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家听得意犹未尽的神态,麦轲也觉得自己大发议论也是有些意犹未尽。
而且这个积善、余庆、积不善、余殃的题目比较大,他虽然具有高度概括的能力,给大家提纲挈领地串讲了一通,却远远没有尽善尽美。
“看你们都是那么好学上进如饥似渴地寻求真知,我就在占大家一点时间,多说几句,这次我就不掉书袋了,刚才我来那么一段,主要是显摆一下我也是对古汉语懂一些的!
“就刚才那个积善积不善导致余庆余殃的话题,我还是联系实际再深入浅出地给大家讲故事吧。
“比如,一个作臣子的,犯上作乱杀死了他的君王,或者当儿子的大逆不道,杀死了他的父亲,都不是一朝一夕积累起来的怨恨。
“肯定是日久天长敌对情绪逐渐发展扩大,越来越多,越演越烈,最后变得不可开交。
“而这种仇怨的积累,是从起早就开始的,如果细心辨析,认真对待的话,那个时候就可以认识清楚的,早些对付,就不会让矛盾激化,非得你死我活。
“正如易经在另一处说的,当你一脚踩在寒霜上面的时候,你就应该立刻想到,不久以后,或者前面不远,就会有更厉害的寒冰等着你。
“这实质上是说什么东西呢?这个就是讲一个人的逻辑思维,如果不想自相矛盾的话,顺理成章地就从上一步走到下一步,或者说看到一个现象,就必须会出现下一个结果。
“这就是说一个人,如果符合这些逻辑关系,那么,他就是在内心上不搞歪门邪道,按照逻辑规则一条大陆直接走下去,直行不偏移正路。
“而在他外表的行动上,就是要按照义的标准所制定的规则,规规矩矩地说话做事,这就是内直外方,正人君子的作人模式。
“一个君子,最要紧的品德,就是心地正直;最大的行为准则就是把义的标注作为自己的规矩,如此一来,他就能够靠义行立身,他的德行就不是口头说说,而是有他整个行动的支持,就是有真实而具体内容的高标准行为。
“如此一来,言行一致,扎扎实实,一个非常丰满的人就矗立在人前,这个人就不会是那种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那么,这个人就是内心直行大道,外面规规矩矩,这个不断积累余庆,有无线发展壮大的可能,在前进方向和作人做事目标上坚定不移毫无犹豫因之也不会反复不常首鼠两端,所有也不会有那些不利的甚至是祸殃临身。
“我必须强调的是,这种外面的规规矩矩,并不是毫不相干的人给他加上的限制,也不是他自己为了什么目的哗众取宠的玩意儿,而是根据他内心的直行大道顺其自然的必然标准。
“如此坚定的品性、如此明确的预期效果在那里明晃晃地摆着,当事人则没有任何对自己人格和行为的怀疑,那么,他就是一个光明磊落勇往直前的勇士,百折不挠的君子,不受诱惑的正人。
“这个既是他的追求目标,也是他的生命写照,表里如一,心想事成,理想和现实完美结合。
“同时,这个阴阳二个不同性质的东西和而唯一,其中阴的一面的表现,就有极大的智慧,这就是阴之美,它的美以隐蔽的形式表现,它的隐性就是它的美。
“这个道理应用到统治者的驾驭之道、尤其是对于动辄就震动国之根本的大事上,就是不要心急暴躁急于求成,而是要稳扎稳打,等待时机成熟,顺势而为,水到渠成。
“是急于求成,还是水到渠成,二者都是成,却体现了两种根本对立的心态,也必然导致两种不同的局面,实际上必将导致两种不同的结局。
“最后的结果,就是急于求成反而不成,就是想着快速达到目的地,却半路翻车,一无所获。
“而水到渠成呢,则可以平平安安,安闲到达目的地,有关各方还一团和气,皆大欢喜,实现这样目标的王事,才是在王事大师手上完成的杰作。
“所以一个人做事,不能有可能实现的目标而拼命努力累死累活,而是引而不发,顺其自然,让阴阳大势用自己的强大动力促进它发展,自己跟着过去坐享其成。
“这个事情,最好的一个例证就是西蜀丞相诸葛亮,他满脑子都是灭曹兴汉,其实就是把那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推上正统,以至于六出祈山,自己身死五丈原。
“他的本事数一数二,他的努力空前绝后后,可惜他不懂阴阳大势,不懂引而不发,或者说虽然懂却没有遵从,有其不得已,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不懂!
