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把被霸凌說出口－「烏犬劇場」用表演接助迷惘青少年
「老师，那些霸凌我的人，我要告死他们！」在一次论坛剧场中，自愿上台取代演员、尝试改变戏剧结局的女同学说。17分钟的短剧里，乌犬剧场塑造出因被霸凌而产生轻生念头的学生角色，并邀请台下同学带着自己的想法上台，做出与主角不同的选择。台上的演员称赞女同学的勇气，也感谢她愿意勇敢地说出来。这场论坛剧场散场后，这位女同学主动留到最后并向乌犬剧场的艺术总监彭子玲表达感谢，表示自己国中时就像这出戏的主角，今天是她第一次把被霸凌的事情说出口，也让她终于拯救自己、走出那段阴影。
《麻嗨猴》探讨了青少年触碰毒品背后的原因，包括原生家庭与社会环境影响。 图/乌犬剧场提供
乌犬剧场的团长兼编剧王少君与艺术总监兼导演彭子玲，皆毕业于辅仁大学心理学系。大学毕业后，两人都曾在以商业导向为主的剧团工作，由于想法与此剧团的作品方向不同，于2011年创立了乌犬剧场，进行青少年与艺术教育方面的工作。2017年，乌犬剧场与新北市卫生局合作「青字计划」，以营队的方式引导、协助青少年，让孩子们了解如何处理成长过程中可能遇上的网路交友、校园霸凌、情绪管理等问题。近年转变为「论坛剧场」，演员只演出一半的短剧，另一半需要观众与演员一同完成，让青少年上台做出不同的选择，练习换位思考，并看见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2020年，乌犬剧场推出戏剧《麻嗨猴》，讲述青少年与毒品的相关故事，透过戏剧的编排，让观众思考青少年用毒的动机与背景，而非只聚焦在反毒、拒毒。
乌犬剧场 接触青少年的契机
彭子玲表示，剧场的「乌犬」一词来自大学时期与朋友们曾经救援过的黑色小狗，当时小狗被车祸重创，一度在手术时心跳停止，被救回来后不久又得了犬瘟热，但充满生命力的小狗在大家的陪伴下，慢慢地恢复了健康。于是当王少君和彭子玲准备创立剧场时，回想起照顾这只小狗的过程，希望剧场也能如此富有生命力。
彭子玲提到待在商业剧团时就接触过很多与儿童相关的事务，也曾为育幼院的儿童举办活动，从中发现相较于商业导向，自己对于公益关怀更有热情。创立乌犬剧场后，他们也接触到所谓「不好带」的孩子，也完全不排斥与学校老师口中的「丸子三兄弟」，意即与患有妥瑞氏症、过动症、亚斯伯格症的孩子相处。彭子玲表示在艺术场域里，孩子们能以戏剧的方式表达，透过身体的活动得到舒缓的效果。他们发现这些孩子在一般课堂中可能会需要吃药控制，但在她的课堂上，孩子们即使没有吃药状况也不错。
于是孩子们的年龄层越带越高，乌犬剧场开始与南投的特教学校、卫生局等合作，为带有情绪障碍、不同多重障碍等问题以及高关怀、高风险的青少年们举办课程与活动。彭子玲表示，无论社会给这些孩子贴上什么样的标签，对乌犬剧场而言，每次的活动只是跟不同年龄层、不同需求的人相处，为了了解这个人，需要想办法熟悉与他相关的事情。
乌犬剧场艺术总监彭子玲曾与剧场到许多高中、大学进行论坛剧场《他和她的秘密》。 图/乌犬剧场提供
论坛剧场《他和她的秘密》中，提及许多青少年成长路上可能会遇到的人际沟通、亲密关系、霸凌、情绪管理等议题。 图/乌犬剧场提供
冰岛模式 以娱乐取代不良嗜好
目前许多国家对于问题青少年的处理方式仍以法律处罚为主，但在冰岛有不一样的想法。专家研究出减缓青少年飙车酗酒的方式，他们建置一座中心，安排跳舞、艺术等各式各样的课程，引导青少年转移注意力，让他们能在这里找到兴趣并投入，重新塑造孩子们的社交圈，也鼓励亲子互动，营造出新的生活环境。在这样的模式下，青少年逐渐离开原本存在不良嗜好的圈子，在数据上也明确显示出这是个可行的方法，重新认识「青少年偏差行为」背后的原因。
