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各势既出

迷月楼和所有的青楼一样,也伫立在红灯区,门外花枝招展,楼中鼓乐不绝。

尘洛站在迷月楼外看了看,冷笑一声:“原来就是在这里。”即时举步就往里走。

迷月楼的老鸨笑得满脸生花地赶过来迎客,可一看清来的这一男一女,却是一愣。一般来说,带着美女来逛青楼的男人不是没有,可这位美女要是山海湖城内无人不识的尘大小姐就有些不对劲了。

老鸨微一迟疑,尘洛己快步迎上前去,开门见山就问:“凤二爷在哪里?”

尘大小姐鲜衣怒马,横行山海湖城,是出了名的大脾气小姐,城内没有谁不惧怕她三分。

老鸨还在犹豫,尘洛把眼一瞪,老鸨已经非常神速地用手一指:“在胭脂房里头,叫了四五个姑娘,正在……”

尘落根本不听她继续说下去,已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掠而起,跃上二楼,在她指的房门外,一抬脚,狠狠踹下去。

云凤弦简直有点掩面不忍看了,在楼中无数妓女、嫖客的惊呼声里,房门就被踹倒。

门里四五个美丽女子纷纷惊叫起来,有人站起来张望,有人跳起来往屋角躲,有人直接就往房里唯一的男人——云凤晴怀里缩。

云凤晴自己也是一跃而起,气急败坏地冲着尘洛叫:“你干什么?”

“干什么?我来找我未来的丈夫啊!”尘洛的眉毛挑了一挑,慢慢地踱了进去。

云凤晴冷笑起来:“你还知道什么叫丈夫,那你懂不懂为妇之道,懂不懂什么叫贤德?”

他一把拉过刚才扑在他怀中,现在却拼命想往旁边躲的小菊香,狠狠亲了一下:“妇人如果嫉妒,就算成了亲也要被休,何况我还没娶你。”

尘洛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与云凤晴多次交锋,已经领悟了对付他的办法,还是经过前番的打击后,看破了太多事,竟是变得聪明多了。她并没有被云凤晴这等刻意的放肆激怒,反而笑了一笑:“我就是想要做个好妻子,所以才要来的啊!你要来找乐子,我不打扰你,就在旁边陪着你。”她说罢,温柔的微笑着扫了房中的四五个女子一眼,笑盈盈一挥手:“你们玩你们的,当我不在好了。”她说得一派大方,可她尘大小姐瞪着眼在旁边盯着,一只手还摸着她那把已经亮出来的蝉冀剑,多大胆的姑娘,还能放纵谈笑,还敢继续住云凤晴怀里钻?

房间里忽的一片寂静。

小菊香愣了一会儿,才强笑一声:“二爷,您安坐,我帮您去多拿几个菜。”

其他姑娘们也一迭连声地说:“我去帮您多拿几壶酒。”

“我给您叫乐女进来弹唱。”

“我头发乱了,去梳好了再来服侍您。”

一时间都挤作一团,想往外头跑。

云凤晴气得直要吐血,一伸手就去抓离他最近的小菊香。

尘洛适时冷笑一声,蝉冀剑忽的出鞘一寸。

小菊香吓得尖声惊叫,用力拍开云凤晴的手。

云凤晴只一怔,小菊香已似兔子般跳起来,逃了出去。

云凤晴咬咬牙,怒瞪向尘洛。

尘洛冲他优雅地笑了一笑,慢慢走出房,倚在栏杆前,望着迷月楼内内外外所有人,大声道:“你们给我把话传出去,传到山海湖城所有歌台舞榭中去。凤二爷已经和我订了亲,是我将来的夫婿,以后他再出来寻欢作乐,希望大家都能好好服侍他,让他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我一定会……”她用手轻轻一拍腰间的剑:“好好感谢陪伴我夫婿的女人。”

看着云凤晴铁青的脸色,云凤弦简直忍不住要拍掌大笑了。

就凭尘洛这番精彩表观,云凤弦就觉得可以将她列为自己佩服的女人之一。

尘洛回首给了云凤晴一个嫣然的笑容:“好了,你好好玩,我不打扰你了。”

她一跃跳下楼,对云凤弦点了点头,径自往外走。

直到这时,惊呆了的迷月楼角落中,才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女人真大胆。”

“她是尘右灯的女儿,有什么不敢做?”