“否则,明知是兵败身死的下场,还去找死,那是只有傻子才去干的事情。
“诸葛亮可算世界上第一个聪明人,说他是傻子没有人同意,所以,只能说他是真不懂。
“倘若他能隐忍十年二十年,将他的那些对手都耗死,与此同时,休养生息,壮大西蜀经济,多活个四五十年,就不是三家归晋,而是三家归蜀了。
“这个放下不提,那么什么事情应该谨守坤道,隐忍不发呢?那就是地道、妻道、臣道。
“这几个重大应用方面我就不展开说了,只提一条,就是不要妄图反天!
“也就是说地再强大,也翻不了天,妻再彪悍也翻不了夫,臣再弄权,也被君王压制。
“搞这些名堂的人,最后都落得一个家破人亡,没有好下场!所以稍微有些智慧的人,绝对不能走那条不归路。
“你看看历史,每一个朝代为什么时间不长就改朝换代了?那就是想用地道压制天道而没有成功的一个失败的后果。
“以此类推,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的变化,草木繁衍,都是如此,要想安稳,必须紧守阴阳大道;那怕天地之大,都要如此,历代大贤,都隐居不出,你一个小人物,瞎蹦跶什么?
“鉴于此,易经总结说:“括囊,无咎无誉。”这个通俗地说,就是满招损谦受益,即使你有一口袋的东西,也要把它扎起来,不往外流露,这样你才做到没有错误没有名誉,不会引人注目。
“这件事情极端的反例即使那些无事生非制造事端的明星,不管是文体明星还是政客。
“他们为了吸引关注,不惜制造丑闻,结果不少人被自己的丑闻搞得一蹶不振,甚至自取灭亡。
“啊呀,这个问题太烧脑!我得休息一下,今天就这样吧。”
别人不说,武之和、武之祥对麦轲拱手弯腰称谢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诚不我欺也!”
武之祥道:“以前我听过这句话,甚为怀疑,今天才知道,果然如此,佩服。”
武之和道:“关于坤之道,麦轲老兄比我的老师厉害,他给我说了几次我一直不明白的事情,今天一听就明白了,回头我要和我的老师说说。”
麦轲说:“说说可以,你可别违反了阴阳大道,他是老师,你是学生,师生之道,可比天地之道、君臣之道。”
武之和悚然一惊,又拱手道:“谢谢提醒!”
这个葬礼问题,谁也没有想到能引出麦轲的长篇大论,尤其是其中涉及的天地大道理,是大家都觉得有所收益,不过时间也够长,不由让一些人有些心急。
其中之一就有武之祥。
刚才的葬礼问题是哥哥武之和提出来的,他自己的问题还憋在肚子里,有些难受,于是提醒道:“一个葬礼而已,花了这么多时间,太多了!是不是该我,说说另一个问题了?”
武之和笑道:“小弟应该谨守坤道引而不发才对,你却着急起来,难道忘记了麦轲大师的谆谆教诲?你是急脾气,这个正好针对你的特点而来。”
武之祥一听,立刻醒悟,笑道:“知小弟者,大哥也!对不住,我有心急了,没有守住坤道。”
百里良骝等人齐声说:“谨听武老伯教诲!”
武之祥道:“教诲不敢当!如果是麦轲大师没说那些话,我也就勉强认头了,毕竟我和我哥都是有名望的学者,可是现在真的不敢当了!这个不是客气,而是实际!好了,下面我说一个事情……”
吴之祥扫了四周一眼,见到大家没人反驳他,才开始说道:“小子闻得贵处世俗,凡生子女,向有三朝、满月、百日、周岁之称。
“富贵家至期非张筵,即演戏,必猪羊鸡鸭类大为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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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闻‘上天有好生之德’,今上天既赐子女与人,而人不知仰体好生之意,反因子女宰杀许多生灵,是上天赐一生灵,反伤无数生灵,天又何必再以子女与人?
