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平常心(1)

贾家机械厂的宿舍区在一天天扩大,楼房越来越多,也越修越高。在几百户人家里,惟独叶明家的灯光亮到最晚。

叶明早已经习惯了晚上写作。白天,忙工作和一日三餐,生活变得单调而机械,人也会迷失或者变得呆滞。到了晚上,他似乎才找到了自己,有了生命力,情感和思维也随之活跃起来。他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很像一个夜间出没的动物。白天和夜晚,似乎有两个不同的叶明存在;一个存在于现实中,一个存在于理想中。深夜的灯光,对叶明来说意味着希望。

他们的居住条件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住进了两室一厅的房子。叶明也有了自己的书房,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咬笔头、伏案写作、查找资料,成了他的另一种生活。这正是他所希望的生活方式。不过,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小心,以免弄出响动。害怕惊醒李馨,是他惟一感到不自在的事。

最麻烦的是上床。他总是到了下半夜才上床。每迈出一小步,揭开被子,挪动屁股,整个过程有些像小偷。

叶明上床时,一旦惊醒了李馨,她会骂人:“烦得很!”

烦得很,烦死了,烦!最开始遇到这种情况,李馨用大声地叹息表示她的不满,后来忍不住了,就骂开了,骂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字:烦!

面对这个字,叶明能够体会到她心中的感受,同时能够理解到这个字背后的含意。她不在乎叶明的写作,不喜欢他的生活方式。当这“烦”字恶狠狠地从她嘴里冒出来时,叶明心里也特别地难受。

时间一长,他也习惯了李馨的存在,习惯了她的不满,习惯了她的“烦”。惟一的办法,只有尽量地小心。

随着时代的变化,现实利益,对精神需求构成了越来越强烈的冲击;现实生活中的诱惑,比过去任何时候也更加强烈;文学的潮头,正在急速地回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写作比过去更难。不少时候叶明都写得很不顺利,有时候他也会对写作丧失信心和兴趣,但他就像一个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不肯轻易放弃;在他心里,文学就是自己一生的精神寄托;只有在文学世界,自己才能够生活得更有意义。过去,和许多人一样,李馨也很赏识叶明写作,现在她就不这样了。因为写作的前途太渺茫了。也因为,在李馨看来,写作会使一个人完全背离生活常规,使一个人变得痴痴呆呆,狂妄自大,十分地令人讨厌。她烦的也正是这点。虽然她不好态度强硬地反对叶明写作,但也并不明确地支持他。

有了家庭,生活便成了两个人的事:“你总不能一意孤行,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吧?”他们曾经正面谈论过这个事情。

夫妻也有斗争。男女有别,性格各异,以及生活经历的不同,有矛盾冲突也是很自然的事。不论用什么方式,解决矛盾冲突便是一种斗争。为了调和这些矛盾,叶明可以放弃一切,但他不能放弃写作。现在放弃,他不甘心,也难以做到。好比瘾君子,不能一下子改掉一种习惯。沉思了许久,他承诺道:“30岁以后,不管结果如何,都不再写了。”

他明白,如果不写了,自己可能也就变成行尸走肉了。

定下这个时间表,就好比看到了自己的末日。叶明也就更加勤奋地写作。这一过程中,他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写作可以梳理思想,调节情绪,丰富生活,这正是叶明生命活动的重要特征。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感受不尽相同;叶明的大脑和心里装的东西,不是物质需求而是精神需求。这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一种自然存在。人的大脑和情感,可能天生就有这样的区别。至少,沉浸于文学中,叶明觉得自己生活得不那么空虚和平庸了。而从眼前的情况看来,尤其是李馨的态度,更激发了叶明坚持写作的决心。文学,对他来说,已经不仅是一种追求,重要的是一种尊严。可能这是自欺欺人,但有些人,在特定的时期就需要这样:生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中。

写得顺手时,叶明就信心百倍,认为自己一定能够像巴尔扎克那样:用笔杆子征服拿破仑用枪杆子不能征服的世界。但是,满腔热情写出来的东西,转过背自己也不满意;即便是自己看好的东西,别人也不一定就看好。退稿一篇接着一篇,一次一次地打击着叶明。当写得不顺利时,写得很苦时,他就会很苦恼,也时常灰心丧气。这时他体会到,写作,是一项无法量化的工作。

一阵疯狂之后,叶明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这时他突然想到,可以等到退休以后,无忧无虑的时候再写。想到这一层,叶明的心就平静了许多;自己的末日,似乎并不存在,至少离现在还远着呢。

或许叶明这一生并不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作,但他体会到读书和写作使他懂得了很多东西,使他能够明辨是非,对人生、对自己有了自己的认识;他可以平静地、自信地面对现实,面对未来,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挫折。他心中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不会再为眼前的得失而沾沾自喜或者苦恼;他有自己的是非标准,再不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对人对事对生活,他有自己的见解和完全自主的态度。一句话,他明白了自己是谁,应该做什么,适合做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生活得很踏实。

渐渐地,叶明习惯了李馨的存在,习惯了小心翼翼地“写作”,习惯了在摇摆中坚持自己的理想。

上班的时候他按时上班,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就做到什么程度。下班的时候他就看书或者写作,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就做到什么程度。应该做的家务事他也做,应该陪她的时候他就陪她。厌倦了现实生活,他就打牌,就暂时地逃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能干什么就干什么;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就让它是什么样子。“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得不到,万事不可强求。”他不会再为物质或者精神上的要求而烦恼;他不能改变现实生活,但可以改变自己,以便适应生存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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