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重复一遍。
不是简单重复,加了一句:“有空到县政府去玩,我带你上县城图书馆。”
“好呃,”周华明随口应承。虽然没有拒绝,但有些敷衍。
李同生想具体化,见熊文斗进门,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熊文斗是来打扫卫生。
先急后缓,把周华明所在的位置抹干净请她入座。
就在这个时候,李同生捷足先登。不是抢座位,而是用手袖当抹布,重复抹一次。
样子虽有些滑稽,但很虔诚,白色衣袖顿时成了黑烟窗。
“你看,要几脏有几脏……这样的凳子好意思叫人家千金小姐坐?”李同生扬起“战利品”。
熊文斗不得不承认有几天没有打扫。
“还拉客观?”李同生不依不饶。把领导的话用上。在政府办,只要他一张嘴,主任就用这句话批评他。久而久之,这句话就成了口头禅。
“没有清洁工是不是?”周华明问,“没有清洁工我来当清洁工。”
知道她是开玩笑,熊文斗说:“欢迎,但不是当清洁工,也不敢让书记的千金当清洁工……把你当上帝供起来怎么样?”
“恶心。”周华明笑道。
“一点都不恶心,”熊文斗解释出处,“有没有听说‘顾客就是上帝’?来我这里的顾客就是读者,读者就是上帝。”
周华明笑得更开心。
受到启发,李同生也想露一手,他说:“不对,不是上帝,应该是父母。应该把周华明当着父母供起来。”
“恶心。”立即遭到周华明回击。
这一次恶心与上次恶心意义不同,上一次是正话反说,这一次是实话实说。
李同生不知趣,侃侃而谈:“‘顾客就是上帝’是西方人观点,咱们是中国人就得依中国人的说法,不能崇洋媚外。中国人的说法就是――顾客是衣食父母。所以说,称父母最合适。”
忘记了人家是黄花闺女。
“这……”李同生乱了方寸,半天找不出一句合适词解释。
只得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污辱你的意思,我只想让你高兴,没想到……请你原谅。”
只要不是恶意都可以原谅,但是要想她马上说出“没关系”就有点困难,因为还没有恢复常态,言不由衷。
听不到她的原谅,李同生像丢了魂魄一样散了架,灵感和幽默遗失殆尽,像一只闷葫芦摆放一旁。
瞿煜秋进来,指着手表对熊文斗说:“时间不早了,是不是吃饭?”
十四
没有选择,只有一家餐馆,离文化站不远,几脚路就到。
说是餐馆,其实跟单位食堂没有区别,甚至没有人家单位食堂条件好。
见有客人,一名老年妇女把头伸出服务台,问他们是不是吃饭。确认后才站起来,不是迎宾,而是到后院喊人。大师傅还在睡觉;用不着坚守岗位,还不用担心没有工资;做多做少每个月三十七块五。晚餐一般没有客人,餐馆做的是中午生意,来吃饭的都是赶集农民,吃得简单,二三个大馒头加一碗蛋汤就是一餐。炒菜的客人很少,即使炒菜也很简单,没有大吃大喝概念,也没有条件大吃大喝,加之各个单位都有食堂,所以八张大方桌子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坐满过。
“哟嗬,是你,真是稀客。”大师傅认出熊文斗,上前与之握手。一条街的人,互相之间没有不认识的,即使叫不出名字,也能知道是那个单位。
说他是稀客没有说错,有单位的人很少上餐馆,一般都在食堂待客。熊文斗他们文化站只有两个人,一个站长一个兵,不说有食堂,就连办公场所也是公社出面向供销社借的。两个人的单位,也没有人指望他们能干出惊天动地的事业,好在公社党委没有视他们为外人,工作一盘棋,熊文斗守摊子,站长随公社干部搞中心工作。伙在一起也省事,不需要会计出纳,在公社食堂吃饭可以不交搭伙费,但是来了客只得自己想办法,就算公社食堂可以接待,他也不敢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