“凡父母一经得有子女,或西庙烧香,或东庵许愿,莫不望其无灾无病,福寿绵长。
“可是他却在子女的毫无紧要之事上面,杀无数生灵,花许多浪费,是先替他造孽,忏悔犹恐不及,何能望其福寿?
“往往贫寒家子女多享长年,富贵家子女每多夭折,深究其所以,虽未必尽由于此,亦不可不以为戒,认为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
“为人父母的,倘以子女开筵花费之资,尽为周济贫寒及买物放生之用,自必不求福而福自至,不求寿而寿自长。
“还有,我还听闻贵处世俗有将子女送人空门的,谓之‘舍身’。
“盖因俗传做了佛家弟子,定蒙神佛护佑,其有疾者从此自能脱体,寿短者亦可渐转长年。
“此是僧尼诱人上门之语,难道没有人能识透吗?
“而愚夫愚妇无知,莫不奉为神明,相沿即久,故僧尼日见其盛。
“此种习俗沿袭多年,固无害于人,但是如果为数过多,不独阴阳有失配合之正,亦生出无穷淫奔之事,伤风败俗,不一而足。
“据小子愚见,凡乡愚误将子女送人空门的,本地父老即将‘寿夭有命’以及‘无后为大’之义,向其父母恺切劝谕。
“久之舍身无人,那种不良习俗自能渐息。
“那些人既然停止这样的作法,不惟阴阳得配合之正,并且乡愚亦可保全无穷贞妇。
“总之,天下少—僧或少一道,则世间即多一贞妇,虽然不能绝对相符,亦相距真相不元矣。
“此中固贤愚不等,一生未近女色者,自不乏人。
“然如好色之辈,一生一世,又岂止败坏一妇女而已。
“鄙见是否妥当,尚求指教。”
听罢武之祥的牢骚,吴人敌等人唯有苦笑。
他讲的这些东西固然在中华上国不少地然依然存在,但是也有广大的地区已经改变,有关这方面的习俗,没有什么高大上的东西,也不涉及积善余庆什么的,只是一些陋习而已。
说不得,还得吴人敌给他解说一通,因为不管什么习惯,都最终归结到消费习惯,而消费习惯就离不开商品交易,都是吴人敌的经营范围。
任何好事固然有他这个奸商一部分贡献;但是任何坏事,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虽然他在好事上算不上建立丰功伟绩的大英雄;在坏事上,也当不上罪恶深重的大坏蛋。
不过,要说万事通,非她莫属。
所以,回答武之祥的重任,又是非他吴人敌莫属。
说就说!吴人敌一点儿都不发怵,各种大场合他都见过。
“哈哈!武老伯,不得不说,你说的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不过,老黄历虽然过时,其中的有些内容还是事实存在,所以它还有用。
“更重要的是,一些老派的人,还在使用它,按照老黄历做事。
“我是商人,当然在商言商是我的本性,追逐利润,则是我的本能,所以到底有多少人还是看老黄历生活,我是心里有数的,卖出去的东西,不说假话。
“根据我对大数据的分析,老派生活的人还有大约总人口的三分之一,这个数据请武老伯您注意了!这就是说,您刚才说的那种状况,只对三分之一的人符合实际。
“按绝对数来说,也就是四亿多不到五亿的人还是老样子,当然这个数字比许多国家的总人数都多!要不说在中华上国有很多商机呢。
“如果有四亿人需要一样东西,不是需要一个巨大的工厂去生产?我一个商人,当然最喜欢这个,因为不管他们长得美丑,对我来说都一样,他们都是钱!
“也就是基于这个想法,他们的需要是老派还是新潮,我都喜欢!
