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乾帝让人引导得当,外头很快知道太孙文武皆通,不仅文采了得,武技也是极为出色的,便是皇室中有名的武痴逍遥王世子殷舒天,也是几拳便能打趴下的。
虽然康乾帝金口玉言说太孙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还是有人道太孙跋扈异常,在宫中就敢暴打亲王世子……气的康乾帝在堂上直指着朝臣痛骂了许久,直言道有妖人企图颠覆朝政,霍乱江山。
太-子都被弹劾了几个月了,康乾帝也不过是压着折子,太孙的事情刚出,康乾帝就忍不住了,众人这才明白太孙地位依旧稳固,比太-子也是不差分毫,甚至更胜一筹。
退朝之后,康乾帝将诸位成年的皇子全部叫过去,令他们跪在那里半晌之后丢了一摞折子在地上,便带了刘煜和殷鸿利离开了。太-子被参之事,康乾帝已经调查“清楚”了,成年的皇子没有一个不插手的,康乾帝顿觉心寒,自己的太-子都这般隐忍了,他们怎么还敢如此行事?
“真是便宜老大了!”刘煜对着左中棠低语道。左中棠却是很有本事,在无法使用魅惑术这样的情况下,刘煜也是下了一番手段才完全收服,让他真正成为自己人。这次事情一开始刘煜就查清楚了是殷褆的手段,不过老三、老八、老九手里也不干净,唯有殷禛真真是被人连累。不过不管是殷褆,还是刘煜都没有放过他,刘煜自是知道这个老四身上尊贵至极的庞大气运,完全不相信他没有野心。
左中棠看到太-子不悲不喜、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样子,不禁暗叹果是明主。此事一开始是被动的,但是太-子很快就做出反映,并将事情引导成向着他这边的,不仅没有失去了圣宠,还圣眷更重,甚至就连圣上身边也有他的死忠,心中自是佩服太-子心机深沉,非常人所能相比。
“老大不足为惧,老八也不过跳梁小丑,最厉害的不过是我这个四弟,既在皇贵妃名下,又有童家和郑家傍身……你这事做得不错。”刘煜看着左中棠,然后道:“你是有大才的,但我们暂且不可操之过急,你先去吏部历练几年,鸿则也要劳你多加教导。”
左中棠赶忙道:“殷鸿则皇孙聪慧非凡,臣定然鼎力相教。”
殷祉感觉到康乾帝识破了自己诬陷太子门人的手段,不禁心中惶恐,好在他平日里没有过多的动作,这次只是“难得糊涂”而已,所以在和谋士们商议了之后,他想出了一个挽回想象的方法。
“你要编书?”康乾帝看着殷祉,有些关切问:“你要编何书?”这个儿子自幼好文,并精通推演算法,康乾帝之前也亲自教导过他几何学,如今儿子有这个意思,他自是支持的。
殷祉看到康乾帝不等自己回答,甚至还不清楚自己要编什么书的时候就表现出的支持,心中不禁微微有些发涩,之前关于太-子之事他确实有推波助澜,但却并不是始作俑者,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被毫不留情的训斥。
殷祉对那个位子不是不在乎,也不是不期盼,可是自从荣妃去世以后,他便明白自己在父皇心中地位不过一般,再加上荣妃死前留下了“做个闲王”的遗言,故而即使他心底还是渴望那个位子,但却已经开始想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了。
殷祉要编书,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要集律法、历法和演算法于一书,给康乾帝说起来也颇为头头是道。能够少一个有“非分之想”的儿子,本就是康乾帝乐于见到的,如今看儿子确实精于此道,自然是更加满意,当着殷鸿利的面子就大力鼓励了他一番。
“三叔大才,侄儿在这里静候您的佳作!”殷祉主动退了一步,表示不参与皇储争斗,殷鸿利心下觉得他很识时务。而且殷祉也确实有真才实学,殷鸿利甚至想要让他沉迷此道,于是当着康乾帝的面问:“三叔能否帮鸿利也编一书?”
康乾帝看着孙子乐呵呵的问道:“鸿利也想编书?”
殷鸿利认真的点点头,然后道:“孙儿读书之时偶有不识之字,亦有不通其意之字,虽有《楚辞》、《说文解字》等书,但其注解仍不完善,若是三叔能够编出一本详细讲解所有文字之音、之意的著作就好了。孙儿之前问过父亲,父亲道想法虽好,但耗时太过,且于孙儿用处不大,又让孙儿问问皇祖父,今日刚好三叔提及编书之事,孙儿便问问可行否?”
