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是未知的, 也是无法预测的。
伊路米突然夜闯鲁西鲁家,伤了侠客,劫走李太白, 打断了鲁西鲁家兄妹二人各自的打算。
混乱过后一片狼藉, 散落在地的王冠, 权杖即使蒙尘也静静地闪耀着光芒, 而碎裂一地的蛋糕沾满了灰尘, 和某人……鲜血。
库洛洛临窗而立,玻璃碎落一地。雨点乘隙纷纷撞入,夜风扬起他凌乱的黑发, 额头刺下的倒十字架约隐约现。
他默然静立。
而世界也随着他安静下来了。
伊路米·揍敌客他为什么劫走薇薇?
他知道什么?
薇薇是他的妹妹。
薇薇是他的弱点。
许多念头不断窜出……如风如雨轻轻地打在他的脑海中。
忽地,他偏首问:“侠客, 薇薇去阎罗乡之前去过什么地方?”
侠客走了进门, 手臂的伤口仍在滴血, 沿着他的路线,一地血红。若不是他躲得快, 已经死在伊路米手中。
他说:“团长,请等一分钟。”
库洛洛同意。
侠客转身出了客厅,一分钟后回来。“三月初公主为了救二月·威海利·汉克去了揍敌客家做花农以换取情报,后来她和伊路米一起去了拉伊萨卡市,天空之城, 还有优利罗拉。”
他的报告没有多余的废话。
库洛洛默然转过身, 侠客退了下去处理伤口。
优利罗拉?!
库洛洛轻轻地咬着这四个字。
他曾经去过, 和父母一起去的家族旅行, 当时他们也不知道妹妹已悄悄地在母亲的肚子里成长。
这或许是他们一家四口唯一一起去过的地方。
悬崖上的积架房子。
夜风是冷的, 雨水打在脸上更加寒冷。
李太白缩在伊路米怀内,任风雨横行。
雨, 越下越大,他们的衣物早已湿透。
伊路米看见了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小木屋,他跃身落下,推门而入。此处离鲁西鲁家的古堡约有三公里,待雨停再出发。
李太白全身颤抖。
伊路米将她放下,亮起一盏灯查看她的情况。她的脸惨白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非常狼狈。
“受伤了?”
李太白没有回答。
李花农是一名非常坚强的女性。他以恶毒言语攻击,甚至狠下杀手时也不曾见过她如此脆弱,伤心的模样。
她是为了谁悲伤?
伊路米在漏雨的木屋内找了些干柴,生了一个火堆,火光烘热着两人的脸庞。他弯身检查她脖子上的伤痕。
库洛洛下手很重,紫红的淤青正在扩散。
他摸出药膏,一边涂抹一边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幻影旅团的团长库洛洛和他一样,向来不做赔本生意。他亲自出手要杀一名家无恒产的医生。
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和……和你一样。”火光窜上了李太白的眼,却是冰冷的火焰。
点了点她脖子上的绿宝石项链,伊路米反问:“不是因为你身上的宝石?”绿宝石项链加上红宝石戒指,两样都是珍宝,价值连城。
但不足以令库洛洛亲自动手。
李太白摇摇头,雨水从头发,衣物坠落。
她强调:“和你一样。”
和他一样?
李花农是他的弱点。
杀手不可能有弱点,所以他宁愿自己先除掉。
那么库洛洛也认为她是“弱点”?!
两人是如何认识的,如何看对眼的?那他又算是什么?小三,还是小四?或者什么都不是。
伊路米执起她的长发,拧干水份,再轻轻地散开,手不停地轻揉着,让火烘干。手是温柔的,但言语却是无情的试探:“你是他的弱点?”
“嗯。”
李太白老实承认。
因为冷,她移向火堆,顺道烘着自己湿淋淋的衣物。“他的说词和你一样。说我太危险了。真可笑,我又不是炸/弹,一点就爆,到底哪里危险了?哪里?”
她已经受够了这些男人自私自利的借口。
女人不是用“危险”或“安全”来归类。
闻言,伊路米移到她身前,托住她的脸,怒答:“这里。”说罢,低头吻住她的嘴唇,用力地啃咬,仿佛要将他心底的怒火传达给她……
不顾她的闪躲追着那一片柔软……
两人在火光中纠缠,挣扎。
你推我躲。
你进我退。
墙上的倒影如提线的木偶,一举一动像是命运早已设下的线路在世间重播。而木偶们却不知,拼尽心思演译着千篇一律的生死别离。
湿淋淋的衣物粘着皮肤,而伊路米他的手,他的唇却在她身上点火,所到之处无一处不发烫。
她听到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性情很冷,但所做的事却令人脸红耳赤。
他真的爱我吗?
不,他更爱他自己,所以为了保护他自己,要杀了她。不论他的吻有多火热,他杀她的心却不变。
李太白你别迷恋这些虚幻啊!
别再上当受骗——
“啪”地一声,落在那张俊美的脸容上,伊路米歪着脑袋,不可置住地看着李太白。只见她俊脸泛红,双眼瞪直,两行清泪又落下。
她喘着气说:“这才是危险。不要拿我当借口。”
她打痛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自尊。
伊路米捉住她的小手,“你以为我会害怕自己会死在你手里?不,我怕得是有一天,有人要杀你,当着我。我……无法忍受有人要伤害你。”
“所以你能忍受先杀掉我?”
