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结构下 向小国说再见

(图/美联社)

攻势现实主义提出者、芝加哥大学教授米尔斯海默,2014年在《外交事务》杂志发表题为《为何乌克兰危机是西方的错误——挑衅普丁的自由主义分子的妄想》长文,指出俄罗斯对于乌克兰的侵犯(当时甫发生克里米亚危机),其实源自西方对俄罗斯的过度侵略,包括北约与欧盟的东扩。「安全」始终是国际政治的核心问题。

米氏强调,要解决俄乌紧张有两点问题要处理:一、乌克兰必须成为中立国家;二、乌克兰必须成为北约与俄罗斯的缓冲国。此二问题不解决,将加剧西方与莫斯科敌对。米氏警告届时「每一方都会是输家」。2015年6月,米氏以同主题在芝加哥大学校友周演说。校方将演说发布在YouTube,意外在7年后获得破千万点阅,因为俄罗斯真的全面入侵了乌克兰。

对米氏来说,这不尽然意外。国际体系结构限制下,俄罗斯必然对西方军事、经济物质权力的进犯做出回应,因为大国「别无选择」,这是俄乌冲突的「深层因素」。米氏狠批,西方对于价值观以及政治制度的错误理解与强制推销,例如基于法律规则的自由主义原则,以及经济相互依存和民主,也都是对国际政治的错误观点。这是赤裸裸对于自由主义的强烈批判,套他的话,「大幻象」。

自由主义者当然没有坐以待毙,得过普立兹奖的美国记者阿普尔鲍姆反批米尔斯海默等人的叙事根本是为俄罗斯的贪婪和帝国主义辩护;芝加哥大学学生甚至发起抗议,要求调查自己的老师是否有拿俄罗斯人的钱。

他们在意的点始终在于帝国主义、民族主义、修正主义的俄罗斯本身,以及偏执狂妄、一心恢复苏联光荣的自恋普丁。可这些说法本身不能解释为什么俄罗斯选择在「此刻」入侵乌克兰。米氏并非没有考虑这些因素,他把这些理由归于「诱发原因」,意即基于莫斯科生存空间受持续挤压的「深层因素」,再加上述那些元素作用才诱发侵略。很多媒体与评论在批判米尔斯海默时,都忽略他这些考虑。

同样的卸责,在美中台三方也出现一样现象,将北京的侵犯归罪到习近平本身对历史地位的追求、第二个百年与伟大复兴中国梦实现的痴想,而忽略结构有限,现任强权与崛起大国在权力划分下取得妥协。权力的过度逼迫,辅以意识形态、政治制度、领导人特质等问题催化,终将使华府难逃自毁反噬。太平洋够大,但逐渐难容两个伟大的国家。

台湾问题是美中关系的结构因素还是诱发因素?看起来两个都成立,缺乏战略自主性而与华府处于某种程度的类结盟,对上新时代中国统一事业、加上位处中华民族跨到伟大复兴的第一道槛之时,又遇上意识形态、政治体制对抗的最前线,同时还有台独声浪、美方不时造访、北京日益频繁的军事骚扰。结构与诱发交织作用,已经不是妥协或克制能简单厘清的问题,也难怪米氏只能悲观「向台湾说再见」、甚至让「台湾安息吧」。如果理解结构组成,就知道台湾所处环境有多复杂凶险。

兰德公司今年1月底发表《如何避免长期战争:美国政策和俄乌冲突走向》,指出俄乌战争长期化对美国长远利益不利。俄乌谈判时,乌克兰应该妥协,放弃入北约维持中立;同时美国要确保维持对战后基辅的支持,引起西方舆论哗然。

兰德和米氏对于战争核心因素的设定一样:牺牲的必须是乌克兰,而不是丧心病狂的普丁。大国结构下,必须向小国说再见,这种说法显然政治不正确,也当然就被台湾忽略了。

(作者为军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