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孟明坤离开后,程沛发现自己有了孟希。
她说,在发现有了他以后,她一点没有慌张,而是第一时间就爱上了这个来得不合时宜的小家伙。
知道了父亲的事,孟希反而失去了好奇,他非常安于自己的生活,电视上大哭大闹要爸爸的事情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过。反正他母亲与人为善,他也不喜争斗,不会有人指着他骂他是没爸爸的野孩子。
十二岁时,短短半年时间,因为一场大范围爆发的呼吸系统传染性疾病,他失去了妈妈和姥姥。姥姥去世以前,费尽周折联系到了孟明坤。时光如水,往事如烟,老人已然忘记过去的埋怨与责难。孟希还小,需要有人照顾,她把他托付给了孟家。
孟明坤早已结婚,曾有过一个儿子,小孟希一岁,伶俐聪颖,喜好枪械军器,且天赋过人,颇有孟明坤父亲当年的风采。一家人对他疼宠备至,寄予厚望。可惜他十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游泳事故去世了。
孟明坤的妻子在失去独子以后,灰心丧气,悲伤难遣,最后患上了抑郁症。
乍闻孟希的存在,最高兴的是孟明坤的父亲,并亟不可待地把孟希接到了B市。
在孟家那两年是孟希有生以来,最不开心最孤独的一段岁月。他每天都要被迫念许多书,学各种科目和语言,他本来十分喜欢读书,却一度几乎看不进去任何文字。除了这些,他还要学很多他无法理解的技能,马术,钢琴,跆拳道,射击……
他之所以被要求学习这些,是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弟弟以前会的。
最后他觉得真的撑不下来,去找他的父亲。孟明坤彼时已经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他眼中已经不具多年以前的热情与勇气,取而代之的是稳重的精明。可是看着眼前一双和程沛如出一辙的眼睛,他心软了。
孟明坤和自己的父亲周旋了半年之久,孟希终于重回家乡,获得了自由。
那个老人家对孟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想再看见你。”
“可是他说话不算话,好多次想把孟希抓回去。”纪晨漪说话面无表情,有点面瘫,只对面前的点心和咖啡有兴趣,“有一次,他令人布置了一个宴会,排场特盛大,特气派,宴会上有外国大使,都以为是要嫁公主什么的。那其实就是个订婚宴会,为我和孟希准备的。”
“鸿门宴啊,谁脑子进水了才要去。可是我们都被他逮去了。关键时刻,孟希开溜了,嗯,他很擅长这个的。”
“后来我才发现这个身份对我实在太好用了。某人的未婚妻,我甩着这个当令箭,再没有苍蝇围着我转,我爸妈也不念叨我了。So easy。”
“所以,你不要误会。我刚刚就那么顺嘴一说,不是实情。孟希让我跟你解释一下,你们都还满意吗?”
“我没让你说那么多。”孟希坐在一边抱胸听她将他的家史一一道来,他抹抹鼻子,平时不觉得,这样从别人口中听起来,他还
真是有点身世多舛。
“可你不是也没阻止吗?”纪晨漪吃完了自己的香蕉酥和蛋挞,把魔爪伸向了孟希的巧克力蛋糕。
孟希一直关注着赵媛媛,她正捧着咖啡,双眼发愣,想来是还在消化刚刚的离奇故事。
他回过头才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物。
“喂,我的蛋糕。”
“反正你也不爱吃,我被关了两天禁闭,饿死了。你怜香惜玉一点。”
“你太像我的哥们儿,有点困难。”孟希笑笑,“这次是为了谁?”
纪晨漪刚想开口,突然顿住,一会儿她举起手指四下晃了晃,指向某个点:“你听,这歌。”
“You raise me up?”
“不是店里的歌,是手机铃声。”
在手机主人接通电话以前,孟希从西饼店的背景乐里听出那个铃声,很熟悉的口水歌,歌者好像是去年上位的选秀歌手。原本是走颓废偏摇滚的路线,没想到也能唱这样深情甜腻的歌曲。
孟希回想了一下那人的样子,点点头:“头发很长,裤子很多洞,嗯,是你的茶。”
“还是我的优乐美嘞。”这么半天,纪晨漪终于笑了笑,她抓起吃剩的蛋糕,站起身,“我走了,多谢款待。晚上我要回茉莉园,你们约会换个地方,别告诉我哥。拜!”
孟希回头,看见赵媛媛哭了。她哭起来泪水总是一串一串的,滚圆的泪珠落在她手中的玛琪雅朵里,把浮皮的奶泡砸出一个一个坑,已经快赶上月球表面了。
孟希从纸巾盒里抽出卫生纸,递给她:“怎么了?哪儿又不舒服了?”
