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华一听这话,赶紧回过神来,毕竟是妖精,能力再不济,也比自己一个凡人强,自己的小命儿还捏在人家手上呢,万万轮不到自己嘲笑人家,赶紧乖乖的抄写经书。
烛光中的子闵右手继续托着腮,左手中食指轻轻的扣着桌子,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罗华:“喂,罗华,你谈过恋爱吗?”
罗华手上一顿,赶紧摇头:“我们学校不许谈恋爱!”
子闵嗤笑一声:“真是世道不同,在这个时代你都该是孩子的爹了。”
罗华心中一惊,自己还没有长大呢,怎么能带个小宝宝?这情景无法想象。
子闵又笑嘻嘻的问:“有喜欢的人吗?”
罗华再次摇头。
子闵微微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罗华:“骗我!”
罗华心想确实骗不了这个妖精,她会“读心术”啊,不禁红了红脸:“以前有。”
子闵来了精神:“那是怎么不喜欢了?”
罗华的脸有些红的发烫,他嗫嗫嚅嚅:“她长得不是很美,但是舞跳的很好,我暗恋她,一直------一直认为她是我的女神,可是她却心另有所属。”
子闵疑惑:“她的心另有所属,你就放弃了。”
罗华有些难堪:“不是,只是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她和好友谈话点评班中男生,说到我,评语竟是头脑单纯,四肢荏弱、、、、、、”
子闵没有理会罗华的难堪,反而兴奋的拍了一下桌子:“这就对了,伤透心就好了,你知道徐小七为什么带我们回这里吗?”
罗华摇摇头,确实不知道。
子闵:“因为这里是他们定情之处,是她最留恋的地方。”
罗华:“所谓患难见真情,既然他是喜欢徐小七,为何娶了谢兰香?”
子闵摇摇头:“不清楚,朱文正早就轮回几世了,无从问起,大概猜测应该是权谋机变吧,毕竟当时谢兰香的父亲谢再兴是朱元璋极力拉拢的势力之一,再者谢兰香也不丑,能歌善舞,男人看了几个不喜欢,收入房中也是美事一桩。”
罗华不屑:“都说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七小姐确实有些不值。”随后他灵机一动,“如果我们在这幻境促成七小姐和朱文正的婚事,让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也了了七小姐的执念?”
子闵白了罗华一眼:“生前死后都没有成为朱夫人,是她这辈子的最大遗憾,在这幻境中突然满足,只会让徐小七沉迷于幻境不能自拔,永远也出不去了,我们要让徐小七看破、释然,而不是让她继续执迷不悟。”
子闵继续:“你去应付徐小七,我去缠住朱文正,要让他们分开,不能有机会深入发展,我再想办法让这个朱文正一心一意爱上谢兰香,远离徐小七,断了这笨丫头的念想。”
罗华心中鄙视子闵:“爱情这玩意儿是越打越黏糊,你还真认为距离挡的住两颗思春的心?”
子闵一巴掌拍罗华头上了:“小屁孩儿,才上高中呢,还两颗思春的心!就算是两颗叫春的心,照样也可以恨之入骨,多少曾经海誓山盟的夫妻,最后恨的死生不复相见的,要不杜十娘为何怒沉了百宝箱,有很多时候让深爱的人心死,只需要一件简单到不起眼的小事就行了。”
罗华刚刚对子闵升起的一丝好感,因为她这句粗口消失的无影无踪,毕竟自己能力不行,只能听他的。
第二天一早,罗华就打好背包,以后要风餐露宿了,看着他恋恋不舍的眼神,子闵爽快的挥挥手:“别一步三回头了,想我的时候就回来。”
罗华心道:“鬼才想你!,我想的是有床可眠,有瓦遮霜。”
子闵放下挽起来的袖子,调整自己平日大刀阔斧的步子和散漫的形态,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千金小姐。
突然罗华心中一动:“出了这幻境,我还能记得你,记得这里的事情吗?”
子闵回头一笑:“你猜?”
罗华心中突然有些可悲,也有些不舍,小心翼翼地问:“你会消除我的记忆。”
子闵自顾自地将大刀阔斧地步子变成小碎步:“无义最讨厌抹去他人的记忆,无论是好是坏,那都是他曾经的经历,是他的一部分,所以他也从来不教我这个。”
罗华:“那你会放任不管我?不怕我乱说?”
子闵故作深沉:“庄生晓梦迷蝴蝶,浮生不过大梦一场,你想信就信,想忘就忘,谁去管你呢?”
罗华还在思考子闵话的含义,子闵不耐烦了:“再不走,我真削你了!”