“我还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就是所谓新潮和老派,都只是在理论上的区分,在现实上,他们都是混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我的区分,只是从商品上来的,而不是从消费者按人头来的。
“基本人每一个人都是跨越新潮老派界限的消费者。
“我司空见惯的就是,一个最潮的时尚新星,却大肆铺张,为自己的儿子举办三朝、满月、百日、周岁等庆典,一个都不少。
“更有甚者,还把他的儿子送给所有有名望的僧人道士尼姑法师当义子,还要送出大笔的钱财说是什么拜师费、开光费、增值费……这个似乎不对,我想想,对!是增智费!
“也有叫增Q费的,反正是到底怎什么我也不懂,我只掌握行情就行了。
“什么,你有问题?为什么要掌握行情?
“笨啊!你叔叔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商人!明码标价的商人,当然那些人找干爹就是我的商机!
“没有我的牵线,他们的成功率也就百分之五十就不错了。
“可是有了我呢,你知道提高了多少,说出来吓死你!
“百分之五百!你说厉害不厉害?
“什么?我数学不对?最高也就是百分之百到顶了?
“我说,你这是对我一个以真金白银为基础计算金钱成功商人的亵渎!
“你看谁作为一个商人数钱的时候数学不对?开玩笑!
“你觉得不对,是因为你的脑袋是榆木做的,根本就不开窍。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是成功的商人,而你不是,还在那里研究数学。
“根据我切身的经历,我教你一个乖,数字不能变成钱,就是一个废物点心!
“最后,我告诉你一个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谁告诉你一个义子只能有一个干爹的?你那个最高百分之百,就是被限制在这个牢笼里的。
“如果有一百个儿子,和一百个得道高僧,他们最大潜力成为义父/干儿子的总数是多少?
“数学好的出来走两步?没错,是一万个!
“不错,你有前途,离把数字变成金钱的目标指日可待!
“看到没有,这个成交率比你的那个百分之百提高了一百倍!
“是不是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是不是觉得眼前一亮,干巴巴的数字可以变成肉嘟嘟的金钱?
“还有,我再问你们一句,我这个点石成金的能力,是不是比你们的计算能力更有价值?
“我再发挥一下,金钱的魅力是无穷的!
“但是你只认识到这一点,你还不行!
“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就是这个,商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刚才的成交率增加了一百倍,不是让你们感到震惊吗?
“那不过是刚刚开始!
“既然这个领域如此赚钱,我配成一对就可以受到百万酬劳,而且需求有增无减,我使用我的创造力的时候到了!
“这个创造力,就是没有大师,我可以创造出大师!
“大师是什么,就是一个大师的头衔,然后有人把他当作大师,放到商品的展台上。
“至于推销,那是个问题吗?
“我吴人敌一条龙服务,包产包销!
“所以不到一个月,具有国际名望的一流大师增加到了十万!
“我只是举一个小小不言的例子,来说明我作为一个商人能搅动多大一个风浪。
“所以,没错,武老伯提出一个很好的问题,也很让我这个奸商汗颜,回头我要面壁思过,争取痛改前非。”
武之祥道:“谢谢吴兄告知恁多内情!我倒是没有考虑到奸商……哦,大有能力聪明的商人的能量,在我们君子国,金钱也是很有用处的,但是它的作用是显明一个人的君子风度,而不是如同归国,对了,不是整个天朝,而是某些地方那样,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此一来,那个有关为了子女大搞庆典的事情,就不是什么大事情了,其实质不过是假借那些小孩子的名义搞搞其它的事情,比如拜师找到保护伞啊、赚钱啊、比如吴兄这样的;我也算看透了,即使没有那些小孩子当挡箭牌,也照样找到其它挡箭牌,那些东西简直就是俯首皆是,不要太多!比如吴兄的一根头发白了,就可以搞一场世界性的庆典,是不是这样?”
吴人敌笑道:“我那里会如此无聊,拿一根白发说事?”
武之祥道:“吴兄如此说,老夫我举例不当?”
吴人敌说:“非也!举例很恰当!我虽然没有那么无聊,可是有人要赚钱或者拉拢关系,就要杀鸡取卵,不对,借机生事!我这个白头发事件,实在是恰到好处,不大不小,符合无事生非的要求,真要是正经大事,他们瞎搞会有风险。
“其实所有这些为了赚钱或者其它目的搞事的情况,大家都是心知志肚明,都离不开花花轿子众人抬,这次我给你抬,下次你给我抬,有钱一起赚,骗人一起来,明白了吧?”
