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命打造世界最大機場？「伊斯坦堡新機場」的施工黑幕

去过土耳其机场吗？土耳其现今最大机场——阿塔图克机场（IST）——已不敷使用，即将在10月29号启用的「伊斯坦堡新机场」，预计将成为全球最大机场。图为阿塔图克机场。 图／路透社

土耳其即将在10月29号迎接土耳其共和国的第95年国庆，今年国庆日的重头戏之一，正是伊斯坦堡第三座国际机场的启用典礼。

目前伊斯坦堡设有两座国际机场，分别是阿塔图克国际机场（IST，2017年客流量排名世界第15）与萨比哈国际机场（SAW），随着伊斯坦堡的空中交通愈来愈繁忙，现有的两座国际机场也不敷使用，遂有了兴建伊斯坦堡第三座国际机场的计划。伊斯坦堡新机场（İstanbul Yeni Havalimanı）不仅是厄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政府的公共建设旗舰计划之一，也是近年来伊斯坦堡最大型的投资计划。

伊斯坦新机场将有6条主跑道、16条滑行道、280座空桥以及可以容纳500架飞机的停机坪。10月29号时将启用第一期的机场，官方预计可容纳约9,000万的客流量，2023年的客流量可望提升至1.5亿，号称将是「世界最大机场」。

这个大型建案在2013年公开招标，由多家建设公司所组成的合资公司（IGA）以约200亿欧元的高价得标，将拥有25年的机场营运权。

根据IGA在2016年提出的报告，在2025年时，伊斯坦堡新机场将可以增加4.89%的国民生产总值、约730亿里拉（折合约3,636亿新台币）的收入，并创造超过22万个工作机会。

伊斯坦堡新机场落成后，伊斯坦堡将成为国际间交通的重要枢纽，便利的交通有利于经济发展，不论是对土耳其国内的经济或就业市场，或是提升土耳其在国际上的枢纽地位，都将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然而，伊斯坦堡新机场的建设过程中，却传出许多争议。

「伊斯坦堡新机场」对土耳其国内的经济或就业市场，或是提升土耳其在国际上的枢纽地位，都将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然而新机场的建设过程中，却传出许多争议。图为建设中的新机场航厦，其上高高悬挂着土耳其国旗、国父凯末尔、总统厄多安的旗帜。 图／欧新社

首先，是伊斯坦堡新机场的选址与土地公有化的问题。伊斯坦堡新机场位在伊斯坦堡欧洲岸北方，邻近森林区，新机场位置确定的消息公开后，当地的土地价格马上翻涨6倍，半官方色彩的土地及建设机构TOKI也同时开始收购私人土地。2014年初时，TOKI以「紧急国有化」为由，向法院声请强制将当地许多居民的土地国有化，引发人民不满，认为政府的行动过于仓促，并向法院提起诉讼。

当地民众认为「紧急国有化」应只能在「特殊情况下」才能执行，例如战争时期，但兴建伊斯坦堡新机场并没有如此急迫的需求。当时，当地居民表示，他们并不是反对建设伊斯坦堡新机场，而是不想离开自己居住已久的地方，而且还必须在短时间内离开。然而，居民的抗议也无法阻挡土地国有化的执行，伊斯坦堡新机场依然在争议中完成土地收购，于2014年正式动工。

动工后的第二年，IGA马上面临到第二项难题，也就是财务问题。据官方资料，新机场粗估投入100亿欧元的投资建设成本。2015年时，IGA就曾向土耳其国内多家银行申请贷款，贷款金额高达45亿欧元。今年4月初时，传出IGA合资公司中，许多建设公司因为里拉下跌的缘故，原本的美金债务负担增加，兴建伊斯坦堡新机场时出现资金短缺的问题，于是又另向银行贷款了10亿欧元，以确保在十月国庆时可以如期完成第一期的建设工程。除此之外，IGA也向政府提出延迟支付20亿欧元租金的请求。

新机场建设面临土地收购与财务问题。半官方色彩的土地及建设机构TOKI，以「紧急国有化」为由，向法院声请强制将当地许多居民的土地国有化，引发人民不满；今年4月初又传出IGA合资公司中，许多建设公司因为里拉下跌的缘故，原本的美金债务负担增加，出现资金短缺的问题。图为伊斯坦堡新机场建设工地。 图／欧新社

4月初IGA的财务问题传出后，当月月底，IGA的CEO——阿克恰奥卢（Yusuf Akçayoğlu）——闪电向董事会请辞，让外界更加忧心IGA的财务状况。

对此，当时的交通与通讯部部长阿斯郎（Ahmet Arslan）表示，政府无权干涉IGA合资公司的决策，政府认为如何保护公共利益——也就是机场是否能够如期完工，并在今年的国庆日时正式启用——才是政府所关心的重点。

为了赶在政府订下的最后期限前交件，IGA不得不卯足全力加速建设速度，但同时也引来伊斯坦堡新机场动土开工以来，一直备受批评的最大争议——漠视劳工权益。

今年二月时，伊斯坦堡新机场就被劳工爆出一连串的施工黑幕。土耳其《共和报》（Cumhutiyet）报导指出，伊斯坦堡新机场从2014年开工至今，因工安意外死亡的工人高达400名，但政府的数据却只有27名，其中存在明显差异。