“她昨天不是嫁到何家了吗?”

“听说当晚就给休了。”

“天知道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事,上次不是还被什么人劫到男娼馆了吗?”

“今天居然又冒出个新的未婚夫……”

这番议论固然声音极小,普通人隔得远听不到,但云凤弦与尘洛都是练过功夫的人,自然耳聪目明,远胜平常人。

云凤弦眉头一皱,有些担忧地去着尘洛。

刚刚走到迷月楼大门口的尘洛全身一颤,但却立刻挺直腰,大步走了出去。

云凤晴冲出来吼:“你们都死哪儿去了,还不过来陪我!”

老鸨哭丧着脸给他跪下来:“我的二爷,您就饶了我们吧!尘姑娘已经放下话了,谁敢逆着她的意思。她一向横行山海湖城,看谁不顺眼,喊打喊杀,什么人敢同她作对。”

的确,就算有关尘洛的流言再多,在山海湖城也没有多少人敢明着和她对着干。这位小姐任性骄纵的脾气谁都知道,真恼怒了,就算不杀人,一把火烧了迷月楼的可能性却是绝大的。就算云凤晴是京城贵公子,山海湖城的人,最怕的终究还是尘洛。

云凤晴素来放浪荒淫,在风尘酒色之地,还从不曾受过这种待遇,当场气得脸色发白。

老鸨陪着笑说:“您好歹可怜我们,不如去别家玩玩吧!乐舞坊不错,如意阁也很好,迁有万花院的花儿艳艳,听说天天念着您呢!”话是说得好听,可是以流言传播之神速,只怕不到半天,尘洛在迷月楼上说的这一番话,就会添油加醋传到所有风尘女子耳中。她们固然爱金子,可谁能不更爱自己的性命?

云凤晴这个酒色之地的大豪客,转眼就变成了山海湖城所有歌台舞榭最不受欢迎的人物。

云凤晴铁青着脸,僵在楼上,一时进退两难。

云凤弦一跃上楼,一伸手,推开另外一扇门,惊得房内正在饮酒嬉戏的一对男女一大跳。她随手扔下两张银票:“我借这里一用,两位可否让一让?”

两人一看银票上的数字,连已经脱下一半的衣服都忘了去拉好,一起跳起来,笑得满脸春风:“没问题,请,请,请……”看着这二人,一迭连声的请字退让出去,云凤弦一把拉住因为太过生气而手足冰凉、全身发木的云凤晴进了房,用力把门关上。

“你干什么?”云凤晴愤愤甩开他的手。

云凤弦也不生气,对着他宽和地笑笑:“别再闹了,别再拿自己的生命这样玩笑胡闹下去,未来的幸福在你眼前,为什么不抓紧?”

云凤晴本来满是怒气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深沉,但转眼化为冰霜般的冷漠:“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以前我只当尘洛是个任性骄纵的大小姐,现在才知道,她是这样坚强的女子。不是每个女人在经历过她所承受的打击,面对这一切的流言之后,还可以挺起肩膀活下来的。看着她,你就一点也不会想起,这么多年,你面对所有人的厌恶仇恨,大多数人的恶评,努力活下来的过往吗?”

