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我彷彿心被上銬

儿福联盟陈姓女社工疑伪造探访记录,遭检方调查,上铐移送震惊各界,基层炸锅。本报资料照片

三月十二日是令人心碎的一天。友人传来新闻连结,儿虐事件主责社工被上铐,让我忆起十五年前的往事。

彼时任部队第一线心理辅导官多年,带着热情,几次放弃升迁,深信留在基层方能落实助人工作。当时二至三千人的单位,配置一至两名心辅官。我得单打独斗,工作对象多为基层士官兵,是部队中无权无势的一群人;基层部队的心辅官阶级也不高,同样无权无势;案主通常并非自主前来,而是基于各种原因转介来的。军事组织层层叠叠,各单位的要求常左右我们的行动,我们得在案主福祉和部队管理间穿针引线、夹缝生存,寻找可用的助人资源。我们常常无法向案主保证晤谈完全保密,做为部队安全网一分子,被要求稍有危安疑虑即需通报。此外,命令来了,我们也常需兼做其他工作。所以虽名心辅官,实则工作内涵与性质非常「社工」。

那日,一支移地训练多时的中队发生士官于市区坠楼身亡憾事。消息传来,基地哗然,媒体亦大肆报导,谓之部队不当管教云云。我在混杂的讯息里发现疑点,整理后征询精神科医师意见,得到疑似精神疾病导致自戕的回应。与此同时,本于职责快速组织团体工作,对返队人员及相关同僚进行减压辅导,并厘清疑虑及筛检需进一步关怀的人员。所有这些努力及对事件的回应,均在夜间整理成报告,记录备查。

某夜,我接获基地通知,谓尚有若干疑情需要协助处理。彼时我儿尚小,不明白何以妈妈才下班未久又要上班?执意要跟我回部队。我亦不疑有他,以为只是协助单位明了案情,返队后要小儿留在熄火的车上等,妈妈去去就回。结果国防部监察部门衔命来调查,我被当成疑犯!一讯一个多小时。讯问结束回到车上,小儿见我现身,他才从后座坐起身子。原来,我被留讯多久,他就躲藏在车上多久,原来他也感到莫名的肃杀?那一刻,我仿佛心被上了铐!

最终我还是全身而退。据后来参与立院答询的同仁转述,国防部面对立委质询的答询稿,是我呈报上级的报告,难道是专业能力救了我?或者我是幸运的?有幸生长在网路还没那么发达的年代,没那么多「键盘侠」根据破碎资讯发攻诘之声?我有幸在保守的国防单位工作,因为国军相信外来和尚会念经,我的国立大学社工博士生名衔起了作用?还是我庆幸累积了足够久的基层实务工作经验,知道如何捍卫自己、为自己发声?我有幸遇到还有几个愿意聆听的清醒脑袋?我想我是幸运的。

后来,当初调查我的监察部门派员向我表示歉意。但一些时日后,我才知道原来它是创伤,因我离开坚守多年的第一线,且不愿再回任同一职务。再过几年我才知道,原来它的影响持续着。后来虽在社工系兼任教职,但始终以跨界的助人工作者自居。我深知这个社会需要社工,但整个体系对社工的支持却是少之又少,一如当年的部队之于心辅官。

我知道辛苦与困难无法被秤斤论两地类比,写出这些陈年旧事,只是想让儿虐事件的主责社工陈小姐知道,即使在不同的工作领域、岗位,都曾经有人和妳一样,即使尽心尽力却不一定能避免憾事,妳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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