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见柳茹脸色涨红,心知她是开始烧热,当下也不敢多推辞便红着柳茹躺好:“奴婢当然就在这里,只是小姐的煨面都凉透了,放在这里也不好,奴婢让小丫头去收拾好不好?小姐只管说话,奴婢听着呢。”
柳茹抓着小婵的衣服不松手,小婵无奈只能扬声唤来小丫头收拾屋子,这边还小声笑着找话说:“小姐,奴婢才听说将军府的燕婧小姐被赐婚了,您和她素来交好,您要不要预备些贺礼送去?”
柳茹凄然一笑,说的话几乎和小婵的问题搭不上边:“姐姐既然能让燕婧嫁给老王爷,自然也能让我嫁给七皇子,而我绝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和人缘能改变圣意。小婵,其实我都知道的,我知道燕婧姐姐这次能下嫁给言四公子有多么不容易,她的义妹方琮姑娘,甚至还有九皇子都是帮了大忙的。其实亚城这些闺秀里面,燕婧姐姐待我是最最好的,比我的亲娘和姐姐待我都好,她出事,按理说我帮忙是义不容辞的,我真的是很想帮忙的,可是害她和她家的人是我的亲姐姐,这个忙,我要怎么帮……”
小婵苦笑,早知道就不挑这个话题说了,眼下这人已经烧糊涂了,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好在此处没有外人,不然就凭小姐这些话,指不定又会她和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柳茹犹自扯着小婵的袖摆絮絮叨叨:“姐姐,镯子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时跌碎了你的定情信物我也很难过,我是真的很难过,我也真的以为你跟我一样难过,呵呵,你从小就最会骗人了!为什么我还要相信你呢?因为你是亚城第一美人,因为你是柳家的嫡亲长女,因为你是亚城的第一美人,因为你是我唯一的血亲……可是我的亲姐姐啊,为了一个造假的镯子,你竟然想杀了我?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可是明明在那之前,你就对我下了血蛊!就算是这样,我也打算帮你了,可为什么你还要苦苦相逼!”
屋子里没有外人,所以小婵也就放弃继续摆出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她的触感正在钝化,看来尸傀的药力已经开始衰退了,过不了多久她的触感就会完全消失,之后消失的会是哪一种感觉呢?听觉?嗅觉?视觉?呵呵,等到所有的感觉都消失殆尽,她作为尸傀而得到的第二次寿命也将消失殆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视觉和嗅觉能晚一点消失,不然做饭和干活会很受影响的。
柳茹丝毫没有察觉到小婵的异状,她红着眼突然道:“姐姐,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觉得用一个假货能骗过别人多久?不对,你那个镯子本来就是假的,对着一个造假的东西信誓旦旦,还逼着别人跟你一样,真的很像是姐姐会做的事情,不对,只有姐姐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其实到现在我都看不明白,你对九爷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是真心,那你就太可怕了。姐姐,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九爷知道真相的后果吗?”
小婵心头一跳:真相?九爷知道什么真相?那镯子难道还有玄机?小婵仔细回想着之前的事情:柳茹身上有柳嫣所下的血蛊一事已经禀报九爷知晓,可是那个造假的镯子指的又是什么?此事能让柳茹在意至此,应该是非同小可,可柳茹烧成这样也没办法问清楚,说起来,自从九月那次在济云寺与方姑娘见面以来,小姐就有些奇怪,之后更是多次与方姑娘接触,前阵子也是收到了奇怪的口信后就风风火火地又去了一趟济云寺,可是也没见着有什么结果……果然这件事果然还是小心查探清楚才好。
柳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小婵弯身扯回衣服:“小姐,略醒一醒,吃了药再睡会更好些,您爱吃的煨面已经热好了,小姐您该吃药了,小姐?小姐!天呐,怎么又……来人!小姐发汗了,告诉小厨房要多多地准备热水,再把小浴房收拾出来,做完这些你就能回去休息了。小姐病中需要静养,除非我喊人否则你们都不准靠近小姐的卧室,但你们也都要警醒着些,若是我喊了谁没到……”
小丫头打了个寒噤:“不会的!小婵姐姐放心,奴婢不会吵闹,会随传随到的!”
