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烬寒一个人枯坐到四肢僵硬,才想起自己已经出来多时,转了转僵直的脖颈,倚着青碧山,缓缓站了起来。
回身看着那口泉眼,郎烬寒凝眉思忖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负手离开。
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风仪宸!你是不是人啊?不吃饭你怎么活到现在的?”珠珠靠着床柱,左手一只鸡大腿,右手一只鸡翅膀,吃的满嘴油光泛滥,吃相甚是狼狈。
风仪宸端坐在一旁,手中刻着奇奇怪怪的文字,一边浅凿,一边用指腹细细的摩挲着上面的微凸,顺带着侧耳聆听周围的动静,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即使,这个地方,除了他自己以外,根本不会有别人来,可常年的谨慎小心,已经融入到他的骨血里,这是他的天性,作为一个“嗜杀者”应保有的天性。
珠珠啃完一只鸡腿,舔了舔自己油花花的手指,末了还咋巴咋巴嘴,一副味道好极了的模样。
“没想到你烤野味的手艺很棒耶!”珠珠转首向鸡翅膀进攻,因为这只山鸡是刚刚烤好的,所以有些烫嘴,珠珠又看不到,只能边吃边吹气,呼哧呼哧的声音,几次三番引得风仪宸连连皱眉。
“你就不能小点声?”风仪宸放下手里的刻刀,十分不耐烦的看向珠珠,“吃鸡,还是喝药,二选一。”
“吃鸡!”珠珠几乎是本能的便脱口而出,开什么玩笑!有美味可口的烤鸡吃,谁还会选择苦到舌头短半截的药汤?
风仪宸勾唇一笑,“吃鸡,就不要发出声音,否则……你懂的……”说到最后,风仪宸倏然靠近了珠珠,恰恰好好的停留在了她脸颊的一毫之处,珠珠本来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过突然靠近的热源,让她本能反应的便有些闪躲,这一进一退,好巧不巧的,便撞到了他的唇。
“唔……对不起对不起……”珠珠猛的向后退开,拿着鸡翅膀的手,忍不住的捂着自己的红唇,风仪宸也是一惊,他不会算错距离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乌龙?
“珠珠,你是故意的……”风仪宸将手里的卷册狠狠摔下,一振衣袖,就要扑向珠珠,不是因为她“偷吻”了自己让他生气,而是她满嘴的油腻啊……很恶心……
“你、你要干嘛?不要过来啊!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我就……”珠珠这时候才发现,当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之时,内心会不由自主的便被恐惧代替。
即使,她相信风仪宸不会对她怎么样,可那种人性本身携带的恐惧感,因为看不到而产生的怯弱和退缩,却会自动自发的呈现的淋漓尽致!
猛然一阵心惊,人性?她也算是人么?不禁觉得很好笑,果然是变身变的久了,就被这类物种同化了,包括行为,包括意识。
可是朱珠珠,你不要忘了,即使你再怎么“扮的像个人”,你的骨子里,依然是头猪!
“在想什么?”风仪宸离的极近,微微低吟问着发呆的朱珠珠,虽然他看不到,可她刚刚整个人散发出的静敛之气,他是不会辨错的。
珠珠恍然初醒的懵懂,怔怔的望着头上方的男人,尽管她也看不到对方,可人习惯了一种行为反应,即使知道这样做是无用的,却依旧会自然而然的在第一时间表现出来。
“啊?呃……没……”
“你们在干什么?”砰的一声,门板被大力的踢开,郎烬寒好似从冥界走出的血者,幽深的红眸,带着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一幕。
风仪宸背对着郎烬寒,他离珠珠极近,俩人温暖的气息,彼此相缠着,珠珠一听来人是郎烬寒,当下拿着鸡翅膀就要对他打招呼,可风仪宸却不想遂了她的意,猛然出手,揽过她的腰肢,大掌一按她的背心,便让她整个人都跌在了自己的怀里。
当然……身子是确确实实挂在自己的胸口,只是珠珠那张油兮兮的嘴,当下好巧不巧的再一次造访了风仪宸的凉唇。
“唔……你、你……唔唔!”珠珠手舞足蹈,大肆挥舞着手里的鸡翅膀,却是这么的猛摇,也没将这得来不易的鸡翅膀甩飞。
多么不容易才吃顿饱饭,哪能因为这点小意外,就将生计大事,抛诸脑后?
风仪宸忍受着胃里的作呕,却依旧死死的压着珠珠的红唇,谁能想到俊美如斯的风仪宸,竟然是第一次亲吻一个女人。
可惜啊,只能说风仪宸的命不好,第一次献吻的对象,还是个这样不伦不类的“女人”。
许多年之后,当风仪宸每每想到这个片段之时,胸口徘徊的激荡情绪,并不是甜蜜和热烈,恰恰相反,是悔不当初的捶胸顿足,他竟然亲吻了一头小猪……
“好假。”郎烬寒施施然的走到屋内,一撩红袍,端坐在椅上,眉眼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风仪宸微蹙着英眉,缓缓的离开了珠珠的檀口。
“好多油……”
“你们、你们两个臭男人!”珠珠狠狠的擦着自己的嘴唇,这叫什么?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不就是吃了一顿鸡么?至于么?又是被人用药威胁,又是付出身心补偿的!一只鸡而已,至于这么的折磨人么?
