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后悔自己没有准备周祥, 正焦急地想办法补救时,林熠说话了。
“可苗姐姐八岁时救过我姐姐,很讲义气的嘞。”
秦太后眸光一闪, 脸色暖和许多:“早年好像是有这么一出事, 熠儿一提哀家想起来了。”
林萧在心里偷偷给林熠竖了个大拇指, 接过话茬:“是啊, 要是没有佳沐, 也就没有现在的萧萧了。”
楚悠然也道:“佳沐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虽然性子和萧萧一样大咧,但人品不错, 模样端正又讲义气。这年头,能有个交心的朋友可不容易, 偏偏佳沐和萧萧就对了路, 两人数年的友谊越来越深。”
秦太后忽然笑了:“我就说呢, 萧萧怎么突然学得嘴这么甜,原来是给好友当说客来了。”
“萧萧不敢, ”林萧立刻从榻上起身屈膝行礼:“萧萧只是觉得这对佳沐不公平。您刚才也说过,萧萧的名声是外人以讹传讹,其实佳沐也是一样。”
秦太后思量了一会儿,说:“你先起来,哀家也没说她不好, 闲话真假, 还有待考证。”
林萧起了身, 认真道:“多谢太后娘娘体谅, 娘娘不以貌取人萧萧钦佩。等佳沐入了宫, 一定不会给娘娘丢脸。”
说完就往秦太后身边走去,径自帮她捏起肩膀。
一边捏还一边笑言:“萧萧进宫次数少, 必须得好好孝敬您。”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双小手灵巧扭动着,捏得力度适宜,恰到好处,令秦太后十分舒服。
“你呀,”她面色轻松心情愉悦,身子往贵妃榻后背上靠了靠,“还真是为了好友奋不顾身,哀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你能把你那副傲骨弯下来。哀家和你的外祖母是好姐妹,能享受到和她一样的待遇,也是实属不易了。”
楚悠然捂嘴偷笑:“太后娘娘您可是独一份,她外祖母到现在都没享受过嘞。”
“啊?真的呀……”
林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萧萧不懂事,往后再也不会,对太后和祖母都会好好孝敬。可是,太后娘娘何出此言,萧萧哪有什么傲骨?”
秦太后笑着说:“还不承认,你每回来宫里,见到皇后皇子,甚至见到哀家和皇上,何时有一回故意亲近过?每次都是循规蹈矩,问一句回一句,想指望你哄个高兴,那可是难了。”
林萧讪讪一笑,原来太后门清着呢。
“那往后萧萧隔三差五就过来陪太后说话解闷,决不懈怠。”
“熠儿也会经常过来陪太后娘娘的。”
“好好好,你们都来……”
“……”
身边的宫女虽然也经常给太后柔捏,但不如林萧有力,到了后面手劲儿容易不足。
林萧不一样,力气均匀从始而终,揉捏完毕秦太后觉得浑身上下十分松快。
她亲切地拉着林萧的手:“这就对了,哀家亲眼见证你的变化,你和陆琨是天作之合。这人和人的气场不一样,合不合拍从脸上一眼就能看出。”
“太后娘娘火眼金睛,萧萧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哀家这是经验,”秦太后顿了顿:“佳沐既然性子和你一样,等入了宫磨练一番便能醒悟了。”
林萧笑着撒娇:“那往后她若是惹您生气了,您就骂她。”
“后宫之中,哀家自会一碗水端平,不过若是佳沐犯了错,哀家就多说几句。”
“嘻嘻,萧萧替佳沐多谢太后。”
怕就怕在一声不吭把人关了冷宫赐了白绫,只要肯说,就说明还有救。
这算帮佳沐提前拿到一张免死金牌,林萧悬着的心暂时放下。
太后吩咐女官去拿来些蹊跷玩意儿给林熠玩耍吃喝,女官应了起身去了偏殿,林熠眨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咧着小嘴甜甜道谢。
楚悠然每次入宫看望太后,时间都不短。
秦太后年轻时就不言苟笑,性子冷凛,即便见了先帝也从不刻意迎合阿谀奉承,反倒让先帝觉得她出淤泥不染,和后宫其他嫔妃不同,从而分得不少恩宠。
当然再出淤泥而不染的嫔妃在生了儿子之后,性情也会大变,后宫生存法则是每个嫔妃的必修之路。
秦太后在没入宫之前,就是个一名官家小姐,和相国夫人林萧的外祖母一样,两人自小是闺蜜。
相国夫人是个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可人儿,几十载过去,二人关系依然融洽。
楚悠然小时经常被母亲带着入宫,对太后的性格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什么话题聊起来,都能让太后听得津津有味不厌其烦。
林萧根本插不上嘴,因为心里还挂念着另一件事没办,瞅了个说话的空档,见缝扎针道:“太后,我想去看望一下郁姐姐。”
秦太后一摆手:“去吧,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多聊聊。”
“是,萧萧快去快回。”
林萧径自行了礼出了大殿。
刚一出门口,清雨和绿竹便围上来。
“从马车里拿了礼品过来么?”