歪理。
狗屁不通的歪理。
“因为你能牵动我的心,左右我的思绪。这样的存在,不,本就不该存在。一个杀手不能被人左右,他只需要分辩这人杀,或是不杀,这就足够了。所以不该存在的你,一定要抹去。”
说到最后,他残忍而恶毒言语竟掺入了几分温柔。“一定要……抹去。”就像情话般刺入李太白的心。
“所以还是怪我啰。我从没有想过要动摇你的心。”她逞强地否认自己的心意。
李太白迎上他的眼眸,死鱼眼微微一荡,似乎有什么刺痛了他的心。
伊路米使劲一扯,将她纳入怀内。“我虽然是个杀手,但你的话仍会伤我的心,知道吗?我并不是不懂疼痛,只是太过于习惯它。”
李太白没有挣扎。
任他的气息袭入,与他的体温再度纠缠。
“告诉我,库洛洛为什么要杀你?你若不说,等雨停了,我自会找他问个清楚。”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他的做法。
李太白身子一僵,仰首望着他眼中的坚定。
她轻轻地推开他,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优利罗拉的葡萄园,一对俊男美女的夫妻和一名可爱的小男孩,三人笑着,一瞧便知是幸福的全家福照片。
伊路米接过。
李太白问:“我的爸爸和妈妈你应该知道,那小男孩你觉得像谁?”
小男孩斯文俊气,年纪虽小却带着一股疏离的贵气,仿佛在哪见过。伊路米在记忆中搜索,忽地他瞳孔浅荡,低喃:“这是……是库洛洛·鲁西鲁?”
因二人行为是两极,一人是以救人为业的善良女医生,一人是杀人抢掠,无恶不作的盗贼。
两人的脸容有三分相似,他也没有联想过两人的关系。
李太白苦笑道:“我的哥哥,我唯一的亲人。”
“哦!”
伊路米仿佛明白了什么。“薇薇·鲁西鲁,库洛洛·鲁西鲁。你们是兄妹呀!”在马肯大宅时他就好奇,李花农为何用“薇薇·鲁西鲁”的假名。
流星街出身的人是没有国民身份的,她也不例外。
而薇薇·鲁西鲁才是她真正的名字,真正的身份,只是自己过于自信而忽略了。
以真乱假,果然厉害。
伊路米的指尖一绷,笑了笑问:“你说我和他是一样的。难道他也这么在意你?”
在意到非除去不可。
若是库洛洛,伊路米不难理解他的做法。
一人是杀手,一人是盗贼,都是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恶人”。他为钱杀人,他喜欢就去抢。
他们不怕死,却怕报复,报复在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
而这人就是自己弱点。
控制这个弱点,比杀死他们更要难受。
只是,他仍是无法忍受。
伊路米说:“我要杀你是一回事。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看着他杀了你么?”
“是你杀,还是他杀,重要么?反正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让我死嘛!如果我成为死人,能如你们所愿,那么这条命算什么。”
李太白恳求道:“伊路米,这是鲁西鲁家的事,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算是我拜托你!”
她扯着他的半干的衣袖示弱:“这是我唯一请求。伊路米,请你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离开这里吧!”
伊路米以指抹去她眼角的泪珠,轻声喃问:“你主动去送死,却要我视而不见。我若能做到,你又怎会是我的弱点,允其量不过是一时迷惑罢了。我……无法忍受别人伤害你,就算是你哥哥也一样。”
“但你还是会想杀我吧!”
“嗯。”
伊路米没有否认。“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或许有一天你变得不再重要,不再成为我的弱点也说不定。所以现在,起码是现在,我不会任库洛洛杀死你。我不允许。”
李太白拍掉他的手。“我没有软弱到需要你的保护,伊路米。”
她等了七年。
其间伤心,绝望无数。
和库洛洛之间一定要做个了结。
她等得够久了。
伊路米拿出红绳递给她。
“祖父让我还给你。”
婆婆的手绳?!
一道闪头忽地窜入李太白脑海中,大眼轻晃,没有马上接过。倒是伊路米抓起她的手套回她的手腕。
物归原主。
这是解毒的手绳能保护她的安全。
李太白轻轻地抚过手绳问:“伊路米呀,如果你不是伊路米,我也不是薇薇。我们只是平凡的男女,你会爱我么?”
“我不回答假设的问题。”伊路米转过身,拿起干柴添火。
李太白从后抱住他。“如果我不是薇薇,我一定会爱你上你的。就算你是个冷淡的情人,就算你个没有明天的恶人,我……我一定会好爱,好爱你的。”
伊路米轻抿唇,在心中喃道:说得好像是现在不爱他似的。他爱她,所以她才会成为他的弱点,同理她也爱他,所以请求他离开。
年轻的男女在火堆旁相依相偎,伊路米却不知红绳不知何时脱离她的手腕,悄然地落在火堆中静静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