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遭殃

白妈妈总算没有再骗白濯, 离开几天就回来了。因着答应过顾大哥不再回京,知道他的人一直在城外守着,她不敢冒然前去, 便特地给白濯传了一封信, 让他出来接人。

白濯感觉自己受到了无尽耻辱, 一本《三字经》打败了他所有的骄傲, 记了几天, 至今只记得下前面几页。

接到白妈妈的来信,他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书,一溜烟跑出了蒋平的书房, 身后的蒋平摇着头笑了笑,一脸欣慰。

两人见面的时候, 白妈妈抬手扇了白濯一脑袋, 瞪着他道:“戴什么面罩, 这么见不得人?”

白濯笑着摸着后脑勺:“省事,现在京城还有不少人打听我, 烦得要死。”

“那……离王呢?”

白妈妈问得挺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踩到白濯的痛处。不过白濯早就跟离王无媒苟合,同流合污,哪还会有半点难过之处。

白濯自然是瞒下那晚不可描述的事,道:“他认出来了, 不过没事的, 往后我们在京中横着走。”

“给我收敛点, ”白妈妈道:“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白濯笑了笑, 将白妈妈迎入将军府中。

不得不说, 白濯虽然任性得很,但心中有数, 做事通透,白妈妈离开的几日,他并没有跟蒋平发生任何争吵,反而感觉更加亲近了,让白妈妈松了一口气。

白濯的亲生母亲照顾自己颇多,若是他不愿意认会蒋家,来日瞑目,白妈妈也无颜见她。

而对于这个把自己的儿子养大成人,心思纯善的女人,蒋平亦是感激万分,将她奉为座上宾,连白濯的姓氏也没打算改过来,就这样载入族谱。

白妈妈原是万般不愿意的,直言拒绝:“不行不行,说到底白儿是将军您的儿子,以前也就罢,现在怎么还能跟着我姓。”

蒋平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叹道:“也不全算跟你姓,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其实白儿的生母也姓白。”

白妈妈愣了下:“不是姓林?”

“她叫白霖,一雨一林的霖。”蒋平道。

白妈妈没有应,淡淡哦了一声。

先是“濯”和“灼”,后是“林”和“霖”,白妈妈再没好意思说自己是白霖的好姐妹,这么敷衍的姐妹情,她太丢人了。

她正深深反省中,白濯突然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本书,见白妈妈在,颇为意外。

“娘,你也在?”

白妈妈道:“嗯,跟将军说点事情,正好谈完了。”

白濯道:“刚刚在门外听到你们在说……白霖?”

“那是你母亲,”蒋平道:“只可惜那几年战乱频繁,我又奔波在外,没留下她的一笔一画,不然可以让你看看,你们长得有多相像。”

白妈妈仔细看了白濯几眼,反驳道:“也没多像,白儿更帅气些。”

死者为大是不可能死者为大的,在白妈妈眼里,她的儿子是天下第一。

蒋平也不恼,捧腹大笑,连连附和。

三人相处甚是融洽,并没有发生什么为了争夺儿子不择手段的事情,而比之将军府的和谐,离王殿下则要水深火热很多。

苍倾帝几乎是押着他上早朝的,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对待国事他做不到敷衍了事,一场早朝,几乎收了他半条命。

而龙椅上的人甚是满意,下了朝就找他下棋论事,连一点出宫的机会都不给。

乔央离撑着下巴,执黑子落下,将苍倾帝杀了个片甲不留,同时打了个极具嘲讽的哈欠。

苍倾帝脸一黑,放下白子道:“跟你父皇下棋就这么无趣?”

“挺无趣的,一点挑战都没有,”乔央离道:“父皇,儿臣想出宫去。”

身边的宫人上前收拾棋盘,双臂在两人之间穿梭,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但这也不妨碍他们的对视。

苍倾帝道:“你什么时候歇心,什么时候就能走。”

乔央离将腿盘了起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支撑着下巴:“歇什么心啊,篷州那么多断袖,父皇要不也去管管?”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苍倾帝道:“朕不希望这是你史书上的一个污点。”

乔央离被关了几个月,很是烦躁:“父皇,儿臣真的不是这块料,偶尔您也瞧瞧大皇兄吧,一直不受重视,难免心生怨念,闹起来,国不将国。”

苍倾帝叹了口气,道:“朕当时也不喜欢,可国家需要人才,不得不坐上这个位置,人生在世不称意,十之八|九。”

乔央离道:“到时候您封儿臣个摄政王不就好了,儿臣既能游山玩水,又能辅佐社稷,岂不两全其美。”

父子俩难得心平气和交谈,苍倾帝摆摆手让宫人屏退,留足了空间。

他道:“你这是死不悔改的意思?”