武之和道:“明白了!不是不能盖,而是不想改;不但不想改,还有扩大规模,这赚钱的方法,真实层出不穷啊,佩服!”
也不知道他是真佩服,还是假佩服,反正兄弟二人在这个问题上,闭口无言了。
过了一会儿,大概又想到其它问题,武之和又开始说话,换了一个主题。
“吾闻贵处向有争讼之说,那个和我们这里不同。
“我们这里是谦让,就是把好处给别人,唯恐别人不接受,故此出现争论。
“可是,贵境的争讼,是想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故此争论不休,打上公堂。
“小子读古人书,虽于‘讼’字之义略知梗概,但敝地从无此事,不知究竟从何而起。
“细访贵乡兴讼之由,始知其端不一:或因口角不睦,不能容忍;或因财产较量,以致相争。
“偶因一时尚气,鸣之于官。讼端既起,彼此控告无休。
“争讼其初,莫不苦思恶想,掉弄笔头。
“不独妄造虚言,并以毫无影响之事,硬行牵入,惟期耸听,不管丧尽天良。
“自讼之后,即使百般浪费,并不爱惜钱财;终日屈膝公堂,亦不顾及颜面。
“幸面官司了结,花却无穷浪费,焦头拦额,已属不堪。
“设或命运坎坷,从中别生枝节,拖延日久,虽要将就了事,欲罢不能。
“许多人家道由此而衰,事业因此而废,此皆不能容忍,以致身不由己,即使醒悟,亦复何及。“尤可怪的,又有一等唆讼之人,哄骗愚民,勾引兴讼,捕风捉影,设计铺谋。
“或诬控良善,或妄扳无雇。
“他们引人上路,却于暗中分肥。
“设有败露,他即远走高飞。
“小民无知,往往为其所愚,莫不被害。
“此固唆讼之人造孽无穷,亦由本人贪心自取。
“据小子看,争讼一事,任你百般强横,万种机巧,久而久之,究竟不利于己。
“所以《易经》说:‘讼则终凶。’
“世人若明此义,共臻美俗,又何争讼之有!
“再闻贵处世俗,每每屠宰耕牛,小子以为必是祭祀之用。
“及细为探听,却是市井小人,为获利起见,因而饕餮口馋之辈,竞相购买,以为口食。
“全不想人非五谷不生,五谷非耕牛不长。
“牛为世人养命之源,不思所以酬报,反去把他饱餐,岂非恩将仇报?
“虽说此牛并非因我而杀,我一人所食无几。
“要知小民屠宰,希图获利。
“那良善君子,倘尽绝口不食,购买无人,听其腐烂,他又安肯再为屠宰?
“可见宰牛的固然有罪,而吃牛肉之人其罪更不可逃。
“若以罪之大小而论,那宰牛的原算罪魁。
“但此辈无非市井庸愚,只知惟利是趋,岂知善恶果报之道?
“况世间之牛,又焉知不是若辈后身?
“据小子愚见,‘《春秋》责备贤者’,其罪似应全归买肉之人。
“倘仁人君子终身以此为戒,胜如吃斋百倍,冥冥中岂无善报!
“又闻贵处宴客,往往珍羞罗列,穷极奢华。
“桌椅既设,宾主就位之初,除果晶冷菜十余种外,酒过一二巡,则上小盘小碗。
“其名南唤‘小吃’,北呼‘热炒,少者或四或八,多者十余种至二十余种不等。
“其间或上点心一二道;小吃上完,方及正肴,菜既奇丰,碗亦奇大,或八九种至十余种不等。“主人虽如此盛设,其实小吃未完而客已饱,此后所上的,不过虚设,如同供献而已。
“更可怪者,其肴不辨味之好丑,惟以价贵的为尊。
“因燕窝价贵,一肴可抵十肴之费,故宴会必出此物为首。
“既不恶其形似粉条,亦不厌其味同嚼蜡。
“及至食毕,客人只算吃了一碗粉条子,又算喝了半碗鸡汤。
“而主人只觉客人满嘴吃的都是‘元丝课’,岂不可笑?