新北市卫生局想要尝试类似于冰岛模式的方法，从2017年开始与乌犬剧场合作「青字计划」，让学校教官或辅导室介绍的学生参加为期两周的营队。第一届只有十名学员，有的孩子已经翘课、逃家，要让他们一天待超过六小时、不能抽烟也不能玩手机，听起来有点不可能，但这些青少年真的做到了。对彭子玲而言，进行青字计划最困难的地方在于有些孩子的成长过程会让「求助」变得困难，因此希望能让他们重新认识自己，拿回生活的选择权，并从旁协助与引导青少年为自己想要的生活负责，像是愿意主动求助、试着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情绪。
彭子玲提到，在与青少年互动时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感受到「彼此是对等的」，即使双方有年纪、背景等隔阂，仍会先放下道德判断、是非对错，让孩子们知道自己是有空间能表达想法的，才能让彼此的对话顺利进行下去。彭子玲分享之前举办营队的经验，笑着说高风险、高关怀孩子很像烈酒，有个孩子第一年来的时候就自称为「死神」，在参加营队前曾有过严重的创伤，因此在言行举止上较为激烈。当所有人在营队里度过美好的一天，死神也交了很多朋友，却在众人聚在一起分享心情时，突然表示想把大家都杀了，让彭子玲与营队人员感到惊讶。
「当一个孩子讲出很强烈的话的时候，你不能怕他。」彭子玲说，当一个孩子需要威胁别人的同时，心里也很脆弱，他认为必须要用这种办法才能保护自己、对抗世界。于是彭子玲开始和他谈心，渐渐理解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也引导他说出过去创伤的经历。后来，这位学员与彭子玲成为朋友并一直保持联络，也向她表示很感谢这个营队，改变了他的生命。
进行论坛剧场期间，彭子玲与台下观众互动，引导同学说出自身想法。 图/乌犬剧场提供
论坛剧场结束后，剧场成员与同学们一起拍摄合照。 图/乌犬剧场提供
《麻嗨猴》毒品的背后
《麻嗨猴》于2020年首演，讲述的是染上毒品的青少年故事。彭子玲表示，剧场一直很关注青少年与毒品议题，于是决定制作相关的戏剧。《麻嗨猴》探讨的是毒品成瘾与社会阶层的问题，由四名丑角推测一名青少年在拘留室死亡的原因。这名青少年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父亲时常出入监狱、母亲也不在身边，他曾因持有毒品入狱，出狱后因更生人的身分与毒虫的标签被社会另眼相待，之后又卷入毒品案中，即使他不断否认，却因为「身体不时会觉得痒」被检察官认定为仍在吸毒的证据，没有人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麻嗨猴》比起告诉世人反毒，更多的是引导众人深思青少年用毒背后的原因，「所有的毒品背后都是复合性问题。」王少君表示。毒品议题背后牵扯到的是家庭、经济问题，甚至可能还有霸凌问题，现今政府将每个问题分配至不同部门处理，但每个层面却又紧密相连，例如问题少年被安排找心理咨商师进行几次咨商，也许解决了部分的心理问题，却无法改善少年家中可能潜在的经济问题。因此如果想要解决青少年毒品问题，除非大家都能达成共识，形成网路般紧密的连结，才能接住这些迷惘的青少年。
采访侧记：
乌犬剧场让青少年以换位思考的方式，模拟成长中可能会遇上的困难与可行的解方，也引导他们变得更加成熟，是相当有意义的举动。做完这次采访后，我深深感受到毒品议题牵涉的层面相当广泛，无论是原生家庭、经济还是青少年间的人际问题，都有可能成为把青少年推入毒坑的原因，而想要解决毒品问题，则需要动员很多机构的同心协力，才能真正帮助受毒品所苦的孩子。
本文授权转载自《生命力新闻》（原文标题：乌犬剧场 让青少年在表演中做出人生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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