殷祉闻言一顿,编出一套集历代文字释书大成之作?殷祉看着如今不过十一,仍是一脸稚气的太孙,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心服,自己思索良久,才想到这样一条退路,又和了自己的喜好,可如今太孙不过一言,便提出了一个令他都心动不已的提议,编纂出这样一套可以让人流芳百世的书籍,如何能令他不向往?
康乾帝也很是心动的看着孙子,殷鸿利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于是继续道:“按照字的笔画从简到繁,或是按照字的读音分类,或是按照偏旁……若是将书编出来,便是皇祖父给以后的弟弟们取名字也会更加容易。”
康乾帝闻言失笑,伸手拍拍孙子的肩膀,去年殷祺家老四出生,过来求名字,自己当时想了良久后对着殷鸿利道了声恼,结果这孩子就给记住了。不过殷鸿利所想确实很得康乾帝的心思。
殷鸿利略带兴奋道:“编出一本‘康乾大字书’……嗯,‘字书’好像不够大气,字……字……‘文字辞书’?不好听……皇祖父您说应该叫什么名字啊?”
康乾帝低头沉思片刻道:“典,大册也。鸿利你看,叫‘字典’如何?”
“嗯嗯嗯!”殷鸿利连忙点头,附和道:“便叫《康乾大字典》,用以纪念是祖父您命人编撰整理的字典。”
“朕看朕的鸿利想的颇为有理。”康乾帝笑道。孙儿这么崇拜自己,康乾帝表示很满意。
殷祉虽然心惊于殷鸿利头脑之灵活,自己才说编书,他便立马就想到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主意,甚至连自己也很是心动,编纂字典绝对是青史留名之事,不过……殷祉轻咳一声,打断了康乾帝跟殷鸿利之间的彼此恭维,道:“父皇,这字典之事所牵甚重,儿子恐力不从心。”
康乾帝不在意的挥挥手,然后道:“你先编你的书就是了,字典之事不急,朕要好好跟太孙在商讨一番。”
殷鸿利咧嘴道:“等三叔编书有了经验再编字典也不迟,三叔,侄子看好你呦!”编吧编吧,一本完了他还能想到下一本,世上的书是编不尽,既然你心生退意,便退到底吧!
“殷祉你下去吧,朕也看好你!”康乾帝点点头。对于殷鸿利能因为不认识的字,还有自己的只言片语,便有这样的想法,康乾帝还是想跟他好好再聊聊,孙儿一天天长大了,却总是给他带来不同的惊喜,果真不愧是太-子的孩子,不愧是自己亲自教养的太孙。
出于对殷祉“识时务”的赞赏,在康乾帝又一次准备出巡时,就钦定了他留在京城监国。在皇子大臣为此侧目时,殷祉却是心中有苦自知。若是在他表明态度之前能够获得这样的待遇,他自然会欣喜若狂,可是却偏偏在他自请编书之后……
康乾帝的行为让殷祉完全认清了现实,他是绝对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只要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那么他就能富贵荣华,甚至是大权在握!至此,对皇位仅有两分贪念的殷祉终于彻底的放下了不该有的念头,决定遵照母妃的遗命,做一个“闲王”!
“皇祖父,草原上都有什么啊?有没有三弟喜欢的红毛狐狸?”殷鸿则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不行。
因为康乾帝还给刘煜安排了一些事情,殷鸿利便将殷鸿则留在自己身边亲自照顾。之前康乾帝跟殷鸿则接触并不多,但其实他心里也挺喜欢殷鸿则这个孙子的,所以说起话也很是随和:“有红毛狐狸,还有白毛狐狸,到时候祖父给你猎一些可好?”
“嗯!”殷鸿则点点头,很是兴奋道:“也给哥哥,给母妃,给三弟都猎些。”说完就抱着康乾帝的大腿亲昵道:“祖父,您真好!”
被抱大腿的康乾帝心情很好,只是这种好心情在接到京中殷祉遇刺的消息后荡然无存。
“三弟怎么样?要紧不?刺客都出自哪里?”刘煜知道殷祉监国,京里的气氛不会很好,不过凤瑶她们在宫中他倒是不太担心,可也没想到会有人明目张胆的行刺殷祉,是谁的手笔?
刘煜将康乾帝想问的话都问了出来,康乾帝此时的心情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于是便死死的盯着来通报消息的人,喝道:“快说!”
