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闹到了住持的禅院,方琮好眠正酣,住持亲自迎了出来:“前殿敬香已毕,太后也已起驾回宫,不知各位施主此时齐聚到老衲的禅院所为何事?”
李瑾儿趾高气扬道:“随着燕婧小姐住在将军府女眷院中的那位方姑娘可在?她涉嫌凶案,我奉太后之命前来查证。大师若是知情不报,我可是会把您当作同犯论处的。”
住持微微一愣:“方施主确在静室之中,老衲方才为她施针诊疗,此刻尚未收针,因而她仍在昏睡之中,一个时辰之内都无法醒来。只是方施主性情温和,兼之身体羸弱,如何会被卷入凶案之中?”
李瑾儿一声冷哼:“大师慈悲为怀,自然看谁都是好人,只是北院住着的云家兄妹突然被杀,两人身边只有方姑娘的绣帕。太后听闻此事后震怒不已,当即就说要查出凶徒正法,给这佛门净地一个公道。本皇妃也是奉命而为,还请住持不要阻拦,若是耽搁了查案或是包庇凶犯,这个罪责谁都担待不起。”
燕婧平了平气息,几步上前扬声道:“若是琮儿与此事毫无瓜葛,皇妃又因如此作为伤及琮儿性命,我朝律法言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道那时候皇妃又当如何?”
“本皇妃自当亲自赔礼致歉,”李瑾儿转身看着她,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如何?”
燕婧嗤笑:“一条人命只需皇妃赔礼道歉就算了,果真是天潢贵胄高不可攀,燕婧领教了!但是今日只要燕婧还站在这里,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伤害。皇妃若想问话,只能等琮儿醒了再说。”
李瑾儿气得发颤,但碍于身边还跟着不少官家女眷,恐撕破脸不好看,只能忍着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燕姑娘,你是将军府的嫡女,身份尊贵,何苦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出头?耽误了太后的事……”
燕婧移开几步,冷声开口:“她是我妹妹,皇妃说她跟谁不相干?还有护卫来报的时候我就站在太后身边,太后有什么事是您知道,而我不知道的?我只知道是皇妃自己要揽下这件差事的,有些话我不想明说,希望皇妃好自为之……方丈,琮儿现下如何?”
住持念了声佛偈:“燕施主且请留步,老衲尚未收针,此刻正是凶险之时,容不得丝毫差错,请您在此稍后片刻。再过一刻钟她自会醒来,老衲便可收针,这一劫就算过去了。燕施主,这番究竟是为何?”
燕婧低声将北院的事情说了一遍,住持听完只是摇头:“荒唐,方施主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有那样的力气去行凶害人?更何况时间也对不上,方姑娘是三刻多钟前到了老衲的禅院,以她的体力和步速,最多是路过北院,不可能有时间伤人。连老衲都能察觉到其中蹊跷,为何七皇子妃非要盯着方施主呢?”
燕婧苦笑:“因为她是我妹妹……”
流花喘吁吁地跑到燕婧身边:“小姐,都收拾妥当了,可需要奴婢通知府里?”
燕婧摇头:“且再等一等。流花,我总觉得今日的事情来的蹊跷,按理说太后来寺中敬香,周围的护卫必定十分森严,断不可能在寺中太后必经之路的院内发生凶案,而太后虽说要严惩凶手但又独自回宫。李瑾儿的态度也很奇怪,如果说刚开始提及琮儿只是为了在太后和众人面卖弄或挑起话题,后来她得知云家兄妹已死的消息,再提及的琮儿时候却带着十足的恨意……”
唐靖站在院外,看着李瑾儿安排人硬闯住持的净室,他蹙眉道:“十一,云家兄妹是怎么死的?”
叶十一低声道:“属下看过尸体了,两人均是一刀毙命下手利落,肯定是高手所为,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位有这样的刀法,而这个人爷刚好也认识,方才正是他向太后禀报了云家兄妹的死讯。”
唐靖微笑:“太后回宫的时候特意让他留下来,协助调查凶案。我的皇祖母不愧是后宫最睿智的女人,即使是现在,也依然能够时刻掌控住身边的状况。皇祖母知道你认识张侍卫长吧?她老人家这是吩咐我收拾残局呢。你去和张侍卫说,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罢了,我不会插手,让他赶紧回宫复命吧。”
十一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多时返回:“让张侍卫笑话了几句,他们早就准备了流匪为抢夺钱财杀人灭口的借口,只待在寺里用过午膳就回宫复命。爷,有热闹可瞧了。”
李瑾儿让人拦住了燕婧和住持,正趾高气扬地带着人往房里冲,张侍卫带人捧着一个大盒子进入院中:“禀七皇子妃,属下已查出真凶,依太后之命给死者一个交代。此人是官府缉捕多时的江洋大盗,近日逃窜到后山,因识得云娘所以强行掳人,不想云家兄妹极力反抗,他担心引人注意便痛下杀手。”
李瑾儿脚步一顿:“江洋大盗?!江洋大盗怎么会在济云寺里!你这根本就是胡说!”