小婵一愣,随即松了表情柔声道:“乖,厨房里有新作的松子糖,我悄悄给你留了一份,放在老地方了,记得去拿。今晚不用人值夜,你告诉她们预备下宵夜就去歇着吧。”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答应着去了,小婵不由得苦笑:来到柳家小半年,挨过打骂吃过苦头,现在别人提及自己都是“二小姐的心腹”、“二小姐面前的红人”这样的称呼。自上月起,她的月钱前已涨到了二两银子,就连夫人房里的大丫头也只有一两银子,而小姐更是将一些旧首饰和衣服都给了自己。若是在别的人家,能有这样的待遇就算是熬出头了吧?更别提还有个对自己不错的主子,毕竟在知道将有个糟糕的姻缘后还能想着让自己这个奴婢以自由身离开,带着两人份的努力好好活下去的主人真的很不错。
“可惜呀……真的是太可惜了……”小婵喃喃着,扶着柳茹趴在靠枕上,起身燃了一把百合香,又去浴房取了热水和干净浴巾,待柳茹背部伤口止了血,她快手快脚地拭净各处血迹,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小婵看着昏睡中的柳茹叹了口气,将脏污的衣物送了出去。
犹豫再三,小婵还是没有去通知夫人请大夫,她试着柳茹的鼻息还算平稳总算是稍微放了心。小婵拧了个帕子给柳茹净面,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偶尔会在柳茹青白的脸颊上带起红痕。小婵叹了口气扔了帕子:“我的时间不多了,小姐,你要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是嫁了人也要好好活着才好呢。”
柳茹嘀咕了一声,继续沉浸在黑色的梦境里。今天是她应该进宫的日子,柳妃娘娘翘首以盼了那么久,可她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没去,这样的理由怎么能让挑剔严谨的柳妃娘娘满意呢?所以为了保证她一定是生病,柳妃娘娘再次利用了血蛊,理由很简单:既然是病了那就要将养几日,既然是病到不能进宫探望心爱的长姐的地步,那么就算努力将养也一定难脱病容,这样的小事当然难不倒柳妃娘娘。更何况,柳妃娘娘等的并不是柳茹,而是柳茹应该带来的据说是被某位名不见经传的雕刻大师修复好的紫玉镯。
柳茹打了个寒颤:收到那封被耽搁的传信后,她立刻就赶着去了济云寺,可大师常住的院落早已人去屋空。济云寺的住持待她倒很是客气,可惜给她的消息让人遗憾:那位大师完工之后就让僧人代为传话,可不知为什么柳小姐要耽搁到此时才来,那位大师已于两天前离开了。柳茹很难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既觉得失望又松了口气。无奈之下她只能留下口信让主持代为通传,而住持也答应会帮忙。可是该怎么办呢?她已经答应了姐姐这个月会将修复好的镯子送进宫里,可现在究竟该怎么办呢?
小婵打了个盹,迷糊着醒了过来,百合香馥郁浓烈,可即使这样也压不住血腥气。小婵瞬间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外头已经天黑了,她匆匆忙忙点亮灯盏,就看见柳茹半个身子跌出床边,一丝细细的血线如同妖娆的蛇从她的颈间蜿蜒而下!小婵看着床前脚踏上那一滩半干涸的血迹,只觉得浑身冰凉!她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柳茹的鼻息,猛然间手腕被搭上了一截冰冷,柳茹垂着头气息微弱地笑道:“还是吓着你了,我背上痛得很,是不是因为发烧的关系?我记得厨房留着大夫开的退烧药,你去煎一帖来。”
小婵看着柳茹颌下半凝固的血珠,只觉得头皮发紧,面目刺痛,一颗心更是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她深吸了口气勉强扯了下嘴角,强迫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厨房里有备着的药,即刻就好的。小姐此刻发了汗,身上肯定不舒服,奴婢先给您擦一擦再去端药来,那些丫头婆子们手脚不稳,白惹您生气。”
柳茹低低应了一声,又没了动静。小婵取来热水给柳茹擦洗上药,待收拾了赃物的衣物后才捧了碗补血的汤药给她灌下,眼见着柳茹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才安心。三更更鼓敲过,小婵没了睡意,柳茹也渐渐清醒过来,她低头看了看笑道:“我换了衣裳,背上有药,偏偏床铺也换过了,我应该是发作了两次吧?呵呵……我的亲姐姐,待我真真是好呢!呵呵……小婵,你记着,若有一日我死于非命,绝对是命丧于姐姐之手!我不用你为我报仇雪恨,只希望你能谨记我的教训,远远地离开柳家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