“什么?那位小公子,你问什么是元丝课?这个我还真知道。
“其实这就是一种银锭,具有官方规定的标准规格。
“那么是谁那个官方呢?
“名字上有,就是元朝的,一直流传下来。
“那么课是什么呢,就是今天的税,由此可知,这种银子是用来缴纳税赋的。
“其中的丝,就是蚕丝,因为当时元朝实际上是以蚕丝为对象征纳税赋的。
“这种银锭是替代物,所以名之为“元丝课”。
“这种元丝课是很贵重的,所以我说只看贵重因而吃它,而不管是否好吃,就如同吃那种银锭。
“那些人如果满嘴都是银锭,还在那里喊好吃好吃,该有多么可笑!
“书归正传,我接着说。
“至主人待客,偶以盛馔一二品,略为多费,亦所不免,然惟美味则可。
“若主人花钱而客人嚼蜡,这等浪费,未免令人不解。
“敝地此物甚多,其价甚贱,贫者以此代粮,不知可以为菜。
“向来市中交易,每谷一升,可换燕窝一担。
“庶民因其淡而无味,不及米谷之香,吃者甚少;惟贫家每多屯积,以备荒年。
“不意贵处尊为众肴之首。
“可见口之于味,竟有不同嗜者。
“盂子云:‘鱼我所欲,熊掌亦我所欲。’
“鱼则取其味鲜,熊掌取其肥美。
“今贵处以燕窝为美,不知何所取义,若取其味谈,何如嚼蜡?
“如取其滋补,宴会非滋补之时,况荤腥满腹,些须燕窝,岂能补人?
“如谓希图好看,可以夸富,何不即以元宝放在莱中?
“哈哈,就是那个元丝课,放上去十几块,都有气派?
“其实燕窝纵贵,又安能以此夸富?
“这总怪世人眼界过浅,把它过于尊重,以致相沿竟为众肴之首,而并有主人亲上此莱者。
“此在贵处固为敬客之道,荐在敝地观之,竟是捧了一碗粉条子上来,岂不肉麻可笑?
“幸而贵处倭瓜甚贱,倘竟贵于诺菜,自必以它为首。
“到了宴会,主人恭恭敬敬捧一碗倭瓜上来,能不令人喷饭?
“若不论菜之好丑,亦不辨其有味无味,竞取价贵的为尊。
“久而久之,一经宴会,无可卖弄,势必煎炒真珠,烹调美玉。
“或煮黄金或煨白银,以为首菜了。
“当日天朝士大夫曾作‘五簋论’一篇,戒世俗宴会不可过奢,莱以五样为度,故曰‘五簋’。
“其中所言,不丰不俭,酌乎其中,可为千古定论,后世最宜效法。
“敝处至今敬谨遵守,无如流传不广。
“倘惜福君子,将‘五簋论’刊刻流传,并于乡党中不时劝诫。
“或使宴会不致奢华,居家饮食自亦节俭,一归纯朴,何患家室不能充足。
“此话虽近迂拙,不合时宜,后之君子,岂无采取?”
武之和说完,叮着几个人看去。
他是知道张保和少十一公,虽然他们二人也不是君子国人,眼界更开阔一些,但是二人都是苏门答腊岛人士,所知即使多一些,也是有限。
真正从天朝而来的,那个小年轻不算,是吴人敌、麦轲、还有百里良骝。
他们三个人当中,吴人敌和麦轲已经回答了不少问题,只有百里良骝还没有怎么说话,不过,另外二人都称他为老大,据说那也就是皇帝的意思。
尽管百里良骝不像皇帝,也没有龙袍和皇冠什么的穿在身上,武之和还是希望他给自己的问题作一个回答,不是说皇上职位最高,想必本事也是最大,回答问题岂不是更好?
