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现代人和古代人就是隔着一条大大的鸿沟,怎样也跨不过去。
他闭目养神,我专心抱着孩子。
说来奇怪,从我抱他起,就没见他醒过,更别说是闹了。原本以为带孩子是件辛苦事,可想想即便再辛苦也比不上我在令尹府受到的那些苦。
兴许,这孩子还能成为我今后的乐子呢。
马车行使了一阵子,终于又回到了我噩梦开始的地方——令尹府。
没来得及等他兴师问罪,我抱着小弥儿以迅雷不及电驴的速度飞快奔回自己的屋中。
关上房门,大口喘着粗气,不管了,先躲过今晚,兴师问罪神马的睡饱了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前面跑得太急,此时我怀中的娃娃开始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怎么了呢这是?
正当我研究这娃娃是怎么了,他挣扎着把小爪子伸了出来,四处乱抓一通,甚至扯乱了我胸前的衣襟,努着小嘴。
我瞧了半天,大致明白这是啥信号了。
这娃子不会是饿了吧。
我瞧瞧周围,糟糕,这破地儿没奶粉、没牛奶,啥都没有,该如何是好!
“咚咚”,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敲门?
“开门。”冰冷的语气,是他。
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模样,“天色已晚,婢子已经睡了,大人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哪知他不作罢,“你究竟开是不开?”
可恶!这气势还真能唬住我。
得,为了今后美好的生活,姑娘我就给你开门!
我把小弥儿安放在床上,整了整衣裳,前去开门。
拉开门的那一瞬,只瞧见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面目表情。咋的,人长得高了不起啊!有本事你跟人家姚明比呀!
“大人,请问您还有何事啊?”我笑得比那蜜糖还甜。
“把孩子给我。”他命令道。注意,是命令的语气,而不是请求。
嘿,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为什么要给你?夫人既然把小公子交给了我,我就有照顾他的责任!”
夫人,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弥儿的,绝不让他受丝毫荼毒、伤害!
“你?”他不屑地瞅着我。
我挺起胸膛,用力点头。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试问如何照顾他?”
嘿,居然瞧不起我……不过他说的也对,我这身板,自己都养活不了,要养活一个娃子,谈何容易。
“我是孩子怎么了?你还是个男人呢,交给你小弥儿一样会饿死!”不行,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
他皱了皱眉头,“我会请奶娘照顾他。”
奶娘……对,还有奶娘,我怎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不过,正应证那句老话,徐娘半老的,哪还有那精力呀!
“会请新的奶娘。”他补充了一句,咦?这家伙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丫丫个呸!你以为你是读心神探啊,居然和我玩读心术!
我还想与他争辩,争夺小弥儿的抚养权,怎知一抬头,这家伙竟然径自闯入我房,流星踏步跑到卧床前,一把抱起了小弥儿。
我瞪大双眼,你丫的,敢跟我抢孩子!你以为做官的了不起啊,做官的就可以藐视法规啊,做官的就可以草菅人命啊!
孩子是我的,必须抢回来!
“喂!把……”他回头瞪了我一眼,我立马就焉了,“呵呵,您是大人,这孩子跟着您有饭吃。”说着还不忘托起双手,作拱手相让状。
他哼哼鼻子,不带一丝云彩地走了。
我呆愣在原地,三伏的天却能感受到背后丝丝凉意。
*
第二天大早,我又顶着一双核桃眼去上早课。
昨儿一晚上就想着小弥儿会不会受死淫贼虐待,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睡不安稳。
今儿爬起来,就成了这模样。
“大家早啊。”我打了个哈欠,发现没人鸟我。
“哦哦,你看这孩子多乖呀,就和当年的大人一样,在我怀里不哭也不闹。”我循声望去,只见一堆女人围在一起。
我狐疑地看着她们,接着听到孩子的嘤咛声,孩子……我立马一个激灵,大踏步推开人群,“让开!让开!”
果不其然,一大推女人中,为首的那个正抱着小弥儿调戏着。
这是啥情况?红楼梦,怡红院哪!那小弥儿岂不是成了贾宝玉?
不行,宝玉是悲剧人物,我得扭转小弥儿此刻的命运。
“大娘,这孩子……”我指着小弥儿,本来是打算把孩子要回来的,却不料,“哦,这孩子是大人昨夜从宫中带回来的,交由我和桃夭带。”
听她这么一说,才发现徐娘旁边站着一个略显丰腴的女子,长相还过得去,胸脯也很大,莫非此人就是新来的奶娘?