“回皇上,回太-子爷的话,诚郡王未伤及要害,不过却要修养许久。具体事情还在调查中,据说刺客乃是京中混混,应是筹谋许久。诚郡王微服出行,参加民间文会,未曾提防,便遭了毒手,刺客当场自尽。”
康乾帝拍案而起,一痛大骂后下了数道旨意回京,要求掘地三尺,追其九族也要把背后凶手挖出来。
殷祉遇刺,康乾帝大怒,但是御驾才刚到北蛮,康乾帝对北蛮的忌惮很深,因此并没有打算回京处理此事,刘煜便道:“父皇,还是让儿子回京看看吧!”
康乾帝也曾想过让刘煜回去,他并非不心疼,殷祉虽然非长非嫡,可也是他的儿子,甚至是他颇为骄傲的儿子。如今在他看来殷祉明显就是替太-子挡灾,此刻事情未查明,还有没有别的刺客,康乾帝心中很是怀疑,所以他不放心太-子离开自己身边。便是刘煜再三恳求,康乾帝也不松口。
刘煜眼看康乾帝就是不同意,便跟“幼时”一样,伸手拉着他的胳膊,认真道:“父皇,儿子是这大凉皇朝的太-子,不能永远被您护在羽翼之下,儿子明白您对儿子的保护,可有些事儿子还是想要自己来做。”
康乾帝看着儿子眉眼间的坚定,也心知再劝无意,他的太-子十三岁就告诉自己在他心中自己永远先是父亲然后才是皇帝,他想要成为让自己骄傲的儿子!他的太-子会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他不愿被自己猜忌,更不去贪慕权势……
康乾帝觉得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皇后去世以后,他将太-子抱在怀里的感觉,他曾经以为他会保护这个孩子一生,他会让这个孩子成为自己的骄傲,可他的太-子始终还是长大了,也知道替自己着想,替自己分忧……
康乾帝叹口气不再相劝,命数百护卫护送刘煜回京。
刘煜在回京路上就一连发了数道旨意,当日文会所有的人、殷祉身边的人、九门提督、顺天府尹,当日所有相关人士全部抓起来,一一审问。
回京之后,刘煜先去诚郡王府看望了殷祉,听他说当日的事情。殷祉此时已经好了不少,刺客行刺未伤及致命处,但是却伤到了脾胃,乍一看瘦了不少。见到刘煜他便要行礼,却被刘煜上前按住了:“三弟之事父皇听后便是心痛难耐,多番询问方得知三弟无性命之忧,这才浅浅安心。父皇让孤告诉你,好生养病,任何算计你伤害你之人他都不会放过,三弟且安心吧!”
殷祉苍白着脸色,对着草原方向拱拱手,道:“臣弟有愧,竟让父皇如此担心,实是……”
“三弟莫要多想,父皇言你是他之子,父忧子乃人之常态,便是孤也不愿放过任何想要伤害自己兄弟的人。”刘煜安慰完,便问起当日之事。
文会每月一次,多是京中才子的比斗,殷祉每年总是会去上三四次。当日朝中无事,殷祉便想去散散心,谁知刚到聚集地,便被身边人刺了。殷祉虽重文,但身上也是有功夫的,当时却因太过紧急,只能稍稍避开要害,行刺之人看一击未中,护卫们又很快冲了过来,便直接自尽了。
刘煜继续发问:“你当日出去有多少人知道?身边护卫的都是谁?怎能让暗藏凶器之人靠近于你?文会从前也是这样无人管理么?”这次事情明显可以避免,他便是微服出宫,靠近他的人身上有无武器都能提前盘查出来。
殷祉身边的人虽比不上自己,可殷祉是当朝皇子,一个不安全的文会身边人能盘查不出来?便是事态紧急来不及一一盘查,他身边的护卫竟不能保护主子,还让刺客自尽?太多破绽了。若不是殷祉伤的那么重,刘煜甚至要怀疑这是他自导自演的事情了……
探望完殷祉,刘煜就下令诸位皇子以及之前调差此事的相关人士进宫给自己报告调查结果。
大理寺卿率先禀告道:“回太-子爷的话,据诚郡王的贴身小厦子道,当日诚郡王道无聊,要出去散散心,小厦子便想着正好是文会,诚郡王素来喜欢此事,故而提议,并未有人筹谋!”
刑部尚书也连忙道:“回太-子爷的话,文会是之前翰林院陈大学士举办的,在民间素有才名,当日陈大学士并未去,则由其子陈家洛主持。当日诚郡王去时,文会以至尾声,行刺者姓文,名泰来,父母已逝,独具红花胡同家中,往日便跟城中一些混混做些坑蒙拐骗之事,文家现已查抄,其曾在一起的混混皆以抓获,但无所收获。”
……
刘煜喝了一碗杏仁茶,吃了两块点心,将所有的报告跟口供全部看完,然后冷言道:“如此看来,我大凉皇朝堂堂监国郡王遇刺,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查了整整十七日,却一无所获?大哥、四弟、五弟、七弟、八弟、九弟、十弟、十二弟,你们可查到什么?”
