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刘锡一脸漠然,呆坐在教室里,周围有些闹哄哄,同学们或在讨论解题方法,或小声闲聊。全班即将进入第三节自习状态,除了刘锡。

他不愿看,但总是忍不住习惯性地看了一下又一下:空着的常健、苏世和叶琴的位子。每看一下,心里就不禁伤感落寞一阵……仿佛被抛弃了。常健凭三寸不烂之舌,把自己“吹”进了学生会乃意料之中;叶琴精明能干,自然能进次轮;苏世的帅气在面试中占了便宜(当然他也有实力……)。

而刘锡自己呢?简历写得挺好,可一面试就黄了:刘锡没什么经验,平时又信奉沉默是金的真理,一上来被提问便语塞了,吞吞吐吐说不好。面试下来,刘锡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继续发呆……刘锡感到糟透了,叶琴那么看好他,拉他去竞选,可他却那么不争气……想到这刘锡的黯伤又加深了一层。

刘锡继续冥想着……

刘锡想,自己还是专心踢球吧,除了学习(对于学习成绩刘锡也没有太多底气),也就只有球技能稍微拿得出手了……一想到足球,刘锡又联想到许多最后时刻反败为胜的经典球赛,刘锡急的的一个激灵:对呀,球赛都能起死回生呢,我那学生会的事咋就不能峰回路转呢?

正想着,正好就真有上楼梯“啪啪”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刘锡的心跳开始有些快了:搞不好来的人是来叫我去现场的,也许是因为把名字写错或者写漏,所以才没有先前通知我……

他/她终于踏上了这一层楼,刘锡听声音判断出!刘锡很快就见着了那个急匆匆跑着的男生!接近刘锡教室门前了!

然而,人家只是急匆匆的经过了,没有一点进来的意思……刘锡被打击得狼狈极了,“看来还是不抱希望来得自在,”刘锡嘟哝着,总算埋下头自习了。

不一会儿,又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了,“去,别想了,不可能。”刘锡心里说道。

谁知,这次是……真的!常健踏了进来!他速移到了刘锡身边,一张嘴就催道:“别学了哎呀,快去学生会那去吧!”

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刘锡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拉去了,连笔都还没盖好放下。刘锡只好让它污染口袋。

追风之际,常健大声地“抬举”刘锡道:“你好强啊!一进学生会,就竞选主席去了!”这句话弄得刘锡云里雾里——一是他不清楚主席是个什么职位,他连他自己当初投了什么部门都忘了;二是他有些搞不清状况,他并没有先前得到要竞选主席的消息,而且自己并无此意,怎么就摊上这事了?

到了现场,苏世和叶琴就迎了上来。

“好好干!看你的了!”苏世激动地双手重拍刘锡的双肩,敬上满满的鼓励。

“刘锡,你好厉害啊!要努力当上主席哦!”叶琴高兴激动极了,她看着刘锡,兴奋地跳着笑着,双眸放射光芒迷人极了。

看着她,刘锡有点脸红了。好在他没有太沉浸于叶琴的可爱之中,“醒”来后,他忙问:“什么状况啊这?主席是啥?我怎么跟竞选主席扯上了?”

这三问弄得另外三人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常健先发话:“刘锡你没搞错吧你连主席都不知啊,主席就是学生会的老大,BOSS啊。现在正在竞选,我们刚得知候选名单上有你,便赶紧去把你叫来了。”

“刘锡,一共有七个人竞选,你是最后一个上台讲话的!已经有两个人发表过竞选词了。”叶琴补充道。

“什么!我……我是……”

“……最后一个……?”

“嗯。”三人齐点头。

刘锡感到自己的手心突然发凉起来,开始冒冷汗,脑子“嗡”的一下晕眩起来。

完了,刘锡第一个反应出来的词就是,完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准备,演讲稿什么的都没有,怎么上前去讲?

此时刘锡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索性轮我上台的时候我就声明我退出竞选算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刘锡愈发坚定了这个行动目标。

只是……光说退选吧,感觉不是个样子,加点内容吧……于是刘锡开始认真听“讲”,企望能从候选者中现学些能用来讲演的东西。

然后刘锡开始发现,他的竞争对手们真的非常有实力。他们都自信非凡,,口若悬河,目光淡定坚毅——他们之中有的激情四溢,热血沸腾,大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势;有的事无巨细,思考周到,说到处理每一个细节都如穿针引线般细腻;有的讲求实在,甘为孺牛,愿投身群众汪洋与之一同奋战;有的幽默健谈,亲和近人,让人举得他是所有人的手足挚友……虽然不认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但刘锡仍发自内心的佩服他们,更加觉得自己的掺和是一个愚蠢笑话。佩服的人之中,也包括——段政隆。他理所当然地,也参加了竞选。

第六位候选演讲结束了。

“刘锡,快……加油哦!”苏、常、叶带着鼓励的微笑,推了一把刘锡,“上!上吧!”