云凤晴哈哈大笑起来:“说得真好听,你要把一个这样凶横的女人推给我,安的什么好心,你明知她一向恨我入骨。”

云凤弦笑一笑:“你一向出入歌舞楼台,对女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由恨生爱,有什么稀奇。她恼你恨你,却自然把你深深记住,洞房惊变,冤屈难抑,她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她想的,怕是把你宰了,然后自杀算了,这般与你同死,若仅仅是恨,怕也未必。”

云凤晴眯起眼,目光如刀:“她心中早有何若,转眼又绝情求休,这边又来对我纠缠,这种女子……”

云凤弦笑道:“你怎么也这样迂腐?尘家与何家是世交,他们自小友善,青梅竹马,未必是情爱深重,只是自小的感情。就算真有情爱,何若因为过于迂腐有负盟约,不懂珍惜她,她毅然求休,当断即断,绝不拖泥带水,正是她聪慧刚强之处。自古人中俊杰,行事不同俗流。她能于冤屈中看破世俗愚昧之处,从此自行其道,她能于伤心时,看中你的不凡,甘以一生相托,你要真的错过这样的女子,就是你的愚蠢了。”

云凤晴冷笑声声:“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般为她说话?这女子骄纵任性,我看着就讨厌,要我娶她?你也想得太如意了。”

云凤弦微微一笑,深深凝视他:“你真的讨厌她吗?”

云凤晴冷然而笑:“当然。”

云凤弦只是淡淡笑着,看着他,淡淡说:“是吗?”

云凤晴忽然觉得,一直以来,完美的冷笑保持不下去了,忽的咆哮一声:“当然是的。”右拳猛得一抡,竟生生把旁边的桌子砸穿了一个大洞,而手背上也是赤红一片。他却是红着双眼,死死瞪着云凤弦。

云凤弦微微笑了起来:“去求亲吧!好好待她。”她不再看云凤晴那恨不得扑过来撕打一场的样子,他的心情愉快无比,却并不是因为,这是长久以来,和云凤晴在一起,第一次这样占上风。她转头打开了房门,看也不看外头,就向旁边一避。

房外扑在门上偷听的一大堆人,一起惨叫着跌倒在地。

云凤弦大笑着走了出去,忽然间觉得,就连这青楼风尘之地的人,都变得异常可爱起来了。

把身后云凤晴愤怒的咆哮、倒地人的惨叫、其他人的笑声,抛在脑后,云凤弦大步踏出了迷月楼。

楼外,天高云淡,日正当中,在这个风雪将至的寒冬,照出一片暖意。

楼外行人如织,商肆如林,叫卖不绝,笑语不断,热闹繁华至于极处。

云凤弦微笑看着每一个人,然后,抬头,仰望苍天。

“山海湖城啊,就算别的人不把你放在心上,就算京城的云昱风一时顾不得这里,但至少,我还在,无论如何,我会保护这片土地、这些人民。因为我云凤弦开始喜欢这个迷人的地方了。”

又是新的一天,在这个渐渐寒冷起来的冬天里,太阳难得的完全冒出头来,大方地把温暖的光辉洒下人间。

如果在平时,这个时候,大街上一定满是行人,大家尽兴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冬日阳光。家家户户,也都会把衣服、被子拿出来晾晒,绝不辜负这样的好天气。

但是,今天,整条大街都冷冷清清,几乎可以想见,整十城池都是冷清的。

云凤弦站在十天前,繁华热闹至极的街道,所有人都带着笑容,每个人对未来都充满憧憬,而今却清冷凄凉若斯的大街上,心中一阵惨痛。

自从当日在望月居惊闻变故后,她亲眼看到山海湖城在这短短数日之间的可怕变化。

宣相权宴请城中以谢远之为首的富商,要求众人平定物价,控制米粮盐油,于国难之际,商人应尽全力相助朝廷。李成会见尘右灯、云凤弦,以及其他地方势力,要求大家尽力协助军队,以护卫国家。

以帝逊远为首的富商,相继向官府捐赠巨金,以助平乱。和道盟弟子,纷纷与官兵合作,帮助守护城池,巡查市井。化血堂弟子,则极尽力量,探查各方资讯。其他地方豪强,也纷纷派出家兵、下属,全力协助官府。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着,都在尽力维持山海湖城的安定,试图保卫这繁华的城市。为免引起恐慌,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运作,战乱的消息,被悄悄地压了下来。