殷褆闻言,心中一堵,但还是回道:“并无所获,当日事发之后,相关人士全部被羁押,便是盘查都是从刑部得出的。”
殷禛闻言附和道:“臣弟亦然!”其他皇子也都附议。
“废物!”刘煜冷笑着将手里的折子一把推倒地上,然后指着刑部尚书等人道:“要你们有何用?!先从混混们杀起,一个时辰给孤杀一人,孤倒要看看是一个不知,还是全部不止知,往日里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当是为民分忧了!文泰来无父无母,还无叔伯兄弟族亲故友了?孤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心到底有多硬?!当日服侍诚郡王之人,侍卫、太监将九族全部给孤查清楚,三日之内,若不能查清楚,你们头上这顶戴花翎,膝下子嗣之的未来都别想要了。”行刺发生了这么久,一点儿结果都没有,不是蠢是什么?事情一旦发生,必有蛛丝马迹,这帮子废物硬是磨了这么久,也不知被抹去了多少。
等众官员全部出去之后,刘煜这才看着殷褆等人,轻笑道:“从前我们兄弟之间争斗,不过是自家人的事,孤生来便是太-子,你们若有不服,觉得孤不配做这太-子之位的,你们大可提出来,若是你们能比孤强,能比太孙强,孤甘愿让贤!若是让孤知道你们谁敢对自家兄弟下手,呵呵……不用父皇出手,你们也该清楚孤的手段!今日孤把话放到这里,大凉皇朝国殷氏一族,容不得弑父杀兄之人!父皇统治的江山,容不得你们来败坏!”
“殷褆、殷禛、殷祺、殷祐、殷禩、殷禟、殷?、殷祹,说实话孤对你们真的很失望,殷祉遇刺十七日,你们就给孤一个无所获的答案?!殷祉是谁?是你们的兄弟!是康乾大帝的儿子!便是皇家无亲情,你们一个个也都是无能之辈!孤甚至觉得是不是从前高看了你们?这么久了,只这点儿事都查不清楚?孤生来便注定是这大凉皇朝国的太-子,你们的不服、不甘、不愿,孤都明白,可孤还是这大凉皇朝康乾大帝亲封的太-子,孤任由你们使手段,把孤拉下去算你们的本事,但孤由不得任何人做不忠不孝不友不悌之事!你们怎么斗都无所谓,但有孤在,便容不得兄弟相残,容不得任何人给康乾帝皇帝脸上抹黑!”
康乾帝看着京中快报,看着刘煜进京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看着他对兄弟的训斥与怒骂,心中大快。这两年他的这些个儿子不安分,他心中怎能不难过?心道这才是自己的太-子,不怕事、骄傲自信的大凉皇朝太-子爷,他们其他人没一个能比得上!
刘煜命人将有嫌疑的人分别关在无光暗房之中,唯有杀人之时放出来,在刘煜下令连杀了十个混混的时候,终于有人熬不住了,丝丝被隐藏的线索一点点的开始被挖出来,很快此事便有了结果!
让刘煜有些意外,殷祉遇刺这件事还真没有他那些兄弟的手笔,而是大凉皇朝另外一个隐藏的利益集团——大地主阶级的动作!因为康乾帝“摊丁入亩”的政策严重损害了大地主阶级的利益,于是这些人打算“警告”皇家一下。
是人都知道康乾帝对太-子的看重,所以不敢和康乾帝撕破脸皮的大地主们没有以刘煜为目标,只选定了最近颇得“圣眷”的殷祉。大地主阶级在大凉皇朝中可谓是仅次于皇家和勋贵的第三大利益集团,触角遍布朝野,和士林的关系也极其紧密,故而才能算计到自以为和文人香亲的殷祉!
这份结果刘煜并没有公示,甚至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康乾帝知道。臣民们看到的只是刘煜在其后的种种雷厉风行的手段——连斩七十余名作恶多端的地痞恶霸,罢免了三十多名相关官员。
御史连番上奏于康乾帝,康乾帝却觉得刘煜做的实在称心,殷祉也是他的儿子,儿子被行刺他本身就极为恼火,加上刘煜身边本就有他的人,他知道刘煜做的所有事情,不仅不觉得过分,反而对刘煜愈发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