“改什么,没什么可以改的。”乔央离道:“儿臣本来就不愿掺和朝事,这您也清楚。”

苍倾帝落下一子,示意他下棋:“行,不想掺和也行,要出宫也行,先完婚了再说。”

乔央离怔愣,没反应过来。

苍倾帝道:“朕已经给你物色了一个姑娘,是宫爱卿的侄女,性格样貌皆配得上你,待成亲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父皇!”乔央离放下手中棋子,眸中染上怒意。

苍倾帝道:“朕是一国之君,有些事自然有朕的考量,若是不愿意娶,朕自然有办法让你娶。”

乔央离道:“父皇是觉得儿臣丢脸吗?”

苍倾帝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朕是怕你不知收敛,什么人都敢碰。那天镇南将军接风宴,你对他儿子做了什么?蒋平手握南疆大部分的兵权,你也不怕他知道后直接踏平你的离王府?”

乔央离:“……您知道了?”

苍倾帝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原以为你只是对那白濯动情,没想你连蒋平的儿子都敢碰,你果真放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风流。”

白濯带面罩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原来的身份,乔央离自然也要替他瞒住,但平白给苍倾帝留个不好的印象,他也委屈至极。

他的沉默,在苍倾帝的眼里就是实打实地心虚,好好的一个儿子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苍倾帝很是痛心,事到如今也只能把人放在身边,好好看着,以免又去祸害别人。

乔央离静了片刻,道:“父皇,您在我那里安插了多少眼线?”

“除你之外,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苍倾帝不动声色,风轻云淡间透着一股得意。

乔央离道:“行吧,您开心就好。既然父皇知道儿臣跟他的事,那就更不能让儿臣成亲了,不然也有可能举兵抢人,踏平皇宫。”

苍倾帝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断袖?且蒋平那性子,哪会由着他儿子被人欺负了去,你好自为之吧。”

乔央离垂眸沉思,分外忧愁。

索性抛下荣辱,带着人浪迹天涯算了。

总之,苍倾帝安排好的事,并没有因为乔央离的不情愿而结束。次日便以皇后娘娘的名义 ,召了宫家侄女入宫,跟离王殿下喝茶。

宫家侄女名叫宫翎,前几日才过完及笄礼,面上满是青涩,但神情冷漠,全然没有因为面前坐着的是离王而有丝毫动容。

皇后娘娘对宫翎很是中意,坐了会儿便寻了个借口离开,让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

宫翎并未开口,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无非是被宫丞相当做棋子,随意许配给有助于他的人,她运气好就得一个如意郎君,运气不好,就碰上离王。

离王殿下虽然生得俊美,风流恣意,但他跟白濯的事早就传遍京城,便连现在被禁足,也跟白濯脱不了干系。

而前段时间的流言蜚语,让白濯是男子的身份也藏不住,明知是男子却还执迷不悟,这离王不过一个断袖罢了。

宫翎喝了口热茶,思绪万千。

比起宫翎心思深沉,乔央离要坦然许多,他伸了个懒腰,确认皇后真的离开后,直接开门见山:“宫小姐,本王不喜欢你。”

宫翎放下茶杯,淡淡道:“臣女知道。”

“既如此,一切就好说了。”乔央离看着她:“想来本王跟白濯的事你们也听得差不多了,本王一个断袖,断然不会娶你,不若如此,你卖本王一个人情,如何?”

宫翎道:“殿下有话直说。”

宫翎毫不怯场,沉静的眸子丝毫不像久居深闺的女子,倒是让离王殿下刮目相看,他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近,低声说了几句。

一直冷漠的小姑娘突然红了脸,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半信半疑点了点头。

同宫翎成亲的事并没有大肆宣扬,但仍然被离王殿下有意无意传到了白濯的耳里,他原意是为了让白濯吃吃醋,闹一闹,却不知道眼线在跟白濯说时,镇南将军正坐在他的旁边,将他的话一字不差听了进去。

白濯侧眸看了蒋平一眼,见他阴沉着脸,便知道某人要遭殃了。

满心算计的离王殿下因为手下的粗心大意,把自己给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