但是,城墙上忽然加派人手,城中官兵倍数增加,城门开放受禁,来往行人盘查严密,早已引起百姓诸般猜测,混乱的逆流,开始渐渐扩大。数日后,从战乱地逃难而来的人流,带来的种种流言,经过了一座座城池、一条条大道,终于传到了山海湖城。流言经过无数百姓的传递,已经夸大到极点,整个山海湖城都陷入了可怕的惊惶之中,所有人都恐惧着传说里那拥兵百万的少年太子,忽然间带着他杀戮无尽的兵马,席卷这繁华的山海湖城。

山海湖的官府也不得不正式对百姓宣告了战事,宽慰百姓的布告贴了满城,但同时实施宵禁,城门每天只开一个时辰。所有民团直接接受李成派出的武官指挥。山海湖城治下百姓,凡有壮丁的人家,都接到官府的通知,每日接受训练,在必要时,守城对敌。

几日之后,又传来叛军终于放弃进攻京城,转而攻击南方武卫城的消息。山海湖城的百姓陷入慌乱之中,开始准备逃难,争抢生活必需品,即使官府投入极大的人力,也难以完全控制局面,这才有了山海湖城如今的清冷景象。

此刻云凤弦站在山海湖城店铺林立的街市中心,可是放眼望去,大部分店铺都关着门,没有关的也是门前冷落。

百姓们也一家家关门闭户,仿佛只要关紧大门,就可以把所有的灾难,拒之门外。只有粮行、盐号外面挤满了人,为了应付也许会降临的可怕灾难,人们几乎是拼了命地抢购米粮和盐。如果不是因为官府早有严令,只能按官方规定的价格销售这些必需品,而任凭商人自己定价的话,只怕,引发的恐慌和动乱,可能更严重。

米和盐没有涨价,多多少少安定了一点百姓的心。但是,大部分百姓仍然做着逃亡的准备。米盐虽然被规定了价格,不能随便涨,可是,包扎行李的绳子,却比以往涨了十倍不止的价格。还有牛车、板车的售价和租价也在上涨,就连草鞋,都比过去矜贵了不少。

等官府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派人加以控制时,飞涨上去的价格,已经没有办法再降下来了。再加上,商人们虽然也出钱出力,承受了许多损失来支援官府,但暗中,转移财产、商品,准备逃离的工作,却做得比谁都积极。这些小动作,被普通百姓察觉,看到大人物们也难备逃走,百姓心中的惶恐更是倍增。

官府为了不让百姓慌乱逃离,造成可怕的混乱,因而不战自溃,派兵阻止想要拖儿带女,携全部财产离开的百姓,与百姓也时常产生冲突。

当披着乐观外衣的云凤弦,实则是天性凉薄、狂妄的她在目睹这一切,也不免心情沉重。一个如此繁华的城市,要经营建设成这样,需要当政者的多少清廉治理、多少努力建设,又需要百姓的多少心血投注,可是,要摧毁,却只需要暴力的轻轻一击。为什么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如此容易被毁坏,为什么人类喜欢杀戮和破坏,永远胜过建设呢?

沉重的心情,使她的脸色也一片沉郁。。

跟随在她身旁的空洃低声唤:“主上。”

云凤弦摇摇头:“我没事。”她略略振作了一下精神,整整面上的表情,迈步走向街旁的海潮楼。

海潮楼,山海湖城的第一名楼,客来如云,热闹非凡,楼上雅间出入的全是山海湖城的名流,楼下亦是宾客不绝,从来没有过冷场的时候。

可是今天,偌大的海潮楼,楼上的伙计,懒洋洋没精没神,根本没有贵客可侍候,楼下空荡荡的店堂,只有零落的两三个客人,在角落里,压低了声音,议论著什么。

回想起当初进入山海湖城时,海潮楼中的一派热闹,让人倍觉怅然。

往日里来了客人,忙都忙不过来的海潮楼,今儿云凤弦一进门,就有四五个闲得发慌的伙计围过来,一迭连声地叫:“凤翔公子。”