刘锡这次没有发呆,他清醒着,虽然紧张。他几乎是演讲一结束就迈出了走向讲台的第一步。那三人的鼓励差点就送不到了。

踏了上去……这一回头不得了,刘锡一看到坐或站在下面的黑压压的人群,腿就不自觉抖了,嘴也好像不听使唤了。“镇定……”刘锡对自己说,在这个时候,废话一句:“就算紧张也得给我装出不紧张的样子。”

刘锡开始要讲了,他的朋友们也开始无比认真的要听了。

“大家好,我叫刘锡,锡,是一个带着铁字旁的‘易’,容易的‘易’。我曾问过我爸爸,名字的寓意到底是什么,他只说道:‘你只管奋斗!名字有再多的寓意也终归是代号,即便没有名字,你还是你。’”一说到这,刘锡感到放松了许多,也开始想:随行讲吧,拘泥反而会紧张。

说到这,台下也发出了一小阵惊叹和赞美声,为这句挺有哲理意味的话。

“我没有什么好介绍的,大家不需要记住我

,因为我的确不是什么东西。”台下马上发出了一阵阵笑声,常健他们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小锡,你怎么说这些啊。”

“相反的,我认为大家应该好好地记住排我前面的六位同仁,因为他们真的不是一般人物,以后兴邦要起风云,一定有他们的参与。请容我做个总结,既然我是最后一个上台讲话的。”

接下来,刘锡便掏出心里最想赠与大的溢美之辞,送给了一个个他的竞争者。他真的在做总结,对每一个候选人他都给出了自己的介绍和自己的简短评价,虽然未听到前两人的演讲对刘锡的总结造成些影响。刘锡当然不可能把候选人的讲演内容都记住,这时刘锡竟也会发动太吓人帮忙回忆,又形成了一次次台上下的互动——刘锡已经完全放开了。

在惊异于刘锡竟会有如此收放自如的台风的同时,朋友们也开始着急了:小锡你干嘛啊!你这不明摆着长对手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总结完后,刘锡又即兴补充了好几句:“听他们发言,我就有个强烈念头,真恨不得分出6个主席位子让他们坐。主席谁当选,只要不是我,都一定行,因为他们6个已经足够优秀。我只牲畜一个可能多余的担心:没能当选的五人该何去何从呢?我希望学生会不要抛弃他们,应该接纳他们,这五人虽然是所谓“失败者”,但却是绝对优秀的人才,无论在学生会的哪个部门职位,他们都能发出强大的光热。对于没能进学生会但也有实力的同学我们也应包容,也应给予机会,我想不出具体的细节处理,只是希望不要抛弃。还有对于工作中犯错的成员们也应包容,尤其是新人,他们进入学生会的尝试最害怕的是失败……”

“虽然对于这次能参与竞选的缘由心存蹊跷,但我还是很高兴能借这个机会给大家说了这么多心里话。我所相信的,是只要有爱,充满关怀和鼓励,我们学生会就有希望。话,就讲这么多,好吧?谢谢大家。”

说完刘锡鞠了一躬,弯腰过程中眼扫了一下第一排坐着的学生会大人物们。刘锡感到似乎少了什么。极大的不对劲。

平静的人群才又重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好久,然后才又恢复对票的去处的讨论,教室的空气方才再次喧闹浮躁起来。马上就要开始投票了。

走向最后一排的途中(学生会安排让候选人都坐最后一排,好让候选人在走上讲台和走回座位的路上多与同学们打照面,俗称“混个脸熟”)刘锡忽然看见一个挺熟的面孔,但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回到座位上,三人都赶忙来安慰,“小锡,没关系,还有下次,”“小锡,只是因为时间仓促没准备……下次一定行的,”“这次学生会主席当不上别难过,我们会全力顶你到明年……”

刘锡感到有好大一滴汗从额头上滑下来……他哭笑不得:用得着安慰我么,我本来就想放弃的,我怎么可能沮丧难过。受不了,刘锡赶紧去上Wc解“双危”。

路上居然正面碰见段政隆。两个人都没有打招呼,装作擦身而过。

“段政隆……”刘锡联想ing,“听夏日说,段早想当主席了,但夏日不愿……”

夏日!