罗华一缩脖子,赶紧离开,顺着破烂不堪的马路走向城墙。
天太早,太阳还在地平线以下,朦朦胧胧的光线在模模糊糊的雾中,显得有些迷茫,道路两边还有少许侥幸存活 的人家,主人依旧起床打扫庭院,几声年老虚弱的咳嗽声,在这真假难辨地幻境中清清楚楚传入罗华地耳朵。
“我真的会忘了这一切,或者只是当自己大梦一场吗?”罗华心中问自己。
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趁着雾色跑了过来,慌忙之中一头撞到罗华地怀里,由于个头太小,冲劲儿太大,小人儿被反震出去,“扑通——”摔在了地上,也打翻了他手中破破烂烂的篮子,一篓子野菜就这样翻洒在地上,罗华赶紧弯下腰,扶起那孩子,他气喘吁吁,原本应该天真无邪的小脸儿,现在却满是尘土,本该红润地皮肤,早就被被早春的风吹得皴裂出多条口子,隐隐泛着血丝。
那孩子一把推开罗华的手,敏捷的收拾起地上的野菜,“嗖”的一下消失在不远的一处院落之中。
罗华无奈的直起身拍拍手:“这孩子!也不看看自己摔伤了没有!”
罗华磨磨蹭蹭到了军营,一来发现刘大有气无力的蹲在城墙根前,手里捧着半碗稀饭,看见罗华后他亲切的打了声招呼,随后招呼做饭的:“小六子,给小玉盛一碗粥来!”
小六子乐呵呵的找了一个相对完整的瓷碗,舀了一碗野菜稀粥递给罗华,罗华双手接过粥,鼻子有些酸,虽然这是个乱世,到处打打杀杀,但是人们却很是质朴,也许正是因为人们过的朝不保夕,有今天没明天,所有只要看见还活着的同伴,就由衷的高兴。
刘大拍拍罗华的肩膀:“小子不错嘛?本来以为经过昨天的训练,你今天可能都起不来床,但是现在看却精气十足,还是少年好啊!”
其实刘大也不老,也就三十左右吧,但是这个时代三十左右的人脸上却早已经是满面的风霜。
罗华端着手中的碗,不好拒绝,努力吞下几口白粥,真是难以下咽,他心里抱怨道这是什么厨艺啊?
旁边的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拍了拍罗华的肩:“你家哪儿的?”
罗华一顿,随后回答:“我就是这里的人。”
那小子一笑:“俺也是,俺娘就住前面。”他一笑就露出几颗黑黢黢的牙。
刘大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罗华他们身后,趁那小子不注意,一脚踹他屁股蛋子上了:“二牛,别废话了,快去把上面的弟兄换下来。”
二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腿向后稍微移动,眼睛还是盯着罗华手里喝剩下的半碗粥。罗华一下子明了了,俗话说半大的小子,吃死老子,这个年纪的少年,一碗粥确实不够塞牙缝的,罗华反正也吃不下,他把粥递给二牛:“喝了再上去吧。”
二牛欣喜若狂,他捧过碗,刚想放到嘴边,又停了下来,不好意思的说:“那你吃什么啊?”
罗华摇摇头:“我没胃口,放着也是浪费了。”
“哎!”二牛仿佛捡到了宝贝一般,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三口作两口把粥咽肚子里了,也不管它烫不烫,喝完一抹嘴,朝罗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一溜烟儿小跑着上了城墙,仿佛中了彩票一般,罗华心中不禁有些酸楚,想想多少年后他们在食堂随手倒掉的饭菜,正是眼前这些拼死拼活的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罗华忍不住去想历史中真正的刘大和二牛他们最后的结局是怎样?有没有平安归家?有没有娶妻生子?可以肯定的是历史书中不会有关于他们的丝毫记录,因为他们是如此微不足道,如此的渺小。
突然一阵号角声急促的响起,刘大立马弹跳起来,他一扫疲乏之气,大喊:“列队,准备上城墙!”
人群中不断传来骂娘的声音“他妈的,一天到晚不消停。”
“操陈友谅个老娘腿的。”
“一个多月了,陈四九都不臊的慌,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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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抱怨归抱怨,脚下却不慢,他们即便再累也得迎战,因为如果陈友谅拿下洪都,踏过了他们的身体,后面就是他们的老娘、发妻、幼儿、、、、、、以陈友谅多疑、心狠手辣的个性,只怕拿下此城后,会鸡犬不留!所以他们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罗华很想跟他们说:“你们放心,我们守住了洪都,我们成就了奇迹。”但是看着眼前破烂的城墙,听着城外震天的厮喊声,想想双方实力悬殊,他竟然自己也开始疑惑,当年洪都真的守住了吗?怎么可能呢?
厨子小六子放下汤勺,拿起地上横着的长矛,往双手吐了口吐沫,两个充满血丝的眼睛恨恨的瞪着,就要上城墙,转头一看罗华还傻愣着,“喂!”,罗华一惊,慌忙接住小六子扔过来的长矛,傻眼了:“我也上去!”
小六子呵斥道:“你娘们啊,还呆在下面!”
罗华心中那个慌啊,要知道他才练了一天啊,刘大这时也喊:“来不及了,边打边学吧!”
“我的个妈呀,这几乎等同于裸考啊,能不能活下来,看天赋了。”罗华被大家夹在中间,被迫移动着脚步,心中暗暗向苍天祈祷。
轰隆隆的撞门声,尤其刺耳,城墙上不断有流箭飞了下来,密集的流箭险些扎到了罗华,吓得他使劲儿缩了缩脖子,别说此刻他还真想有个乌龟壳。
今天的撞门声似乎很沉闷,罗华忍不住回头一看,愣了,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在门里面砌了一道厚厚的墙,比原来的城墙还厚,并且还把周边的城墙加固了,怪不得他们全部上了城墙,下面不留人了,看来邓愈、朱文正没打算放任何人进来,也没打算有任何人能出去,给陈友谅他们留一扇门,让他们撞去吧,撞不开搬师回营,撞开了,后面还有一道石头墙,出了半天的力气,没用!这招太损了!