云凤弦却只摇摇头,信步上了楼,随便挑了当日她初来这个城市,第一次进海潮楼,所选的雅间,漫步而入。

空洃在外头塞了锭银子给伙计:“不用服侍了,公子只想上来坐坐罢了。”

伙计们听话地了退出去,空洃轻轻关上房门,让云凤弦一个人,安安静静,凭栏而坐。

雅间东西两面,各自开了窗。西面的窗对着影湖,往日里画舫如云,游人不绝,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今日却冷冷清清,但见满湖寂寂,残荷照影,几艘画舫孤零零在湖上飘泊,却看不到半个人影,一丝欢声。

想起当日死于画舫之上的卫珍,云凤弦心中就是一痛,胸中愤郁难舒,耳旁又听到喝骂之声、哀叫之声,不断自外传来。

云凤弦微一皱眉,移步到东西窗前,探首下望。

大街上一队官兵,正押着几个人从海潮楼下走过。

那几个被捆绑的犯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居然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穿着普通的布服,很明显只是平常百姓。

云凤弦心知,必又是想合家逃离的百姓,被官兵捉起来了,眉头不觉深皱。

下面被绑着的一个妇人,因走得稍慢,被军士一推,身不由己,往前跌去。

官兵毫不怜惜地一脚踢过去:“起来,他妈的,咱们随时准备拚死拚活,你们就一心想逃。”

“官爷,饶了她吧!”在妇人身边的丈夫连忙拦到妻子身边,想要保护亲人。

这样的行为,明显激怒了官兵,四五个官兵毫不犹豫用长枪的枪柄,对他们狠狠戳过去。

云凤弦再也忍受不住,在窗前大喝一声:“住手!”

几十官兵闻声抬头,皆是一怔:“凤翔公子。”

云凤弦索性伸手在窗沿一按,借力自窗口一掠而出,飘然落到大街上,正挡住这一队官兵的去路:“他们害怕战乱,想要逃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必要这样苛待他们。”

云凤弦的身分虽未公开,但人人都知道他是位贵人,而今又掌握了化血堂,谁敢对她无礼。

一员小小的伍长,上前施礼:“公子,将军有令,为防止百姓私逃成风,引发混乱,所有意图合家私逃者,都要抓来游街示众。”

云凤弦怒道:“官兵是为了保家卫国、护卫百姓而存在,你们的工作不是压迫畏惧战乱的百姓。”

“风栩公子,你无官一身轻,自然大仁大义,你可知而今山海湖城处于危难之中,人心稍有浮动,则城池不保,到那时,你的仁义,又有什么用。”冷漠的声音,伴着清晰的马蹄声渐渐逼近,正是如今山海湖城内,权力最大的守将李成。他还是一身明盔亮甲,骑着高头大马,逆着阳光,居高临下地俯视云凤弦。

虽然宣相权提醒过李成,云凤弦身分不同寻常,虽然云凤弦如今手握化血堂,要保山海湖的安宁,同样需要云凤弦的支持,但李成似是仍耿耿于怀当日海潮楼结下的小小仇怨,看云凤弦似有一万二千个不顺眼。

云凤弦抬头望向高坐马上的将军,凝声道:“民心的凝聚,靠的是守将的能力、地方官的施政,只要你们能给他们信心,只要你们能切实地铲除叛军,护国卫民,百姓只会全力支持你们,而绝不会逃离。可是你看看,你们现在都在干什么?叛军在前方做乱,你们召诸郡之军,征民家壮丁,收富商之财,取民间铁器,却只专注于城墙要不要维修,护沟有没有问题。为什么不乘叛党羽翼未丰时,诸路并进,一举而歼。你们这样闹得全城上下整日惶惶,不能安抚百姓惊畏,却要用刀剑欺凌无助百姓,真是枉负了你七尺之躯,堂堂丈夫。”