不但武之和希望他回答,就是麦轲和吴人敌也看着他,看样子就认定他来干这事了。
不过这二人的理由可跟武之和不一样。
他们指望他回答,是因为百里良骝是美食楼大老板,对天下美食都大有研究。
况且,他的那个古农专业和美食专业是不能分开,开始的时候,还试图寻找可以让人永生的美食原料呢。
既然千夫所指,百里良骝也就当仁不让,这次自己来!
“武老伯和各位前辈,说起吃饭这件既简单又复杂的事情,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根据我的科学研究和精确划分,吃饭已经分成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就是最基础的层次,解决温饱问题,也就是满足最基本的需要;什么是最基本的需要呢?就是不吃饭就活不下去!
“第二个层次,就是享乐的层次,也可以叫作美食层次,就是吃饭主要为了享乐,解决温饱反而成了次要的目标。
“这不是说解决温饱不重要,而是是如果你到美食层面,那个温饱就可以自动满足了,不用你再去刻意追求就能达到。
“第三个层次,就超越了食物本身,而是生命的升华,同时也把前面层次的目标变成了顺手牵羊就能实现的东西,这个目标就是永生。
“不太确切地说,也可以说是长寿;但是长寿不是永生,因为长寿的长即使再长,也不是永恒,因为永生的长度是用永恒来衡量的。
“这三个层次的框架摆在那里以后,再回头看看刚才武老伯说的现象,当然还有那个五簋标准,它在这三个层次中占据一个什么位置。
“当然,要想准确评价五簋的位置,每簋里面是什么东西很重要;既然我们没有办法看到实物,那么我们就只能按一般的水平来推论,就是里面是玉米、黍米、稻木以及蔬菜一类的东西,也许还有一些肉食,不过刚才听两位的意思,反对杀生,估计是不吃肉的,如此,我的判定,这五簋是在满足温饱的层次之上,但是肯定达不到美食的层次。
“我们宽裕一些,就算五簋的水平在温饱和美食层次之间。
“而刚才武老伯说的那些宴席水平,基本上是在美食线上,也就是那些吃饭的人追求的是口腹的享受,而不是温饱,已经过了温饱线,顺便解决了温饱的问题。
“对于美食的那个层次,老伯如果觉得五簋是最高标准,那肯定是超标了,也就是过度了,过犹不及,老伯是坚决反对的。
“我们先不说谁对谁错,只是先弄清楚大家都站在那个层面上。
“在说这个之前,我要给二位老伯介绍一个重大的饮食观念,这个也是我觉得两位老伯并没有意识到的,这就是——物以稀为贵!何以知之?就是老伯刚才说燕窝如同粉条,倭瓜不值钱等项表示出来的。
“这个概念不仅仅是饮食上面,在商业上的各种物资交流也同样如此,不信你们问问吴人敌。”
吴人敌赶紧插话进来:“对对对!物以稀为贵!这个我应该先说,结果被你说了。”
“老伯对那个燕窝既不好看也不好吃为什么当作宝贵摆在很高的位置上很不理解,还把它放在封条和倭瓜同一位置上,就是因为您没有把‘物以稀为贵’这条原则摆进去。
“燕窝您这里觉得很多,但是您这里是它原产地,所以觉得数量又充沛、花费也不高。
“可是如果运到北方的中华上国,不是要有万八千里地?
“这个路费怎么算?路途的伤耗不花钱吗?
“刚才您拿它和倭瓜比,因为倭瓜和燕窝您这里都有,所以都价格不高;可是到了中华上国呢?
“倭瓜是到处都可以成长了,甚至比这里还产量高。
“所以那里的倭瓜也是价格很低,甚至更低。
“可是,那里却没有燕窝,燕窝只有南海一带有产。
“您这里似乎很多的产量,分薄运到那些不产燕窝的地方,当然就变得非常稀缺。
“成本高了很多,又非常稀缺,价格不高哪行?
“所以燕窝这个食品,变成了宝贵一样,就不足为奇了。
“既然价格如此高,这种食品的身价就非比寻常了。
“您这里是满足温饱的食品,到了天朝上国,就成了美食的一项。
“既然是美食,可口美味就成了关键。
“原料如此珍贵,为了烹调出美味食品,各种好吃的辅料,就加了进去。
“如此一来,不好吃的也变成了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