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细细地品了一盏,却说道:“小臣觉得酷虽香甜,却腥气得紧,不如茶中苦尽甘来的滋味更胜一筹。”
苦尽甘来。赵王细细地品味了这四个字,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鸿胪寺很快就择定了新后入宫的日子,上奏道四月十七便是吉日,可宜天子嫁娶。
到了十七这日,新换御前黄门令汪箧前来荼菽殿传旨时,阿琇方知此事。她本已对朝政全然不关心,便在白袖和豆蔻的细心装扮后,径直往太极殿去。
一路乌亮的金砖地被擦得可鉴人影,这条路她已经走得很熟悉了,这一次她走过时忍不住向玉阶下望了望,外面是数十株繁丽似锦的桃花,植在青州送来的一长排玉眼瓮里粉霞蒸腾如锦一般。上一次来这里时,宫里的主人还是贾皇后,而她还是与东海同站在玉阶下待嫁的新妇,一转眼这里已物是人非。
远远地东阁门外,进了一辆桃红锦幄的四望车,一概雕金砌玉,华贵无比,红色云锦上遍绣仙草云鹤、方胜鸾雀,更显富贵异常。按照国朝之制,皇后当从太极门抬入,续娶的中宫只能从东阁门抬入,但纵然如此,这卤簿也是阵仗惊人的,数百人的大卤簿在前行,各执五色风起,后有数十人的小卤簿在后,却是手捧各色金器珠宝,都是碧玉盈翠,晶光闪闪,阿琇站在殿外瞧去,只觉远远而来的车行马队竟如行云一般源源不尽,铺得皇城里一片霞光。
车驾到了东上阁外便停住了,站在太极殿外的九卿之首的司徒王衍朗声道:“羊氏之女,有母仪之德,窈窕之姿,如山如河,宜奉宗庙,永奉天祚。”
阿琇恍然只觉得这姓氏有些耳熟,她还未及多想,只见那四望车上便走下了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身着胭脂红的闪缎袆衣,皆是金线绣了凤纹,远望去金光闪闪。她头上戴了十二钿的凤钗步摇,每走一步,那步摇上的小金凤便轻轻地啄一下,十分的显目。待她行到殿前,阿琇此时方才看清她的面目,鹅蛋脸,细长的凤眼,却不是羊献容是谁。
两旁文武皆屏息静气地跪了下来,阿琇如遭雷击一般,定在那里动也不动,豆蔻悄悄拽了她好几下,她才如梦初醒地跪了下来。
皇帝早已在太极殿中的西阶上坐定,他不知为何脸色非常蜡黄,远远瞧去一脸病容。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坐在那里,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羊献容缓步踏入殿中,在皇帝面前俯首拜倒,便有女长御为她披上幜衣,皇后先拜后起,皇帝后拜先起,两人行过拜礼,只听殿外王衍赞道:“礼成。”
文武百官便山呼海啸一般直呼“万岁”。
阿琇定定地站在殿外,瞧着父亲身边端坐着的羊献容,方才十六七岁如花的年纪,一双清亮晶莹的眸子如黑色的玛瑙一样光彩熠熠,只是此刻她面上没有任何神情,整个人若一枝水仙一般,盈盈端坐,不染尘埃,更映衬得她身旁的皇帝身形臃肿,面目老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