李成脸上怒色渐浓,右手不知不觉按向腰间佩剑。

“主上。”低柔的呼唤声中,空洃亦自海潮楼的二楼一跃而下,轻轻盈盈站在云凤弦身旁。同一时间,四道人影,自海潮楼大门一掠而出,亦护在云凤弦四周。

虽然以空洃为首的五名化血堂弟子,神色都恭敬得很,仿佛只是像平时一样随侍在舌风彗云凤弦身边,但所站的角度、行礼的姿势,无不保持在遇到袭击时,可以在第一时间,发动反击的最佳姿态。

李成眼中异色一闪而逝,最终笑了一笑:“罢了,看在我们很快就是亲戚的份上,就给凤翔公子一个面子。”他将手微微一挥:“放他们去吧!只是今后,不得再私自逃离。”

官兵们应声解开几个人的绳索。几个可怜人,脸色灰败,抖抖索索,一会儿对着李成磕头,一会儿对着云凤弦下跪,结结巴巴地说些感恩戴德的话。

云凤弦心中难过,轻声道:“你们别磕头了,快快去吧!”

这时,几个人才敢站起来,彼此扶持着,快快跑走。

云凤弦这才回眸去看齐云龙:“李将军,你说亲戚之事,从何而来?”

齐云龙笑道:“凤翔公子,你不知道吗?今天一大早,你三哥就亲自去见我师父,向他正式提亲。你的三哥若成了我师妹的丈夫,咱们自然也就沾亲带故了。”

自从当日云凤晴莫名其妙答应了尘洛的婚事,明显表现出极不乐意的态度,整日去吃喝玩乐,尽兴去做些伤风败行之事。奈何尘洛仗着和道盟的势力,竟压得满山海湖城内操风月行当的人,没有一个敢接待云凤晴,让素来荒淫胡闹的云凤晴受尽冷落。而尘洛竟只是笑吟吟整日跟着云凤晴,看他一次次碰壁,弄得灰头土脸。

以往尘洛与云凤晴相争,常常吃亏。但如今她受过打击,对人生的看法与过去早就不同,也不再受礼法拘束。云凤晴骂她,她可以含笑而对,云凤晴要动手和她打,只要她不气急败坏,失去镇定,也绝不会落在下风。

几番交手下来,倒令得云凤晴吃尽苦头。虽说他还一直咬着牙说誓死不会娶这个女人,但云凤弦早料定了,这不过是负隅顽抗,撑不了多久,迟早要屈服的。不过,云凤弦也没想到,云凤晴竟这样爽性,不声不响,就真的跑去尘右灯那里提亲了。忽然听到这消息,云凤弦不免一怔。

李成却是一声长笑,道:“凤翔公子,等着大喜的日子,我必在酒宴上敬你一杯。”说着重重一鞭打下去,胯下骏马发出一声长嘶,飞奔而去,马蹄扬起的灰尘,理所当然落了云凤弦一身。

空洃低低惊呼了一声,忙快步过来,为云凤弦掸衣拂尘:“真是无礼的家伙,主上不要生气。”云凤弦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若有所思地皱着眉,等空洃叫了七八声,这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四下一张望,却见长街寂寂,官兵早已不见,而百姓也是个个躲在家门里,谁也不敢探一下头。

云凤弦心中叹息一声,低声吩咐道:“空洃,立刻传讯出去,我要知道云凤晴去找尘右灯,到底都谈了些什么。”

“是。”

“云凤源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动作频频,整天都闲不下来,和山海湖城有势力的人士,来往越发频繁,帝思思还是时时跟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十分关怀。

云凤弦觉得手心有些冷,轻轻问:“杀死卫珍的凶手还是没有查到?”

空洃垂下头:“是属下们无能。”

云凤弦轻轻闭上哏,声音轻若微风:“在望月居连续行凶的凶手,刺死你故主的仇人,还有当日对我行刺的内幕,你们仍然查不出来,对吗?”

