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表態？UNIQLO創辦人柳井正為何突然表明「不用新疆棉」

图为2021年UNIQLO北京三里屯店。 图／美联社

日本平价服饰品牌Uniqlo创办人兼执行长柳井正，在《BBC》11月28日的访问报导中指出其公司「不会使用新疆棉」。中国新疆棉过去充满人权争议，生产牵涉中国对新疆维吾尔人的强迫劳动，2019年新疆再教育营曝光、强迫劳动情形也遭披露，其后许多曾使用过新疆棉的国际服饰品牌纷纷声明停用，又引发中国民众为力挺新疆棉而抵制这些品牌的风波。不过，当时Uniqlo并无表态，柳井正声称希望「在美国与中国之间保持中立」，而今他突然的表态，是否其立场发生变化、或是受到快速变动的国际局势影响？当中缘由，耐人寻味。

新疆棉曾是被各大国际品牌广泛使用的服装原料，但在2019年新疆再教育营的存在被证实、紧随其后各种中国政府镇压维吾尔人政策曝光之后，被当局抓捕的维族人受强迫劳动的情形也受到关注。而维吾尔人被强迫劳动的场所，就包括新疆的纺织工厂，而由于新疆棉的生产，从棉花种植、采摘，到纺织厂加工制作成衣，整个产业网络错综复杂，且实证资讯不透明，因此产出的新疆棉产品，哪些是一般劳雇体系经手、哪些又是来自强制劳动的「血棉花」，实则难以区辨。

2019年全球最大的棉花生产认证组织——「良好棉花发展协会」（BCI）发表声明，指出对新疆棉生产过程和劳动环境的疑虑，2020年指出暂停采购新疆棉，而后续诸多使用过新疆棉的品牌，例如H&M、Adidas、Nike、Burberry等等，也跟进BCI声明，表示停用新疆棉。此事还在2021年3月突然一度引起中国民众的「爱国心」，在网路上扬言抵制这些品牌，当中H&M成为最大的箭靶，商品遭到中国各电商下架。不过，抵制行动只有短短数日，之后这些品牌的采购人潮依旧。（延伸阅读：〈中国「爱国新疆棉」之乱：抵制H&M与adidas的激情矛盾？〉）

日本平价服饰品牌Uniqlo创办人兼执行长柳井正。 图／路透社

不过，在2021年3月中国爆发抵制浪潮时，也一如既往地放大检视艺人有无表态，多名港星都因而在微博上分享《人民日报》「我支持新疆棉花」的图片，如容祖儿、陈伟霆、周柏豪等人，让香港网友相当不齿，而其中引起最大反弹的是知名香港歌手陈奕迅。

在2019年香港反送中运动期间，一直未有如其他港星那般发表「爱国」言论的陈奕迅，却在微博声明「坚决抵制任何污名化中国的行为」，并宣布终止与Adidas长达十年的代言合作。至2023年，陈奕迅还在演唱会上，用「新疆棉」为话题来开玩笑，再度引发舆论反感。

但在这沸沸扬扬的新疆棉风波中，Uniqlo一直没有公开表示，当时柳井正面对媒体询问，拒绝证实也拒绝否认，其产品生产是否使用了新疆棉。他的回应是，希望「在美国与中国之间保持中立」。2021年时，美中贸易战正酣，柳井正以此表态Uniqlo拒绝在对抗局势中「选边站」。

然而，到了如今2024年11月，柳井正却突然碰触了敏感的新疆棉议题——在11月28日刊出的《BBC》访问中，他直指Uniqlo不使用来自新疆的新疆棉，这是柳井正首次直接回应此议题。

3年多前的柳井正，对新疆棉议题的不表态，让Uniqlo避掉了短暂的抵制风波——Uniqlo在中国一直有着庞大的市场，然而到如今，为何柳井正突做表态？

更耐人寻味的是，就在2024年10月底柳井正接受《日经亚洲》访问时，才说过虽然中国目前经济停滞不前、全球企业打算与其脱钩，但中国对服装零售业仍然很重要，Uniqlo无意退出中国。

在《日经亚洲》的访问中，柳井正表示有成千上万的年轻工人在中国工厂工作，人数远超日本工厂（工人仅约100名），且要在其他新兴市场建造大规模工厂取代中国并非易事，中国工厂可以在量产的同时又保有高品质。柳井正还指称Uniqlo已有多次试误经验，认为在越南等地设厂「不可能向中国的工厂一样好，除非我们派大量日本人到那里。」

图为2021年UNIQLO北京三里屯店。 图／路透社

柳井正表示有成千上万的年轻工人在中国工厂工作，人数远超日本工厂（工人仅约100名），且要在其他新兴市场建造大规模工厂取代中国并非易事，中国工厂可以在量产的同时又保有高品质。 图／美联社

根据Uniqlo母公司迅销企业的披露资讯，截至2024年9月2日，Uniqlo在全球有397家合作服饰工厂，当中211家在中国、越南有61家，孟加拉有26家；而155家合作的布料厂中，有75家位于中国，显然即使不论市场，Uniqlo在生产上对中国的依赖程度也不低。

Uniqlo在中国的门市数量也超过了母国日本，且柳井正仍打算持续扩张，他表示目前在中国，Uniqlo有900至1,000家左右的店面，而他认为相对中国14亿的人口数，应该可以增加到3,000家。

柳井正告诉《BBC》Uniqlo不使用新疆棉之后，并无再多谈此话题，原因是：「再说下去就太政治了，所以就说到这里。」

对于柳井正的最新表态，商业情报公司Strategy Risks执行长兼创始人菲什（Isaac Stone Fish）认为，与美中对峙的压力有关，他说：「没有一家大公司能够再保持政治中立。」

即使柳井正除了公开表示不使用新疆棉之后，并没有给出更多说明或解释，但对照如今的国际局势：中国经济下行、消费力降低、失业率居高不下、川普上台和其关税政策酝酿着贸易战再起，似乎让外界可以做出些许猜测。

事实上，2021年时中国因新疆棉问题而对国际品牌发动的抵制风波，当中明确受到具体打击的，也只有H&M的线上平台，在中国有大量门市和工厂的Adidas和Nike，则是为其担任中华区代言人的艺人受到检视质疑。当时就已有猜测，认为这两个品牌在中国版图已经非常之大，代言和产业链繁杂，Adidas和Nike想要在中国做生意，中国本地也需要其提供的工作机会和活动（例如北京冬奥）赞助，所以无法承担抵制后的负面效应。

而今柳井正的表态，是因美中局势愈加紧张的变动？或者，考量即使Uniqlo想要中国市场和工厂，但经济下滑的中国显然也需要外资的继续投资，所以能够进行表态？目前中国舆论对柳井正「不使用新疆棉」的说法，仍只有零星讨论，虽有个别网民宣称要抵制Uniqlo，但没有获得响应声音。后续会否引起更广泛的反应，或是只有些许涟漪，尚待持续观察。

新疆的棉产量占中国总量的八成以上，外界因而对中国棉制品的劳动力来源表达疑虑。图为新疆莎车县的棉花产业工人。 图／欧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