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随之低了下去,锦绣见也打探不出什么,悄悄向杨子帆打了个手势,可杨子帆像是没看见一般,径直将脑袋凑近小窗,想要听的更加真切些,不成想,头撩起了竹帘,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杨子帆一惊,提步后退,偏生又撞到窗边放置的足踏上。窗外彻底没声音了。锦绣心下叹息,这个不知道死活的呆子!
锦绣只好一手掩了杨子帆的口鼻,阻止他发出其他的声响,示意他别动,拉着他轻声慢步的后退了几步,又一手捏住鼻子,做出一副将睡未睡,将醒未醒的模样来,带着鼻音哼哼唧唧说道:“杨大哥,我不过是让你睡地上罢了,怎的弄出这么多声响,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说着松开了杨子帆的口,打着手势让他说一两句。
许是求生意念所致,杨子帆的榆木疙瘩终于开了窍,嗫嚅着说道,“我,我是第一次睡地上,难免会不习惯,可是打扰到了你?”
锦绣说道:“出门在外,难免会不习惯,多睡几次就好了。”
杨子帆:“……”默然无语的看着锦绣。
锦绣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儿,要不是你,至于落到如斯田地?
窗外又恢复了一片宁静。经过这几番事端,锦绣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夜,模模糊糊的打量起这个房间来。船体的窗子狭小,别说是钻出去了,便是个孩童还有些狭窄,只能从舱门出入。可既然二镖头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却不知镖长是否知晓这件事?不知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是否与当初追杀的黑衣人是一伙的?锦绣心里七八个念头来回闪过。
为今之计,只能先从这里脱身再另打算。
说是脱身,哪里就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锦绣不由得想起景沐暃来。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她不能出事,不能让睿恒伤心。
这边锦绣低头垂思不说话,那边杨子帆看着锦绣已经愣了神,明明是个比他更为瘦弱的小个子,颜兄弟心思之缜密,遇事之冷静,不知比他强了多少!可见临行前大哥说的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对的,只遇见一个年纪轻轻的颜兄弟尚且如此,不知道还有多少能人异士存在!可见自己只身赴京也是一个历练的好机会。
正出神间,手就被一只柔滑细致的手捉住了,杨子帆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锦绣的手。
锦绣以指做笔,在杨子帆的手心里写下,你尚且记得镖箱放在哪里吗?
锦绣这么一提示,杨子帆捉过锦绣的闪躲的手,在那细滑的手心里写到,放在后面的船上。
杨子帆写完之后,锦绣立刻将自己的手抽离回去。陌生男人留在手心的触感让她不断的皱眉,幸好睿恒不在,要不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醋意来。
刚把手缩回去,杨子帆又突的拉过锦绣的手,写到,你有什么计划?杨子帆是呆,但也不傻,联想前后就知道二镖头来者不善,唯一相信的人,也只有这个救命恩人了。颜锦既然已经救过他一次,这命就算是他的了,当然以他马首是瞻,但是又不知道颜锦的打算,只好详询。
锦绣心想,青峰与阿琪不知哪里去了,此番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把握。于是,在他手心里划拉,他们来者不善,我们只好逃命为上。我们烧船,趁乱逃离。是否会泅水?
杨子帆点了点头。
锦绣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和你佯做意见不合,大打出手,你拿着火把,趁机去船尾,找到箱子,淋上灯油,再把火把扔上面。”
语毕,也不知道杨子帆听懂了么,直接高声喊道:“哎呦,痛煞我了!!”
窗外的人与杨子帆俱是一愣。
锦绣趁机打了火石,点燃了油灯,突来的光亮外面的人影一闪而逝,锦绣假装毫无察觉。“杨子帆,咱们两个萍水相逢,蒙镖长相邀,方成一路人,也算的是有缘。没成想,你这大男人心胸未免太过狭窄,因为睡地上对我心存不满,趁着这漆黑夜色,对我不利!”
杨子帆连连摆着双手,“颜兄弟,我,我没有。”
“没有?那我头上的伤从何而来?”
杨子帆辩解不过,也气汹汹的说道:“颜兄弟,你从草寇下救我一命,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才这般礼遇与你,可你却如此不信任我,也罢,我再另找住处便是。”说着,拿着油灯起身就走。
锦绣哪容得他那么离开?双手拉扯杨子帆的衣袖,口里嚷嚷着,“做就是做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乌龟胆小鬼!”
杨子帆知她是做戏,但听见骂人的字眼,也压不住心中的火气,说道:“好好好,我自幼通读圣贤之书,往来人士皆是高品,从未见得如此无赖!”
俩人拉拉扯扯之间,出了舱门。锦绣貌似拉扯,实则将杨子帆往后舱推:“别走,别走,有本事和我同见镖长,请他评判!”
几艘小船上的油灯渐渐的都亮了,却不见人出来劝阻。锦绣就知,这回是真真儿上了贼船了。
杨子帆总算机灵了一把,顺着锦绣推他的力道,装作无力承受的样子,直接倒在镖箱上,趁机将灯油淋在箱子上,“颜锦!我跟你拼了!”把手里的油灯一扔,扑向锦绣。船舷本就狭窄,如何容得两人通行?杨子帆这么一动,两人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瞬间消失在漆黑的水面上。
与此同时,油灯点着了船篷,船篷里本就有桐油,再加上杨子帆淋上的灯油,一发不可收拾,大火瞬间吞噬了船体。
躲在另一边船舷的那两个趟子手,没想到锦绣和杨子帆会来这么一手,待他们反映过来时,不但没有了两人的身影,就连献给那位贵人的礼物也快被大火吞噬。
“来人啊,走水了!”镖队的人迅速出动,镖长和二镖头也掀开帘子出来,红艳艳的火光照亮了两人阴沉的脸色:“找到他们,杀无赦!”
锦绣和杨子帆并未游远。好在船离岸边不远,不然,不用镖长他们来抓,锦绣和杨子帆就先累死了。
到底不是男人,好不容易爬上岸,锦绣已然冻得说不出话来,上下牙齿打着冷颤。杨子帆扶起她,说道:“生个火,烤干衣物再行打算吧。”
锦绣说道:“不可,他们人多,等船上的火扑灭,他们想的必定是抓住我们泄愤。火光一起,只会缩短他们找到我们的时间。”
杨子帆迟疑道:“可是……”
“放心,我能撑得住。快走。”
杨子帆见他坚持至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扶着她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