今京城局势危急,离京是最安全的打算。”
说着,她便挣扎着从翟湛的怀里爬起,适才危急时刻,她倒没想许多,如今刚安全,她便想起自己一个未婚女子,躲在素不相识的男子怀中,与礼不合,忙离开她的怀抱。
翟湛眼神暗暗,小指轻勾,原本便全身酸软的冉敏便又重新倒入了他的怀中。被个陌生的胸膛靠着,一股男子的气息传入冉敏鼻腔,让她很是羞恼。
翟湛忙用双臂圈住她,将她打横抱起。冉敏忙推拒:“恩人,我并不准备离开。我还有朋友在京中。”
翟湛怕她伤到自己,安抚道:“放心,我不离城,我家便在城中安全之处,你想要找的人,我也会为你打听消息。”
皇城之下,三皇子皇甫俊得意洋洋。他伏首数日,只为等太子大开杀戮,引起朝臣之怒,他再杀回京城,重夺帝位。
如今果然证明,这太子是个无能之辈,登基之后,不是重新争取新旧士族的支持,而是转而大量屠杀异己。
等太子人心尽失,他如果举师北向,顺利攻入京城,很快便在奸细的配合下,不费吹灰之力,便简单打开皇城缺口,直逼新皇所在。
太子又如何,不过一个身份低微的庶长子,也想妄得帝位。哼!等他攻下皇城,便叫那个太后老虔婆与低贱太子滚出皇城!”
“三皇子,皇后找到了。”三皇子不承认新朝,自不可能称皇后为太后。
“母后在哪?”皇宫中的消息,自有皇后为他传递,否则他亦不可能如此快便知道太子的动向,而隐藏住他的行踪。
“属下听说,皇后娘娘在承缘殿。”
“好,你们几个,同我去寻母后。”如今太子已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既然知晓皇后的行踪,三皇子自然要先行救出皇后。
承缘殿,听说是先太皇陛下淑妃的寝宫。传说淑妃便在那里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