她接过纸巾,摇摇头,擦擦脸,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太可怜了吧。”
孟希笑了,手指伸到她脸颊上,接到一滴滚烫的泪珠:“丫头,别哭,我该受宠若惊了。”
赵媛媛很认真地看着他:“以后我不和你发脾气了。”
她想了想,改口说:“少发。”
8.
B市的秋天特别美,天色总是瓦蓝瓦蓝,空气清鲜舒爽,傍晚成群的鸽子飞过天际,就擦亮了灿烂的星光。赵媛媛有时傍晚会站在阳台上一边压腿,一边看看B市每天都变得不同的秋色。
不过这样的好风光并不长久,到了十一月初,B市的秋天就匆匆过去,迎来干冷的冬季。
赵媛媛来的时候没有带冬天的衣物,也没料到这里的冬天会这么仓促地凶猛地到来了。
为了避免再一次感冒,趁着周末,赵媛媛去了一趟商场。
M大附近就有一家易初莲花,赵媛媛去了那里,挑了几件毛衣和外套,走过一家男士服饰专卖店,又给孟希买了两件毛衣。
一件浅蓝色桃尖领,一件黑色堆领,她想着孟希穿上毛衣的样子,不自觉地笑容满面。
下到二楼时顺手又买了个加湿器,这样一来手中就满满当当,再塞
不进任何东西了。赵媛媛往回走,刚走到校门口,就听见有人叫她:“媛媛。”
她回头,看见徐晓桐。
半个月没见,他又沧桑了些,看上去乌云压顶印堂发黑。他接过赵媛媛手中大大小小的口袋,说:“我帮你。”
他有话说,赵媛媛看得出来。她没说话,等他开口。
快要到宿舍楼的时候,徐晓桐终于开口,却字句维艰:“媛媛……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你能不能让孟希去看看章殊,他好些天没吃饭,也不听人劝。他……心里有痴念,还未肯死心。”
赵媛媛没回答,走到宿舍楼下,她突然问徐晓桐:“你身上有钱吗?怕不怕辛苦?”
徐晓桐点头又摇头:“有,不怕。”
“那还有什么可为难的,等我。”赵媛媛拎着口袋奔上楼,很快又跑下来,手里还抓着两个袋子。她还是那件纯白色羊绒开衫,多系了一条白色波点红色围巾,她跑的时候围巾就在她肩头一跳一跳的,像雪地焰火,冰山红莲。
她跑得挺急,连呼带喘,拉他手臂一把:“走啊。”
看着这样的赵媛媛,徐晓桐突然感觉空乏的心踏到了一点底。
三个小时后,赵媛媛和徐晓桐又提着大包小包,到了H大石竹公寓楼下,徐晓桐跟门卫打了声招呼,就毫无阻碍地带着赵媛媛上了楼。
赵媛媛开了眼界,原来不管在哪个大学,女生进男生宿舍都比男生进女生宿舍容易得多啊。
乘电梯到了七楼,徐晓桐推开一间宿舍门,赵媛媛走进去,是四人宿舍,和她们M大女生宿舍布置差不多,条件稍好,配有电视和独立浴室。
徐晓桐指了指某个床位,赵媛媛抬头一看,正是章殊,裹着被子双眼紧闭面如菜色。
赵媛媛点点头,和徐晓桐一起从包里掏出一个个保温饭盒,一一打开来全部堆在一张桌子上。
烤鸭,蟹粉小笼,鸡蛋鱼豆腐,麻酱牛肉饼,辣炒蛏子,馄饨面,生鱼片,法式铁板烧,意面,麦当劳快餐……
很多都是孟希带她去吃过的东西。
然后赵媛媛就坐在电脑前,一边吃东西,一边开始看偶像剧。徐晓桐也坐在她旁边,两人时不时聊聊天,后来同寝室一个男生打完篮球回来,也加入了吃货队伍。大家一边吃一边聊起故乡的美食。
那个男生是内蒙古人,说起故乡的烤羊羔和羊蝎子汤,一脸的回味和嘴馋,讲得赵媛媛都忍不住心向往之。
突然,一个枕头从床上砸下来,章殊坐起,一脸愤懑:“我×你大爷!要郊游滚回你们的草原去,这儿不是餐厅,你们丫有完没完!”
那个男生有点尴尬,徐晓桐紧张地看着章殊,赵媛媛眼皮没有抬,喝了一口饮料,慢悠悠地说:“可是,这儿也不是你家呀。你睡你的,我们吃我们的,互不相干。何况我们还没嫌弃你肚子一直叫一直叫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