张侍卫一侧头,立刻有人将盒子举高,张侍卫指着盒子道:“属下没有胡说,这凶犯狠厉非常,属下无法将其生擒只能就地正法。凶犯首级在此,属下已准备回宫复命,若七皇子妃不相信,可当场验看!”
李瑾儿看着盒子下方缝隙中滴答而落的血液,直觉胃里不断翻滚,她掐着手指不肯松口。张侍卫见状心中冷笑,面上依旧平常:“查找凶犯是属下们做惯的事情,七皇子妃没有经验,犯错也是正常。只是仅按照常理推断,也没人会相信一位弱质女子能有力气挥动一把厚刃宽刀杀死两个身体强健的人。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这种人才行。”说着就要动手打开盒子。
燕婧早就转过头去,流花也挣开旁人护在燕婧身前:“小姐,别怕,流花在这里呢。”
李瑾儿哪里经得住这些,惊怒恐惧之下直接喊破了音:“不准开!既然凶案已经查明,本皇妃就没有辜负太后嘱托,你们赶紧回宫向太后复命去吧。本皇妃出府里多时,也恐七皇子担忧,回府。”
李瑾儿一走,张护卫也带着人回宫,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其他人各自散去。燕婧喘了口气对住持道:“琮儿的病是不是很凶险?她下山的时候我察觉到她神色不对,没料到竟然如此。之前所有的大夫都说她需要静养,最怕吵闹,所以今日这里发生的事,你一个字都不准提!太后吩咐你的事要赶紧准备,琮儿醒了之后,你安排人送她回去休息,不得有任何差错!还有,管好你的嘴!流花,我们走。”
唐靖推了下十一:“燕婧走了,你过去问问方姑娘的病,若缺药材就赶紧帮着置办,若是她的病有不妥,你立刻给她诊治,无论用什么方法,定要保她无恙!”
十一郑重应下,他在九爷身边多年,什么事该上心,该怎么上心,都自有应对之道。十一轻步上前和住持说话,先是叮嘱九皇子给生母羽妃娘娘供奉的相关细节,后又不经意地问起房中病人的情况。住持知道这位管事大人精通医术,所以略提了几句病情。又因水色特意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若有人探视只管将病情往重了说,所以他将病情说的较为凶险。十一心中惊慌,当下提出愿意帮忙。住持宽厚一笑:“感谢施主的美意,但方施主此刻不宜多扰,这种事还是要本人首肯方可,老衲不便多言。”
十一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当下也不敢强求,只能结束闲谈离开。安静的禅房里,一颗香丸燃尽,方琮也悠悠转醒。一旁的水色连忙拧了巾帕递过来:“主人,华奴已为您重新安排了住处,是否需要……”
方琮笑:“难为他准备地这样利落,只是我想和燕姐姐一起住。你心里是不是在想,我是难得转了性子还是睡糊涂了,竟然在皇族争斗余波未平的情况下开始顾念姐妹之情?你太高估我了,我哪有那么可爱的性子?我怕燕姐姐担心是一回事,但是只要和姐姐住在一起,某些杂鱼就不会来打扰我。”
水色会心一笑:“主人很会说这种话呢,真不明白,为什么我以前就没听不懂呢?果然是当局者迷么?今天在山上的时候,燕小姐看着九爷,九皇子的眼神骗不了人。主人的心思,也骗不了我。”
方琮将巾帕递过去,起身笑道:“你的表情和话都不对,应该是我的主人身体柔弱,即使身蒙太后恩宠能在济云寺有独居的院子,但因为身体不好加之担心自己的义姐,所以才要坚持住在原来的院子里。就算退一步来讲,我动机不纯,也是为了不会再被人家说是前恭后倨。李瑾儿的口才可真是好,看来皇家的确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只是在那里浸染的久了,人会失去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