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岿喜欢竹子。这是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的。问他为何,他一向喜欢说,青竹空心而挺拔,如虚怀若谷的君子雅士,自己一介武人,却也羡慕斯文,所以偏爱竹子。
方岿家里的家具不见怎样,但是他的书房里却尽是竹子所制的家具。从书案到小几,乃至书架与床榻,无一不是竹子做制。
而方家后院里有一片竹林,却是方岿二十多年前亲手所植,二十多年过去,大片的竹子已经有对拤粗细,远处一看郁郁森森,极有雅致。
那里是方岿每日必去的地方,或者看着竹林中的一草一木感悟天道自然,或者在竹林深处清修打坐,或者捉几只为祸竹子之根的竹鼠,又或者是为竹林松土施肥。二十多年,无一日不是如此。
这一日,他正在竹林之中盘膝而坐,听得耳畔林中风声呼呼作响,却突然间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走了过来。方岿眉头一蹙,略微睁起明亮的双眸,便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却只见一员大汉正步履踉跄的往竹林深处撞进来,胸前已经干涸了的殷殷血迹,显示他的胸口受了剑伤,他捂着大腿,说明大腿也有了问题,神情有些萎靡不振,脸上的焦急表情一览无余。
方岿皱了皱眉头,随即缓缓站起身来,背着手往那人身旁赶去。
眼见方岿正缓缓走来,那大汉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的叩头道:“方前辈救命,方前辈救命。”
方岿双目微眯,道:“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方家竹林?”
大汉摸了摸脸上的灰尘,本来就有些脏兮兮的脸多了几条白,看起来有点像斑马。大汉抬头看着方岿,道:“我是青木堂堂主姚崇伟,宗主在衡山死战,童旭秦英等人不守规矩,早早的制备了埋伏,现在三千玄甲军就在衡山外面,大家伙儿已经被他们合围了。属下一进衡山就知道事情不对,连忙转身跑了出来,三天三夜累死了四匹快马,只为跑过来找前辈求助。前辈不去救宗主,宗主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方岿“哦?”了一声,道:“你们宗主是谁?你是不是傻了,童旭是我师侄,他要杀什么人,我能去帮他的对手么?”
姚崇伟愣了一愣,道:“前辈,您……您不是宗主的师父么,您可不能现在装糊涂,否则宗主性命不保啊前辈!”
方岿微微一笑,道:“我那徒儿什么时候有你这么忠心的下属了?若真是这样,那只怕将来他翅膀硬了,是不是绝对不会听我的话?嗯,与其我去救他然后等着他和我抢天下,倒不如我就让他自生自灭,这一下两败俱伤,我看我能少不少阻力呢……”
姚崇伟鬓角渗出了汗珠,道:“前辈……前辈您不能这样啊,宗主蒙您教诲,自然是什么事都以前辈为尊。只要前辈能助他复仇,他便什么也不管了。前辈,可不要一时多心,自断臂膀啊!”
方岿哈哈笑道:“你说他不想得天下?我方岿教出来的徒弟,心里想什么我会不晓得?他若是不想得天下,那他的野心又将有多大!你觉得,我救了他,不但自己损耗气力,还是养虎为患,我何必呢?”
姚崇伟身子不住的打摆子,道:“灵宝阁皂宗不能就这么毁了,前辈,还请您高抬贵手啊……”
方岿笑道:“你是怕你宗主死了,你就没了解药对吗。没事的,我这里也有解药的,你如果能像对你宗主那般忠心的对待我,我亏待不了你的……”说话间,手已经缓缓的握住了姚崇伟的手腕,随即便是眉头一皱,摇头笑道:“你这汉子可不乖啊,身子里明明已经没有蛊毒了,却偏偏还是这么死忠于灵宝,真是奇哉怪也啊!”
姚崇伟冷汗直流,看着方岿竟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筛糠样的抖个不停。
方岿哈哈笑道:“你瞧,说中了吧。要进灵宝的,就必须服毒,你为何没有,这只能说明,你的毒被解了。哈哈,能是谁呢,除了谢凌烟这个丫头,世界上就只有孙思邈那个老不死的了,我看只能是谢丫头了。嗯,谢家这步棋下的很好啊,多少年前就安插人进灵宝了,都做到堂主的位置也还没有被发现,嗯,好手段啊。明面上却说着不知道灵宝的点点事,实际上却清楚着吧。他们就等今天了是不是?”
姚崇伟抬起头来看了方岿一眼,道:“你比想象中还可怕。只可惜,我主人让我拖延你一时片刻!”说话间,被方岿握住手腕的右手瞬时一翻,五根手指就抓向了方岿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