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过年是个中国梦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春晚上学到的一句话。这也是中国人,围绕着家的概念,一直坚守的价值观:团圆。
春运,大概是从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下海潮和打工潮,无数中国人都在践行的一个新年习俗。
今年,因为疫情,“就地过年”成了一个热词。往日的那种大团圆的宣传悄然不见了。
鉴于各地针对沈阳、河北、顺义等地的一些返乡政策,可以预见的是,今年的春运数据,大概也要比往年小一些。
但是,与归君(公号ID:yuguisuibi)已然在社交圈子看到,不少人对“就地过年”很抵触。
在他们看来,就地过年的痛苦指数,大概介于就地免职和就地处决之间。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我们抵触的,恰恰是我们的梦。只是我们渐渐已经疲软到,不敢做这个梦了。
大概是看了华盛顿的闹腾,网上有人问,为什么美国没有春运?
其实,这不仅仅是因为美国的航空、公路网都很发达,还和户籍管理制度的不同有关。
在美国,是没有像我们这样的泾渭分明的户籍制度的。你在哪里工作,就有哪里的居住权,就可以买房子,就可以享受当地的社会福利和政治权利。逢年过节,你在家过就是了。
而我们的每个大城市,都有着自己的落户政策,并且会根据城市的发展需要不断做出调整。作为一个外来户,你想要成为这座城市的人,必须满足各种条件,可能花上5年、10年都没有机会。
如果不是生在上海、北京,想要落户,甚至想要获得当地的购房资格,可能都比高考还要难。
这也是为什么,连杨超越落户上海,都要激荡起一波舆论。
很多人不忿:她凭什么?难道我的学历不是更高吗?难道我对上海的贡献不大吗?
人们已经忘了,原本我们就不该去争,杨超越也是我们中的一员,我们本该拥有同样的权利。
但当一座城市选择了功利主义,我们便开始比较彼此,非要衡量出个三六九等来。
我们本该是我们,结果变成了落户的竞争者,甚至是相互辱骂指责的敌人。
我们已经忘了问题在哪。
或许有人会说,大城市的房子当然贵,物价当然高,没本事的呆不住,也不能怪别人。
但问题是,工作机会在那里,教育资源在那里,医疗资源在那里……我们不是不可以转身离开,更多的时候,是无法离开。
这也就指向我们当下社会最大的矛盾: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
我们最常见的城市人口数据,叫常住人口。但是实际可以被称为市民的人口,又叫户籍人口。
以上海为例,2019年常住人口2428.14万人,户籍常住人口1450.43万人,外来常住人口977.71万人。
北京近年来常住人口有所减少,2019年末,常住人口为2153.6万人,其中常住外来人口达794.3万人。
更明显的是深圳,2019年末,常住人口1343.88万人,非户籍人口就占到了849.10万人,是户籍人口的近两倍。
在我国,还有一个庞大的群体,叫流动人口;站在城市的角度,也有一个称呼,叫外来务工人员。
据国家人口计生委发布的《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2》显示,我国流动人口总量当时已接近2.3亿,达历史新高,占全国总人口17%。
2018年的统计结果显示,我国流动人口为2.44亿,其中80后、90后占到6成。他们当中,又有近一半为跨省流动。
2019年,据国家统计局官网消息,我国流动人口虽然逐年略有减少,但仍保持在2.4亿人以上的规模,相当于每六个人中就有一个流动人口。
那么,这些流动人口、非户籍常住人口,为什么非得返乡过年呢?
《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7》曾调查过一组数据:97.3%的新生代流动人口喜欢现在居住的城市,93.3%的新生代流动人口愿意融入本地人之中。
他们喜欢、愿意,他们为什么必须回去?
因为他们虽然工作在这里,但是他们的父母并不能在这里养老,他们的子女并不能在这里接受教育。
回家过年,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家在远方。
他们虽然一年有三百多天都在这座城市工作,但是他们还是被户口牢牢拴在那个老家。
他们已经被现实条件“拆散”了一年;而过年,是一个温柔的团圆借口,是约定成俗的、不用尴尬的、领导和老板都得认的理由。
从这个角度看,就地过年,本不该是个艰难的选择,而是无数人内心深处真实的期盼。
如果孩子能带在自己身边上学,如果父母能呆在自己身边养老,谁又愿意做一枚漂泊的异乡人?
所以,当社交网络上,很多人觉得“就地过年”有点难为情的时候,当觉得过年必须回到老家的时候,其实恰恰已经淡忘了,就地过年本该是个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