“已经妥了,夫人放心。”
绿竹手里提着两份沉甸甸的糕点回道,清雨手里也捧着物件,却是厚厚一册书和一副字画卷轴。
林萧点头,领着二人往东南角走去。
郁子娴是郁太傅的嫡女。
三年前入宫选秀那日,林萧和苗佳沐手拉手目送她乘着小轿离开家门。
郁子娴比两人大三岁,人如其名性子恬静稳重,在一堆贵女中算是一股清流。
小时只有她和林萧苗佳沐说话细声慢语,而且从不会笑话两人不修边幅没有贵女模样,所以三人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友谊。
后来随着郁子娴入宫,这短感情便日渐消散。逢年过节林萧跟随父母入宫拜年才会见到她,带些礼物陪她聊聊外面的热闹,而郁子娴也会回赠一些宫里的玩意儿。
友谊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就这么藕断丝连着。
上辈子林萧死时,郁子娴是庶三品婕妤,可一年之后,她已经变成从二品昭仪,位居九嫔之首。最重要一点,她是太后信得过的人。
所以林萧提出想去看望郁婕妤,她知道秦太后必定会答应的很爽快。
林萧成亲时,郁子娴曾让人送去一份贺礼。
她现在住灵韵宫,如贵妃是灵韵宫中位,另两位小主都比郁子娴位高,分别是林昭媛和范充仪。
如贵妃向来跋扈,林昭媛和范充仪常受欺负。而郁婕妤因为性子沉稳做事张弛有度,加上得太后眼缘,如贵妃又拿捏不到郁婕妤把柄,便一直相安无事。
“你这是刚从太后那儿过来的吧?”
林萧笑着走上前去,“郁姐姐料事如神,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
郁子娴眉尾升起一抹流光溢彩,是见到昔日小姐妹的喜悦之情。
拉上林萧的手往榻上去:“你呀,这成了亲之后小嘴儿也愈发甜了,快坐下说话。”
“……”
郁子娴能够得太后赏识,也和姜记铺子的糕点有关,和秦太后口味一致。
林萧入宫前陪着亲娘绕路去了姜记铺子一遭,在亲娘选好口味让人付账时抢先一步自己付了账,并且又让人包了一份。
没错,姜记铺子也是陆琨手里的,只是林萧还没来得及去查看,从那一沓铺子商契上翻到过。
既然是自家铺子,让亲娘掏钱就不合适了,虽然林萧知道她娘并不差钱。
郁子娴对糕点和书籍赞不绝口,小坐两刻钟之后,林萧起身告辞。
郁子娴让宫女从库房里拿了四匹不同颜色的绸锦出来,“这是前阵子东夷国进宫过来的玉锦,你拿回去,再给佳沐分两匹。”
这四匹玉锦颜色都十分靓丽鲜艳,适合妙龄少女。
林萧说:“我只拿我的,佳沐那份等她入宫,姐姐还是亲自拿给她。这几日佳沐被逼着在家学礼仪哪里都不能去,我也见不到她面。”
郁子娴顿了顿:“瞧我这记性,方才还在和你说今年选秀的事儿,怎地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我这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你俩才十多岁的时候。那时你们还稚嫩的很,现在摇身一变都成了出水芙蓉,让人羡慕。”
“郁姐姐秀外慧中博才多学,才让人敬佩。我俩必定要向姐姐学习……”
林萧回到家,专门让景春安排人外出一趟,把弟弟喜欢的吃食玩具全部买了送到南平王府。
今儿林熠功不可没,应该好好奖赏。
这几日因为薛如烟和陆明轩病了的缘故,宅子里格外清静。
林萧的计划是赶在年底前将七十处铺子全部视察一遍,这日一早继续出门赶工,走到陆府门口却发现被人堵上了。
里外三层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想出门都困难。
绿竹大吼:“干什么呢?赶紧让开,三夫人要出门。”
哗啦啦!
围观人群迅速分散,站在门口石阶一侧只剩两人,一人是薛泓,还有一个叫沈贵。
这沈贵是陆家副管事,职位上逊色薛泓一筹,不过这是以前薛如烟管控后院的时候。
现在后院成了沈筱月当家,沈贵又是沈筱月的人,林萧望了一眼便猜了个大概。
淡淡道:“我们走。”
几人迈出门槛正准备下石阶,薛泓在旁委屈巴巴直接跪下了:“三夫人,耽误您片刻功夫,能否帮奴才评个理?”
“现在大夫人不得势了,沈管家就想骑到奴才头上来。可奴才为陆家鞠躬尽瘁十几年,向来只问真相对错,不管其他。只要奴才还做管事一日,就必然尽职尽守到死。”
沈贵接着也跪下了:“奴才并不比沈管家为陆家操心少,自问问心无愧,求三夫人明断!”
“……”
平心而论,薛泓虽是薛如烟的人,但为人处世圆滑得多,从去南平王府下聘礼那会儿就能看出。
陆老夫人只把院中掌馈给了沈筱月,却没把薛泓给抹了,还继续让他压沈贵一头,意思可想而知。
这种事儿,林萧才懒得沾手。
“我管不了,你们该去找谁,就去找谁。”
丢下话便往马车走去,元盛驾着马车哒哒哒上了街。
先去了一家酒楼,同掌柜的聊了小半个时辰,出来时林萧发现自己被人跟梢了。
元盛在门外守着早就发现异常,压低声音说:“夫人,您上车坐稳,小的将后面这人打发了。”
他的身手毋容置疑,林萧遥望一眼不远处安静等待的一辆挂着褐色布帘的马车,唇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
“这就是个孬种,先不用管它,我们去下一处姜记铺子。”
清雨有些不安:“夫人,不用躲避一下么?”
“没必要,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走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如果是故意挡着我,那我也无需客气。有些旧账,总得要做个彻底了断。”
清雨恍悟:“难道后面那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