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烈非常清楚,那声音既不是非常美的、也不是黎远,更不是食人枭和杨威中任何一人的。
难道,这座空城之中,真的还有人居住?
是原住民?……还是,和他们一样,无意中闯到这里的爬树者?
眼下,一切都是未知数。就像是一盘凶险未知的迷雾之棋,吕烈看不清未来,他能做的,也只有看一步走一步。
他在鬼气森森的十字路口停顿了下来,充满狡黠的大眼睛在眼眶中转了两圈,最终暗暗捏了一把拳头,小碎步走向有声音的那一方向。
在那一瞬间,吕烈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且去会一会这怪城中的居民。
他脚步轻若猫舞,身手却敏捷无比,一眨眼功夫,便穿过了无数林林总总的街边店铺,来到一个破旧小巷子的尽头,也是妇人和孩童声音的源头。
在走入巷口之前,吕烈脚步放缓了片刻,仿佛在犹豫。越是聪明的人,也往往越是多疑,对自己做出的决定百般怀疑、千种考虑。可吕烈骨子中有一种一往无前、介乎于果断和鲁莽的勇气,是这力量驱使他走入了巷子内。因为他知道,机会往往一纵即逝,自己若是在此处停步了,那下次想要遇见这座怪城的原住民,套到什么情报,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巷子最深处的墙壁前,吕烈望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靠在墙角,低着头微微颤抖着肩膀,好似在忍耐什么极大的痛苦。一个身着油渍斑斑布衣的妇人背对着他蹲在小男孩面前,脑袋上下起伏,不知在做什么。两人身子几乎贴在了一起。
从吕烈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这是在……不停亲她的儿子么?
吕烈等了一小会儿,见他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不得不抱歉地决定打扰他们一会儿。
“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位。我想问一下……”吕烈打算来个绅士般的开场,他风度翩翩,向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同时不动声色暗中抚住了背上的长砍刀。看似漫不经心走向小巷子内。
那个小男孩强忍住眼角珍珠般大的泪花,抬起头看了吕烈一眼。这时吕烈才发现,那个小男孩的皮肤带有一种病态的灰色,那绝对不是这正常人的肤色,就和这座城市一样,因为太久没有人来了,被陈年积灰牢牢裹住,肮脏不堪。吕烈甚至觉得,与其说那是一个人类的小男孩,不如说……他更像是一座做工粗糙、会哭会动的石雕一般。
不过,幸好,吕烈从来不是外貌协会。比起人的外貌,他更在意一个人的心灵方面,比如,是否对自己有利用价值。
“要包容,要有耐心,这样才能发现别人身上的美。”吕烈给自己打气。
男孩擦掉了眼眶的泪珠,对仍然蹲在他面前的妇人说道:“妈妈,已经够了……有人来了。”
那个母亲的背影停止了微微的扭动,她,或者说是“它”慢慢扭过了脖子,看了巷子口吕烈的方向一眼。
尽管吕烈早已心有准备,但是有一瞬间,他还是因为恐惧和战栗而停了一拍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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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该死的女人,她的嘴角甚至还叼着从儿子腹部咬下来的生肉,血丝从白花花的肉纹理上流下来,滴滴答答往下丢着血。女人的脸是深青色的,就像是带着一具青铜面具一般,她的脸型方方正正,令吕烈想到了进入墓穴前,守护在石梯门口的两具方脸人雕。女人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感情,无论是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是吕烈,都像是看着一坨肉一般冷漠。
那个畜生——她,在吃她的儿子的肉!
女人动了。
“该死的!”吕烈大吼一声,拔刀护住自己体前,同时嘴中猛地吐出一股火焰,猛然席向那似人非人的食人恶妇。
吕烈含怒之下的攻击非同小可,胸中火龙似乎也感受到了吕烈的惊怒,凶戾的火焰,瞬间将整个小巷吞没了。
火光之中,那个妇人理都未理吕烈一下。只见她的黑影手脚并用,异常灵活,一个翻身便轻松越过了墙壁,像是猴子一般消失在了远处的迷雾中。
“不好!”吕烈见巷中的火势越来越猛,暗骂自己鲁莽。
此时巷子内还立着一个无辜的小男孩,这般猛火烧烤之下,岂不是早已被自己做成了孜然烤肉?吕烈刚才惊惧之下,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他心念一动,暗运那寒冰蟒的力量,又从口中召出一团寒流。寒气一逼,小小的巷子三面墙壁上瞬间结上了薄冰,这前一刻还熊熊燃烧的烈焰也瞬间失了嚣张气焰。
同时使出两股相冲之力,吕烈也感觉一阵头晕脚软,几欲站不稳。
他忍住目眩,向巷子深处张望。那被母吞噬的可怜小男孩仍然站在巷子内,虽然没被火侵,但是只见他的胸口和左臂已经被吃掉了三分之一,腹肚处也被掏了一个空,鲜血、白浆顺着裤脚管流了一地,稀稀拉拉不知为何物的大小肉肠倒挂在地上,简直惨不忍睹。就是全无医学常识的人见了,也知道他必然活不成了。
“你……没事吧?”
吕烈此言一出,就恨不得给自己抽一个大嘴巴子。他真是被吓昏了头了——这他妈还要问有事没事?不是应该赶紧在他将死之前,问问他有什么临终愿望么?
吕烈随即走上去了半步,改口道:“你……很疼吧。要我帮你解脱么,就一刀,很快的。”说着扬了一下手上的长砍刀。
小男孩很乖巧:“大哥哥,你是外面来的旅人吧。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要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外来的旅人要是在这座城市呆久了,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吕烈心念一动,他盯着小男孩没有瞳孔的眼睛,抛出一大堆问题:“告诉哥哥,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的母亲会变成这副样子,城里的其他人去哪里了?”
听到吕磊这般说,小男孩的脸上骤地露出了异常惊恐的表情,那种表情就像是吕烈将他的脚放进了老虎嘴中一般。他的整个脸都扭曲了,牙齿吱嘎吱嘎上下打架,半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这个动作加速了他肚内肠子掉下来的速度),用异常害怕的声音直喊道:“我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