而且,郎烬寒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好假?他是再说风仪宸跟自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就是为演戏?她珠珠就连这点剩余魅力都不具备?
还有风仪宸!什么叫好多油啊?老子让你亲了么?让你分去我一般的鸡油了么?老子还没唧唧歪歪呢,你倒是装哪门子的受害者啊?
可这些要脱口而出的咆哮,终究是被珠珠给武力镇压了,原因无它,只有三个字可以作答:好丢脸。
郎烬寒好似没有听到珠珠的咆哮,冷冷的看了一眼风仪宸,幽幽的开口道:“怎么?喜欢她?”
风仪宸刚刚会这么做,其实根本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郎烬寒是什么反应,也想看看万玉衡做出的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可是眼下郎烬寒给他的反应,让他有些摸不出头绪。若说郎烬寒是在乎珠珠的,那应该有点男人的自觉,二话不说上前就将他拉扯开,甚至会抡拳揍他!毕竟……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轻薄呢?
可要是说郎烬寒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打死风仪宸他也不相信,这满屋子压都压不住的酸醋味,他纵使眼睛再瞎,鼻子可没失灵到那步田地!
轻轻的揩过自己的唇,风仪宸突然想好好的玩一玩,不去问结果,只争一瞬。
“味道不错,可以经常为之。”话落,风仪宸又探手摸向珠珠的脸颊,珠珠看不到,只是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处被人突然揉捏,好像……好像搓面团一样的揉
法……很疼!
“你、你不要碰我!松手!松手!”珠珠挥舞着,可风仪宸好似会算一样,每次都能“巧合”的躲过珠珠的攻击,然后又在她停顿的瞬间,准确无误的摸上她的脸。
珠珠内心的郁卒之情,眼下又岂能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是!没错!她神经大条,她“不是人”,她可以抛弃所有自尊去爱一个人,可是刚刚郎烬寒的反应,饶是她这种不知“爱”为何物的猪头女人,都晓得男人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可这一切的一切,放在郎烬寒身上,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是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自己,还是自己在他的生命里,就是一段可有可无的小小插曲?
有之,不喜,无之,不悲?
珠珠很庆幸,自己的双眸此刻被包扎上,不然……不然她真不知道,当着他的面,一不小心流出一滴可怜泪,他会怎么想?
他一定会很心烦的认为自己很麻烦,只会哭哭啼啼,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她哭,不是为他对她的若有似无,而是为她自己这场独角戏的付出。
不值。
而眼前风仪宸和珠珠打闹的一幕,落在郎烬寒的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打情骂俏”的真实写照。
“你们忙。”郎烬寒狠狠的握着茶杯,一仰头,便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一甩袖摆,就要大步离去,可说时迟那时快,风仪宸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手扣住他的肩膀,几近挑逗的开口道:“味道真的不错,你不试试?”
郎烬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垂放在衣摆两侧的大掌握的死紧,斜挑着凤目,微眯成一道红光,口吻森寒的咬牙问道:“风仪宸,你什么意思?”
风仪宸好似故意般的轻舔了下自己的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珠珠的味道,这一无言的肢体动作,彻底将郎烬寒心底那一直隐忍未发的狂躁,激发了出来!
“风仪宸,你该死!”郎烬寒倏然出手,便扣住了风仪宸的脖颈,可风仪宸却只是微微一笑,好似眼前被郎烬寒掐住命门的人不是他一般。
珠珠感受到屋内的气息有些紊乱,刚刚她听到了郎烬寒问风仪宸的问题,可是风仪宸并没有说什么啊!难道是他做了什么?
可是珠珠思前想后,也想不明白,风仪宸在一瞬间到底做了什么,能将郎烬寒逼成至此?
“好了,你们聊……”风仪宸极其不优雅的打了一个哈欠,轻轻一推,便将郎烬寒从自己的身前推开,这动作做的自然到不行,甚至一点异样都没有流露出来。
可风仪宸的手,只是在郎烬寒的肩头处这么轻轻一点,郎烬寒的双眸却猛然爆睁,从肩膀处传来的剧烈钝痛,好似被万斤铁锤猛砸不止般的疼……
“郎烬寒,对于落阳,你参透的还是太少啊……”风仪宸用心音秘术,将这句话传到了郎烬寒的耳中之后,便一副十分得意的表情,离开了珠珠的竹屋。
而郎烬寒就这样看着潇洒离开的风仪宸,又回身看了看床上的珠珠,她的红唇,熠熠发亮,不知是因为她吃了烤鸡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只是这抹亮色,曾经让他躁动不安的难以自拔,为什么在此刻看起来,竟是让他这么的难受!
一种名叫“好想毁掉它”的感觉,簌簌的爬上心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