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四号,那天是平安夜,在那个新的一年不久后即将来临的日子里,程落来到晏瑰家的小区,不!准确的说,那是秦默然的家,那个家从不属于晏瑰,那片路灯下,他看到围着玫红色围巾的晏瑰和秦默然抱在一起,然后他笑了,转身离开了那个地方。
第二天圣诞节,晏瑰来到事务所,事务所的天台上,晏瑰笑着问他“程落,你爱我吗?”她已泪流满面。
程落笑的很混蛋的说“爱啊,我爱的女人多的去了,你说我爱不爱你?”他眼睛里一稍而过的痛苦在挣扎,然后不见。
晏瑰不再看他,侧身看着天边笑说“我和默然要订婚了。”
程落笑的坦然“恭喜。”他紧拽着青筋突起的手晏瑰没有看见,终是回不到过去了啊,如果当时没有说出那些混蛋的话,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他于崔晏瑰,也回不去年少往日时光了,他明明是在意的,他从没有对晏瑰说过喜欢,也从来没有说过爱,当晏瑰问他“你爱我吗”,他说爱,这句是真的,后面是假的。
二零零四年的冬天来的很快,十二月二十九日,新年将到,程落被程妈妈打发去买年货,程落提着大大小小装着年货的袋子从人满为患的超市里挤出来,正准备过马路,马路对面迎面跑来一个毛茸茸的身影,穿着白色毛袄的女孩子高兴的扑在他怀里又蹦又跳,程落眉角直抽,忍无可忍道“崔晏瑰,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那辆车差点就撞到你了!”
怀中的女孩一愣,抬头看看他,眸子亮闪闪的,程落也愣了,他何时用这种语气训斥过别人,果然是关心则乱吗?程落在关心她,是真的!晏瑰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看着晏瑰问“什么事?”语气淡淡的,脸很臭,一定还在生气。
晏瑰笑嘻嘻的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一个正正方方的盒子,献宝一样的递上“新年快乐,程落。”程落把她从巷子里带出来的那天,她跟他说“程落,我帮你补习吧,明年我们一起考S高中。”
当时的少年一脸无所谓“随你。”
程落发觉自己自答应这丫头给自己补习后,她越来越缠人了,学校里俩人的绯闻传的满天飞,她却笑嘻嘻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叹了口气道“我没多余的手拿你的礼物了。”
意思很明显,这丫头却......把盒子放进了他装了年货的袋子里,唉,崔晏瑰怕是他这辈子都没办法的小女子,算了,随她。
“噢,对了。”她又从她的包里摸出一颗糖,看包装好像还是进口的,她迅速剥落糖纸将糖强行塞进他的嘴里“这是我叔叔从国外买回来的进口糖,很好吃的哦。”说完转身就跑。
“喂。”出声喊住她。
“嗯?”晏瑰停下来转身看他,他走到她身前,凑过脑袋,晏瑰紧张的看着他,脸蛋红红的,他在她唇上印上一吻,并不留念,离开,程落邪魅笑道“礼尚往来。”
呃,礼尚往来,原来还有这种意思,晏瑰又气又羞,脸上的绯红不淡反增,程落这个小流氓!晏瑰气的跺脚骂着“哼,再也不理你了!”头也不回的跑了。
少年站在原地,轻轻地声音似在说“小白痴。”
程落回去的时候心情不错,嘴里还含着晏瑰塞在他嘴里的糖,程落提着袋子走进他在弄堂的家,弄堂,听意思就知道不怎么入流的地方。当他打开门,里面的不堪入目让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额上青筋暴跳,烦躁的扔下手里的东西,指着门里衣冠不整的中年男人道“你给我滚出去!”
“小落......”男人似是想说什么。
程落阴沉着脸说“你是让我把你轰出去吗?”