空洃一屈膝跪了下去:“主上,本门已经倾全力探查,只是如今战乱将至,各种消息过于纷乱,冬方势力忙于活动,而化血堂的主力又已调去查探最新的战报,所以……”

云凤弦摆摆手,止住他的话头,伸手将他扶起来,眼神深深凝视他,沉沉地道:“我是可以相信你的,对不对?”

空洃心中一凛,不知为什么,望着云凤弦深刻却仍清澈的眼神,怔了一怔,才轻轻答:“是的。”

云凤弦笑笑,放手:“那就不用再多说了,你只管全力派人查探,我等你的消息就是。”

她挥挥手,像是要挥开所有的烦恼疑虑,只淡淡道:“现在,我们先回去吧!也该去看看风紫辉了,这些天他好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复原了。”

风紫辉的身体的确渐渐休养得好起来了,不再整天躺在床上,有时也出来,在阳光下闲闲漫步。只是风雪彦还是紧跟在他身旁,以防止任何意外发生,云凤弦也断然不许他再跟随自己出去。

所以风紫辉目前的生活,虽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人服侍得无比周到,但也有点儿像在变相坐牢。

好在风紫辉没有平常人的烦躁激进情绪,纵然在如此纷乱的局势下,他也保持着安然不变的心境。

见到云凤弦大步进了后院,风紫辉淡淡笑了一笑,转身回了厅,不等跟进来的云凤弦坐下,信手把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淡然地道:“润润喉再说吧!”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身体过于软弱,日日受到云凤弦和风雪彦细心至极的招待,让他真正感受到一个普通人接受亲人、朋友关怀的心境,他竟然也肯常常露出笑容,虽然笑意总是淡的。

云凤弦端起杯子,把个价格贵得离谱的梦雾茶一口气喝干,真个如牛饮一般。

“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说?”

风紫辉微微扬眉,悠悠然道:“你没有话说吗?”

云凤弦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云凤晴终于去求亲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吗?你希望他能追求爱情,他可以幸福,可以忘记仇恨。”

云凤弦苦笑一声:“我是希望如此,但是……”她长长一叹,忽然改了话题,道:“李成好像一直看我不顺眼,现在,他可是山海湖城内最有权力的人,如果我……”

“错了。山海湖城最有权力的人,不是他。”风紫辉淡淡道:“李成是这里的将军,如今处在战时,将军掌攻守全权,但是具有最大影响力的人,并不是他。山海湖城的军队,所有的上层将军,十中有八,是和道盟弟子。其城之治下的各乡县民团、军队的领队人物,全是和道盟弟子。山海湖城附近,诗郡诸城,将领中,十有五六,是苍道盟弟子。而今诸郡军力,自然地以山海湖城为中心聚拢,并不只是因为山海湖城的财富,而是……”

“因为尘右灯。”云凤弦深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胸口的沉重,干笑一声:“看来,这个时候,云凤晴去向尘右灯求亲,真求得及时。”

“至少这个时候,尘右灯在明处,对官方,对所有人的表态,都是全力支持朝廷剿贼的。”风紫辉淡淡道。

云凤弦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说,是不是所有的通讯都已经被这次突然而起的叛乱,还有被截断的水路、陆路给封锁了呢?”

风紫辉安然提起茶壶,为她空空的茶杯续水:“你说呢?”

云凤弦看着热茶在杯中升腾起的雾气,渐渐模糊自己的双眼,幽幽道:“叛乱爆发至今,已有二十天了,如今反贼声势浩大,一时无两。可是为什么云昱风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越国太子得到名将卫观厅,以及炎烈国的暗中支持,就算是突然发难,云昱风一时不及应变,但是二十天时间,他应该也开始调兵遣将了吧?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他还在傻乎乎死守京城,等着各地军队擒王,还是所有的动静,都因为通道被截断,所以我们根本无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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