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心聲/同情心與同理心 醫病譜出交集與共鳴

行医需以同情心与同理心考量患者病情,谱出医病的交集与共鸣。图/123RF

西园医院、永越健康管理中心神经内科主治医师谢向尧。 本报资料照片

有位60多岁体型中广男子,撑四脚拐杖走进门诊。他初次挂号时,主诉「近一年常跌倒」,他全身有很多旧伤,如头部、腿部、臀部…,表示跌倒不是偶发事件。他叫阿七,据说六位兄姊里有两位哥哥生前也曾经常常跌倒。若此线索属实,他罹患神经退化性疾病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阿七住院数天后来了一位女性,是他的前妻阿云。他们离婚两年,但阿云听见邻居转达消息,还是来照顾他。由阿云口中得知,阿七记忆力比两年前更衰退,其他还包括吞咽不好,眼神看往上下左右都稍嫌吃力。脑部MRI显示,脑干与脑皮质比同年龄者萎缩,及相对扩张的脑室。

综合以上表现,比较近似于多重系统退化的「进行性核上肌群麻痹(PSP)」。这类疾病有的可以问出家族遗传史,但较多是个体基因异常,诊断主要靠临床症状和影像。

退化疾病 无药物可根治

这类退化疾病没有药物可根治,且较不乐观,常常发病一至三年内就得卧床。我开立一些巴金森氏症药物,看阿七的肌肉协调能力能不能改善、减少跌倒机率,但足够的复健训练、小心进食还是很重要。阿云淡淡地说:「那就多麻烦医师了!」语调听不出一丝忧虑。我心里叹了口气,因为我心知肚明,以后能帮的忙将会很有限。

感慨自己在动作障碍疾病领域经验不足,我自顾自地念着:「我可以介绍你们到我原来服务的医学中心去评估,或许能让阿七的状况更改善。」阿云客气的说:「不用了!医师已经很帮忙了。」出院后,阿云规律带阿七回门诊。尽管他由轮椅起身仍有些费力,不过已经不会一站起来就往前倾倒。

有次看诊,我建议阿云,应该带阿七去作病人自主权利法的「预立医疗决定」。阿云仍惜话如金:「我们会考虑的。谢谢医师总是替我们着想。」我当下想,自己是否心急了些?虽然未雨绸缪,却好似作了杀风景的事,更怕就此影响医病关系。

家属送自家菜 令我感动

然而隔次回诊,阿云居然提一袋空心菜与茄子来送我。她对我说:「这是自己种的蔬菜,医师请务必收下,不要嫌弃才好。」我连忙道谢。感动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嫌弃呢?

这对夫妇的态度让我印象深刻。也让我重新思索,甚么叫做「最好的医疗」?

何谓最好医疗 陷入长考

在地区医院,我遭遇了一些以前可以众人通力完成,但在这里却不能做的事。有时我感到有心无力,于是给患者更多的建议,推荐我信赖的后援。有人欣然接受,有人却没去,或回答我「医师,现在这样治疗就很好了。」

这些念头,经常在我的心里纠结。不是用我心中最好的药物与技术,细心的治疗,才算得上仁心仁术吗?我换了行医环境,依旧保有理念与经验,奈何有许多受限于人力、设备之处,得适度妥协。反之如阿云,或许仍有她的期待,但也不企求更多,只要阿七有进步、活在当下就够了。

我们各自依存本性「做自己」。做自己需要很多勇气,但也容易被诸多外在条件影响。我以长年的思维来治疗,有时仍感叹做得不够理想;不过她们的反馈却真挚且满足。

未曾想过,同情心与同理心能够以这种方式产生交集与共鸣。没有抱怨与质疑,只有体贴与感谢。我还有一些隐约的鸿沟需要慢慢跨越,但这将会是行医路上得持续学习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