男人悻悻离去,程落阴沉的瞪着自己那个头发衣衫凌乱的母亲冷笑道“我爸才死了几年,怎么,这么快就想找野男人了?妈。”那声妈故意拖长了尾音。
程妈妈低着头,不敢看程落,语气中羞愧,被儿子撞见了这种事,多少有这样的心理“小落,我和你赵叔叔下个月就要领证了。”
“哦,是吗?那下次你们行苟且之事去他家,千万别在这里,不要碍了我的眼,我见不得脏东西。”
程妈妈说“小落,妈妈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能让你有个安稳的家。”
“呵呵,那我恭喜你了。”
“小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少年按住门把的手一顿,随后,很重的摔门的声音,胸口起伏着,程落气的不轻,口中的糖已经被咬的粉碎,他只尝到满口的苦,或许还有心里的,心情平静下来,他蹲下来,将阳台上散落一地的零碎拾起来,整齐摆在墙边,找出袋子里那个盒子,在年久的老木楼梯上坐了下来......
二零零五年。
新学期伊始,崔家出了事,晏瑰那个当市长的爸爸崔远盛因为贪污罪被刑事拘留,晏瑰是市长千金在学校里而受到关注,几乎每个人都在背后戳脊梁骨。三天后,也就是元月十九日,因证据不足崔远盛被释放了出来,市民盛怒之余,打着“反对崔远盛,打倒大贪官”口号的游街行动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一时间,都是反对崔远盛继续当市长的声音,元月二十日,S市市民们恨之入骨的市长崔远盛在崔氏大厦的顶楼跳楼自杀身亡,结束了他的一生,顿时人们觉得大快人心,他的离去,如那年冬天最后的一场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又有多少人为他真正的伤心?
那天,程落没有见到晏瑰来学校,她也没有回家,程落是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车站找到晏瑰的,她蹲在站牌下,哭得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程落知道,她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但是他不会抛弃她,也不愿。程落蹲下来,手放在她肩上,似是安慰她不要哭泣“晏瑰。”
晏瑰哭着扑进他怀里,断断续续的说“我爸爸不是大贪官......”
他说“我知道。”
很长的沉静,晏瑰说“我要离开了。”
程落起身扶她起来“我送你。”
她说“不,是离开这个地方。”
晏瑰离开了S市,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没过多久,程落转学了。有人说,程落是去找崔晏瑰了。
程落跟着他的母亲和继父来到了C市,因为继父没有儿女,所以他把程落看得很重,将他送到了C市最好的长南中校。
崔母带着晏瑰改嫁到了湛海市,她的继父姓秦,秦父有一个比晏瑰大四岁正在读高三的儿子。
周末,继父的儿子也就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从学校回来了,那是一个好看的冷峻少年,刚开始晏瑰以为他有自闭症不爱说话而已,可是后来见识过他的毒舌后,晏瑰就不这么想了,秦默然,还真是人如其名。
自从他的家里多了两个人后,秦父把关注度都放在了那对母女身上,秦默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他很不喜欢那种感觉。每次看到那对母女,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那个小的看着总是一副乖乖女对人言听计从的模样,她那个母亲,秦默然第一眼就讨厌她,准确的说,是厌恶,因为原本的一切,都是属于他和母亲的,是她们,亲手毁了他的一切。秦默然在时秦家总是压抑的很,崔母是万万不敢劳烦这位老是摆脸色给她们看的大少爷的,只好打发晏瑰去附近的超市买些调味品回来。
晏瑰从超市买完东西回来,已经六点半,天已经半黑了,正准备上楼时“喂!”站在阴影里的少年突然出声,晏瑰手中的袋子吓得差点脱手。
少年走出阴影,在晏瑰面前停下,身高差距给了晏瑰一种不小的压迫感,晏瑰忐忑不安地问“请问有事吗?”