刘锡一下子明白了。

看到的那张面孔,常出现在夏日身边——上高二的,那人是夏日“手下”之一。现场不见原主席!极大的不对劲!刘锡终于知道少的环节是什么了。夏日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来不了,才派那人来现场看情况……

也终于明白了,最大的疑点……刘锡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名单之中了。

“进学生会——我推举你做主席。”

夏日的这句话反复在脑海中回荡。

刘锡回到座位上,一脸凝重表情。他在想:为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夏日不来?一旁的朋友有些被吓了:刘锡的表情怎么这么怪异?难道落选的打击太大了么?

过了好一会儿,台下的观众开始骚动起来。刘锡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起来,进而发现,学生会副主席走上了台,手里拿着纸,似乎是选举结果!

“各位,安静一下,”她说道,接着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用清亮的声音宣读道:“本年度学生会选举的最后一项——主席选举结果已经出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哪怕一点声响。

“经过我们这些前任副主席和部长副部长投票选举之后,我们所选出的新一任主席是——”

“刘锡!”

刘锡的朋友们一下子呆住了,刘锡也傻了眼。

“小世,我是不是听错了?嗯?”常健张着呆眼用不敢置信的语调说道。

“来自高一(1)班的刘锡同学,将接过前任主席夏日的接力棒,领导我们学生会所有成员……”

听到这句,常健、叶琴和苏世才终于释放出了心中无限的喜悦激情,欢呼雀跃起来,高兴极了,“是真的!刘锡!……HO!”叶琴大声地释放自己的快乐,完全扔掉了淑女的作态了。

刘锡这才想起——自己在发言时忘了说自己要退出选举了!本意只是想随便说些什么然后退出这场战争让自己体面点离开,而不是失败小丑的身份溜走,可没想到竟弄巧成拙!

再不去的话,以后就真没机会扭转了!刘锡立即作出了决定,一改往日优柔寡断作风(或许是形势能让人爆发出潜力的缘故吧),迈出步伐……

“真是不敢相信耶!我还以为刘锡的演讲搞砸了呢!没想到!太好了!”叶琴仍沉浸在刘锡胜利的喜悦之中。

“那小子还真是幸运。”背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叶琴转身一看,当即认出了他:

“你就是……那个新任的体育部部长,林风岚!”

“林风岚?”苏、常两人低声咕噜着。那不是那个……

“投票机制帮了刘锡很大忙呢,”林风岚继续讲道。这话常健听着有些不爽,他反问道:“那你倒是讲,怎么帮的忙?”

“投票的前任们性格不一,候选人们也个性不一,前任们的偏爱也就不同了。

但有两张选票,不能都投在一个人身上,他们就会选中庸的,觉得还行的就投上第二票。而且投票人之中也有支持某位候选人的,或者被候选人阵营拜托关照过的,这些人第一票肯定是定下来了,而第二票,他们宁愿给那些中立的候选人而非死对头候选人,刘锡表现也算不错,加上说了不少其他候选的好话,自然也赢得了各个阵营的好感。”

虽说对林风岚的话有些不爽,但实在说得头头是道,苏常也只好沉默不驳。

“看!刘锡上去了!”顺着叶琴的尖叫声,苏世和常建看见刘锡气势雄壮地走向了讲台。三个人不禁又兴奋得又叫又跳了。

距讲台麦克风还有两米距离,刘锡就迫不及待地张口,用史无前例的大分贝大声说道:

“我不接受选举结果。”

会场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讶和疑惑。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三人一听到这句话,一下子都呆住了,枯木般呆立在原地。风岚本无表情的脸竟也意外地添上了一丝惊意。

刘锡说完后发觉不妥,又补上几句:“我的本意不是要竞选主席,所以,我拒绝接受这个选举结果,你们另选他人吧!”

刘锡自己也悚,虽然意料到此举必然会使会场出现沉寂的状况,但是刘锡还是硬壮着胆子,正要直接走出会场(连叶琴他们都不管了,可见他内心犯虚以至不敢面对他们)。

“刘锡同学,请等一下。”第一排站起来的是个师姐,她面前桌上放着名叫“文艺部”的牌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你应该体谅一下所有的部长副部长那么辛苦地做出选择……”

“我们相信你可以做好主席工作,”刘锡刚说了句“我做不好主席工作,”宣传部一男一女就站了起来,“我们不会看错人!”