“徐大娘,我看孩子该喂奶了,您先把他交给我吧。”那名被唤作桃夭的奶娘笑着对徐娘说。
徐娘点了点头,把孩子交给她。她抱着小弥儿去了一边,我的目光追随而去。
“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做事!”徐娘一声喝令,叫住了我的魂。
我下意识地立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按照编排的内容,今天上午学习舞步,下午学习书法。
他们真是一刻也不想放过我。
而我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就此放弃逃跑的计划,融入他们古人的生活。然而想归想,潜意识里还是想回到那个空调电脑的年代!
啊……空调和网络绝对是21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我已经多久没有上网了?多久没有掌握时尚资讯了?多久没有看美剧了?
21世纪,我是如此想你!
穿着厚厚的曲裾,练了一上午的舞步,背后汗意涔涔,还有这衣服用来跳舞,完全不符合人体工程学!
好歹也该设计一套跳舞专用的舞衣啊,这样才能展示女子曼妙的身躯以及优雅的舞姿。
我盘算着,是不是该重操旧业了?
是夜,我从绣阁偷偷拿了针线和剪子,开始我的最新创作。
这里没有纸,只能将白色的单衣剪了当样板纸用,在竹简上先画了几张设计图,再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尺寸,把原先的衣服拆了,慢慢开始剪裁。
一针一线,忙了整整一宿,终于在鸡鸣达旦时分,大功告成。
我展开新制的舞衣,仔细看了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今天就穿这件去练舞!
一个时辰后,我穿好一夜的成果跑去练舞,正当我满怀期待,以为她们会大力称赞我的作品时,又遇到了那个不该遇到的人。
“哎呀!作死啊!衣不蔽体,真是有伤大雅!成何体统!”徐娘一看到我就破口大骂,所有人都嫌恶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看,又怎么了,我不是穿的好好的,怎么又变成衣不蔽体了?
“赶紧披上!赶紧披上!”阿英不知从哪里弄了件袍子来,盖在我身上,我正想推开她,却对上了死淫贼那双冰冷的眸子。
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要是觉得我设计得不好直说就是了,干嘛用这么嫌弃的眼光看着我?感觉我就和那失了贞洁的妇人似的,对,就是失了贞洁的妇人,下一秒巴不得把我送去浸猪笼。
“怎么回事?”他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
“什么怎么回事?这是我花了一夜设计的舞衣,真是不懂欣赏!”我嗤笑。
“换掉!”
“不换。”我扭头不鸟他。
“奶娘,把她这身不伦不类的衣裳扒下来!”
我惊愕地看向他,死淫贼,居然大庭广众找人扒我衣服,这不是纯粹想让我难堪嘛!我不从,我就是不从!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不眠不休,忙了一晚上的作品,他当众给我难堪,就等同在羞辱我的才华!
“还不动手!”
“是,大人。”阿英和徐娘是不会违背他的。
“我不脱!”我大力推开她们,紧紧护着自己。
凭什么……凭什么他说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就因为这里是古代,是奴隶制社会,我们就要贬低自己的人格受人摆布?
我受够了!我早就已经受够了!
“我受够了!”我大吼一声,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他也不外乎如此,难以置信地盯着我,我狠狠瞪回去,“你算什么东西!做官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我告诉你,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有尊严,我也有尊严!你让我学这,我就要学这,你让我学那,我就要学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啊?”我每说一句就戳他一下,步步紧逼。
“说够了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我讨厌你,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妄尊自大,以为可以掌握每一个人的命运的自私鬼!”
“幼稚!”
我能想想此时的行为有多幼稚,但我不后悔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因为这是事实!
本来还有很多不满,但是看到周围的目瞪口呆,我想我说这些话的后果也很严重。
不过,既然做了,就没什么好怕的。
我静静地听候发落。
“奶娘。”果然,他的声音如千年寒冰。
“大人……婢子在。”就连徐娘的声音也跟着在颤抖。
“送新来的奶娘回去,把她和那孩子一起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门,包括——送饭!”
我猛然惊醒,我差点忘了,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我的一言一行,牵动着的是两条生命。
因为,古时候有种刑罚叫做——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