“警告你最好有点寄人篱下该有的本分,毕竟你姓崔,我姓秦,我们秦家不养闲人。”少年上前,靠近,伸手将她掉落耳旁的发丝挽在耳后,轻轻的在她耳边说“再说妹妹,往后的日子来日方长呢。”
不听话的头发又落下来,脸颊微红,不适应的后退,她低着头说“我用的你家的钱我一定会还,以后我一定会搬出你家的。”然后飞快地侧身跑上了楼。
“哼,这样最好。”楼道里少年孤单的身影,他脸上挂着一副若有若无的讽刺笑意。
两天后,秦默然回了学校,晏瑰这才松了口气,可是想到周末又会看到秦默然,她的太阳穴隐隐的作痛。
晏瑰和继父母亲说自己想好好学习,要求住学校宿舍,两个星期回来一次,这样她和秦默然碰面的次数就不多了,不过后面的话晏瑰是不敢说出口的,继父和崔母有些疑惑晏瑰想要住寄宿的原因,不过还是同意了。
晏瑰曾经多次问过爸爸的事,母亲都不愿多说,甚至不愿提起,直到有次她说“我恨透了你的爸爸,他毁了我,我想把关于他的一切都抹擦干净,以后不要再提起他了。”后来晏瑰才知她和爸爸在那件事事发前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婚了,记忆里的妈妈对她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妈妈是不喜欢自己的吧,因为爸爸的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痛。
周五晏瑰没有回家,被同学拉去上街买衣服,晏瑰兴致寥寥,买完衣服去饭店吃饭,吃完刚走到门口,同学忽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忘在里面了,只得进去拿,晏瑰在外面等她,同学出来时看到晏瑰站在那里望着什么发呆,她望着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他们说说笑笑,那个男生好像程落,不,只是长的像而已,晏瑰这样安慰自己,等反应过来同学在叫她,她已经后知后觉“啊?”
“晏瑰,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同学鼓着可爱的腮帮子双手插腰似是不满的看着她。
晏瑰有些心虚的说“啊?有啊。”身旁是同学挽着自己的胳膊边走边絮絮叨叨的声音,晏瑰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心魄好像完全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程落,他现在可还好?
日子如流水般过得飞快,已经是年末,平安夜,晏瑰怎么也睡不觉,觉得口渴,起身出门到客厅倒水喝,刚拿起杯子,突然的脚步声把她吓了一大跳,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少年的面容被窗外正在下着的雪映的更加清晰,这个人和第一次看到他一样,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面前,只是那时还没有“面瘫”这两个字来形容这个好看的俊冷少年。晏瑰正准备离开,身后的声音说“这就是你见到哥哥应该有的态度吗?还是你的家教本来就如此?妹妹。”
晏瑰转身道“秦默然,我想你应该搞清楚,话里带话的警告我没事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你,看我不顺眼我走就是了,没必要拐弯抹角的骂我妈妈,我已经做好一个寄人篱下该有的态度了。”
正要走,秦默然忽然一手扯过她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身后的墙上,晏瑰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不敢大声,因为这样会把继父和妈妈惊动起来,他掐她的力道很大,把她往死里掐的那股劲让晏瑰明白了秦默然对她的恨足以噬心入骨,她打着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她听到秦默然咬牙切齿的说“崔晏瑰,你知道我有多想掐死你和你妈妈吗?”
“为什么?”就算死也要死明白,他听到她艰难的发出那微小的声音,但是秦默然听到了。
“因为你妈妈是个不要脸的第三者,我妈妈就是因为这样才跟我爸离婚的!”
“我妈妈不是第三者!”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是会骗人的,你妈妈就是一个不要脸......”
她听到“不要脸”“第三者”直怒火冲心,一把抓住秦默然按在他头发的手一口咬了下去,她不准他这样说她的妈妈!不准!
秦默然痛的一把推开晏瑰,愤怒的抬手一掌就要打在晏瑰脸上时,他的手停在了空中,他低骂道“你真是只疯狗!”手背上被咬的地方已经出血,看来咬的不轻,这个死丫头今天是性情大变了么?
“秦默然,你才是只疯狗!”骂着她突然又哭又咳的哭了起来,秦默然忽然有些无措了,他听到她说“我只是想平平稳稳的过我的日子,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啊?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秦默然一把揪住晏瑰语气很不耐烦道“喂,你别给我哭!你要把他们吵起来吗?”晏瑰还是哭,秦默然有些厌恶她没完没了的哭,突然嘴角一勾,他的唇扫过她的泪,径直凑过她的唇,晏瑰愣在了原地,秦默然突如其来的吻,让她刚才还没缓过来的咳嗽变成了压抑在胸口的负担。
那晚,她被一个她很讨厌的男人亲了“你!咳咳......”
晏瑰气的扬手打他,秦默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少年笑的诡谲“等价交换。”
她想起曾经有一个少年也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礼尚往来。”以至于很多年后秦默然还记得那晚她说的那句话“秦默然,你嫌我恨你恨的还不够吗?”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她恨他,但是她心里从未有过他一分一厘,她留给他的只有残忍还有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