刘大带着人上了一半,二牛就从上面冲了下来:“刘大,邓将军让我们去西面小门。”
“啥?”刘大:“你听错了吧?这里攻城攻的正热闹,人手本来就不足,还分散去西面小门,脑子进水了吧?”
“有本事你去问邓将军!”二牛气冲冲的喊。
刘大正犹豫不决,突然听得城墙上一阵震天的火铳声响起,城外哀嚎一片,片刻消停之中邓愈探下身子冲刘大喊:“刘大,带着你手下的人去西门,听从朱公子调遣!”
刘大这下不敢质疑了,哪怕就算是邓愈脑子真的烧了,他也得陪着糊,他立马掉头带着手下十几个人跑步到西城门。
喊打喊杀、鬼哭狼嚎的声音渐渐被甩在了身后,罗华心中暗暗把玉皇大帝、观音菩萨、上帝统统感谢了一遍,今日可算是躲过了一劫。
等跑到了西城门,罗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双手撑着腰,气喘吁吁,心里想这些古人虽然看起来面黄肌瘦的,但是这跑步速度却不是盖的,他在班级里虽然长跑得不了第一,但是中等还是绰绰有余的,今天却被小六子、二牛他们落下老远了,罗华不禁怀疑难道体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相对于南门,西门很安静,也很小,这里没人大声说话,但是却都在马不停蹄的装备自己,罗华不知道大家在忙什么,刘大却已经搞懂了形式,他三下两下收拾好自己的装备,转头替罗华紧了紧身上的铠甲,他神色凝重的看了看罗华,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小兄弟!”
罗华有些懵,虽然不是很明白眼下的庆幸,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发毛:“怎么了?”
刘大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他郑重地叮嘱罗华:“一会儿跟紧我!”
罗华更是长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能应了一声:“嗯!”
刘大似乎还想说什么,一个劲瘦的全身铠甲的人策马而来,人群自发的安静下来。
朱文正一手勒住缰绳,眼神凌冽,薄唇紧抿,环顾四周片刻后:“兄弟们,只守不攻,七尺城墙也不够敌人挖的,父母妻儿在我们身后,我们无路可退,今日随我出城,杀他个措手不及,我们誓与此城共存亡!”
“啥?”这下轮到罗华傻眼了,他不敢置信的推推旁边的刘大,“朱公子要带人出去,杀陈友谅一个措手不及?”他心里想就这么几个人,能组织很好的守住这个洪都城就不容易了,还带人杀出去,朱文正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刘大面色沉重的纠正罗华:“是要带着我们!”
罗华这下嘴巴都合不上了,惊恐的盯着刘大:“啊?”
刘大有些不忍心的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太会使刀枪的少年,声音很沉闷:“咱们这些临时抽调的人,加上个西城门原本的守门兄弟,就是今日的乞活军!”
“乞活军?”
刘大语气庄重悲凉:“不成功便成仁!”
这下罗华明白了,他居然稀里糊涂的成为了敢死队中的一员,“妈的”,他心里面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耶稣、上帝等又重新问候了一圈,也没有落下脑子进水的朱文正。
他大致弄明白了朱文正的计划,把南面的石头门留给陈友谅去打,从西面出其不意出城,断陈友谅先头部队的后路,与城墙上的邓愈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灭了他的先头部队,后面陈友谅必定派兵支援,速战速决,不可恋战,撤往东门,进城后有埋伏,听从调遣,按计划路线撤退。
洪都总管薛显等大家大概了解了计划后,一马当先,冲向城门,朱文正策马扬鞭紧跟而上,旁边一个娇小的女子也是当仁不让,罗华仔细一看竟然是徐小七。
罗华虽然忍不住赞叹眼前几位的英姿飒爽,但是也不得不开始盘算自己的活路,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洪都肯定是保住了,自己打不打几个敌人,与历史而言本就无所谓,况且这里只不过是个幻境,还是保命要紧,他计划慢慢的退到人群的后方,伺机掉队逃跑,躲在城里,等刘大他们安全归来,鉴于他是个新人也不好意思骂自己。
由于是现组的部队,人员凌乱,步调也乱七八糟,正适合浑水摸鱼摸出去,罗华一边想着一边放慢了步子,故意被人群挤得踉踉跄跄,慢慢的往边缘、往后靠,正当他快得逞的时候,一个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刘大冲着罗华大喊:“你这可怜的仔儿,走个路都能被人挤的东倒西歪,抓紧我,跟上!”
即将到手的活路被人生生掐断了,管他故意还是好心,罗华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刘大,你个猪脑子,我是故意东倒西歪!”他无奈的被刘大拽着往前跑,中间试了几次,都没有挣脱开刘大的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拖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