追赶死线，不顾工安？土耳其《共和报》（Cumhutiyet）报导指出，伊斯坦堡新机场从2014年开工至今，因工安意外死亡的工人高达400名，但政府的数据却只有27名，其中存在明显差异。图为新机场的建设工人。 图／欧新社

根据报导，当地的工人表示，工地毫无任何施工安全性可言。虽然有多名工安专家在现场，但也只是以「不配戴安全措施，将会被处以罚款」进行口头劝导，无法有效规范工人，工人们也大多因为希望尽快赶上施工进度而没有彻底实施工安措施，导致工安意外不断。

除了工安问题外，工地的卫生及生活条件也十分糟糕。原本四人房的宿舍硬塞成六人房，房间通风不佳的问题更让工人无法好好休息；从宿舍到工地需要搭乘15-20分钟的接驳车，但由于工人人数众多，接驳车供不应求、不敷使用，每天上工都像挤沙丁鱼一样，工作环境相当恶劣。

最让底层工人不满的是，IGA将许多工程外包给下游厂商，但这些由下游厂商招聘的工人，却与IGA直接招聘的工人得到差别待遇。许多下游厂商为了想少缴一些工人保险费，便只将最低薪资的金额汇入工人的银行帐户，其余的薪水用现金发放的方式直接给工人，造成许多工人因此没有准时拿到应有的薪水。也有许多厂商为了赶上IGA规定的交件期限，让工人超时加班，出现一天工作16个小时的剥削恶况。

当地工人表示，如此庞大的一个建设案，照理来说应该需要花上7-8年的时间，但土耳其政府却想在短短4年内完成，当然会出现超时工作与工作环境恶劣等问题。根据政府的说法，伊斯坦堡新机场建案需要3万名工人，但到今年为止，却已经有20万名工人在该工地工作过，如此的高流动率正印证了工作环境不佳的事实。

「如此庞大的一个建设案，照理来说应该需要花上7-8年的时间，但土耳其政府却想在短短4年内完成，当然会出现超时工作与工作环境恶劣等问题。」低薪欠薪、工作环境恶劣，造成新机场的大小工人抗争不断。图为9月14日，土耳其警方拘留抗议的伊斯坦堡新机场劳工。 图／路透社

前两个星期，机场工地又再次爆出大规模的机场工人抗争事件，参与连署或是直接到场抗议的工人总数高达1万人，现场出动安全部队使用催泪瓦斯等控制场面，约有400余人遭到逮捕，其中24人被以「危害社会利益及妨碍公务罪」遭羁押。

由于距离启用日期只剩下约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次的抗议引起国内外舆论的众多关注，也使得IGA终于正面回应工人们的要求。IGA承诺，将改善工地的住宿以及卫生条件、增加伙食的供给以及增加从宿舍到工地的接驳车班次。对于工人最在意的薪水及超长工时问题，IGA也表示已经要求底下的厂商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善，如果下游厂商仍没有改善问题，将停止与他们的合约。

虽然IGA同时也表示，不会对参与这次抗议行动的工人做出任何惩处，但却只限于IGA本身雇用的工人，对于下游厂商的各自招聘的工人，IGA则没有多做回应。面对抗争风波后，伊斯坦堡新机场延期启用的传言，22日前往机场工地视察的土耳其总统厄多安也对外声明「没这回事」，新机场将如期盛大启用。

前两个星期，机场工地又再次爆出大规模的机场工人抗争事件，参与连署或是直接到场抗议的工人总数高达1万人，现场出动安全部队使用催泪瓦斯等控制场面，约有400余人遭到逮捕，其中24人被以「危害社会利益及妨碍公务罪」遭羁押。 图／法新社

伊斯坦堡新机场启用后，将取代原本的阿塔图克机场，「IST」的机场代号也会从阿塔图克机场移转至伊斯坦堡新机场，阿塔图克机场将会择期关闭转型。根据厄多安先前的谈话，阿塔图克机场将改成为一座大型公园，但目前尚未正式决定未来的用途为何，民意则是偏向将阿塔图克机场改为航空博物馆或是空军学校等与航空有关的公共设施。

虽然伊斯坦堡新机场兴建至今争议风波不断，但土耳其政府与社会大众依然对这座现代化的大机场抱有期待——土耳其优势的地理环境，让它成为来往欧洲、亚洲的中转点，待伊斯坦堡新机场全面完工后，官方预期客流量最大可容纳2亿人，从伊斯坦堡新机场可前往全世界350个目的地点，预计将对土耳其的观光业带来可观的收入。伊斯坦堡新机场也将成为世界上主要的货物转运点之一，可望能让土耳其从「欧亚的桥梁」晋升为「欧亚的中心」。

面对中东地区的航空公司竞争，厄多安要抢食日益蓬勃的航空市场大饼，让土耳其成为航空巨人的野望，伊斯坦堡新机场的重要性不言可喻，土耳其在连环争议中，为何仍坚持抢在2018年的国庆日当天启用新机场，也就不难想像。根据IGA的说法，伊斯坦堡新机场将可以为土耳其带来下一个发展的黄金20年，是否真的如此，让众人拭目以待。

伊斯坦堡新机场是否真的可以为土耳其带来下一个发展的黄金20年？图为2018年3月，仍在建设中的伊斯坦堡新机场塔台。 图／欧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