而台下凑热闹的人们早已炸开了锅,各种议论、传言、嘲讽、骂声,不绝于耳。而选举会场第一次在这时没有一个人中途走人,都想看这真人版话剧怎么演下去。

“好吧,我说,”刘锡决定解释清楚再走,可他不敢说他的候选资格存在猫腻,这样会引起更大的信任危机。他只好说:

“我发觉我对于主席这职位,完全不了解,之前,就在几个小时前,我甚至不知道学校有‘主席’这种职位存在,我只记得有毛【】主【】席……”

僵化了的气氛忽然又因为那句傻气话被逗得开怀了。刘锡停了停,又继续讲道:“连起码了解都没有,那不是没热情了么?没了热情,工作还能好么?所有我不愿当,我想学生会,你们总不能逼我吧?”

师兄师姐们陷入了窘境——不愿放弃结果,却又强人所难学生会工作也可能被拖累;放弃,却又是自我否定,影响学生会的信誉,还可能徒添麻烦再选一次。

这时竟有一位学长站了起来,来自权益部:“我想,我们也许能接受你的选择。可你说过,学生会不该抛弃,我们觉得你是个优秀人才!你加入我们学生会吧,不当主席,去下属部门坐个职位贡献力量也行啊!”

刘锡定睛一看,是吴敢。这话说的刘锡有些心动了:如果自己就这么走,恐怕他们会心有不甘,不如留在学生会干点什么,坐个补偿安慰一下也成。何况自己就初选学生会落选之事耿耿于怀,借此机会弥补下自己的缺憾也未尝不可。

那么,什么部门好呢?

刘锡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当初最想进的——体育部。刘锡“从事”体育,自然对体育部有天然的感情。只因刘锡对自己不自信(他以为部里面都是猛男而他不够魁梧),他去投了别的部门而没有去竞争体育部入选名额。后来知道那部里还有女生,也有瘦弱的男生……现在机会来了,进自己想进的部门的机会。

“这样吧,不知可不可以,”刘锡结束思考,开始作答,“我能不能进体育部?”

“好的好的,正好这时体育部都还没选副部长,刘锡同学,你就做我们体育部副部长吧,接替我。”这时体育部的一个学长第一个站了起来表示欢迎。

风岚又吃了一惊,“这小子要当我部下了……”他自语道。

“让我们欢迎第一个诞生的副部长,体育部刘锡!”副主席努力带动下,台下终于响起了一阵阵的掌声。

掌声中,另一个前任副主席与旁边部长交流道:“那么,选主席的事怎么办呢?唉,都要卸任了还要干这麻烦事。”“……我看,就选第二高票吧。”“哦,那么,就是那个……”

叶琴、苏世、常健也呆呆跟着鼓起了掌。他们完全弄不清刘锡的状况了。唯一可以高兴一点的是刘锡总算也有个在学生会的立足之地了。

另一个前任副主席走上讲台,“那么,我来宣布刚刚选举组的决定。第二高票候选者成为新任学生会主席。他是——段政隆!”

台下观众在此鼓起掌来。也就在这时,刘锡走了过来。

“我们走吧!”

走前,刘锡又不小心看到了那一张脸,已经写满了愤怒和失望的……“只是我该怎么面对夏日和鲁阳?尤其是那个……前任主席?”刘锡很想对苏、常问出这句话,可最终没有勇气说出,“毕竟面对他们只是我一个人的事,还是不要让苏世常健卷入吧……”

常健、苏世和叶琴此时不知是该失望还是高兴好——失望,自然是因为刘锡居然放弃了主席职位;高兴,则是因为刘锡至少做了一个副部,总比之前学生会招新时被刷下来好多了。常健很想骂刘锡傻,但好几次都被苏世按下,每当这时,苏世总会说:“他不愿意当就不要强迫他吧……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苏世,他自己深知不被人尊重意愿和选择的痛苦。

“接下来……”走在路上,刘锡深思着,他感到仿偟了,不知未来又将有什么事情发生,是快乐的前方,还是袭来的不详梦魇?他该怎么办是好……

刘锡分明听到一阵阵曾经庞然的存在土崩瓦解的怆音。

“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