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AI股疯涨 百度、阿里却失色?3罩门让大陆「内外交迫」

「中国AI第一股」商汤科技如今股价已跌破发行价3.85港元,反映部分中资指标型企业未在这波AI风潮受惠。(来源・取自商汤集团脸书)

「一个AI(人工智慧),两个世界」,中资企业对此话或许感受深刻。近来各国股市疯AI,中国相关股却相对失色,这是其「重制造、轻创造」的结果。

从辉达(Nvidia)到台积电,近来AI概念股疯涨,一些指标性中资却相对平淡。以「中国AI第一股」商汤科技来说,今年股价不涨反跌。号称开发「中国第一款聊天机器人」的百度,股价从今年2月初高点至今下跌近20%。

辉达执行长黄仁勋说,晶片不一定要在台湾做,但中国市场不可取代。为何AI资本市场却是众人热,中资冷?

这反映3个挑战,首先是硬体面,也就是美国对中国科技封锁。AI伺服器就是一例。

挑战1:美国科技封锁

中国自力更生「爱用国货」

目前伺服器的最主要生产者之一是台商。中国最大伺服器业者之一浪潮,也因此曾来台试图挖角。然而此事引起美国警觉,今年3月将浪潮列为黑名单。

台湾数位发展部数位产业署署长吕正华分析,这凸显美国试图打造「去中国化」的AI供应链。从前美国总统川普到现任的拜登,都认为「信任」的供应链,要建立在「非中国」基础上,也就是「非中国才能信任」。

在这种思维下,中资取得发展AI所需的高级硬体相对困难。今年五月《华尔街日报》报导,在美国制裁下,中国企业难以获得辉达等企业制造的最先进晶片,「这些中国企业正快速消耗其现有的美国晶片库存。」

不过一些分析认为,虽然美国科技封锁,中资仍可绕路而行。新加坡学者尤洋表示,许多中国公司正在研究,将3、4块性能较差的晶片组合起来,以取代最先进的处理器。

此外,中国也正加速国产化。以半导体设备来说:2019年国产在中国市场占比不到10%,今年预计将升至30%。这是因为无法进口,当地中资只能「爱用国货」。

这也是中国最擅长的「以市场养产业」模式:有市场就能生存,能生存就会进步。一些意见认为,以中国市场规模之庞大,既然能培育出短影片TikTok、电商阿里巴巴等巨头,未来在AI领域诞生世界级企业,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即使能克服硬体限制,中国AI业者还面临另一个挑战,那就是制度面的约束。

挑战2:中国言论不自由

墙太多,AI生成错假资讯

摩根士丹利前首席经济学家罗奇(Stephen Roach)日前撰文指出,「官方审查讯息是具有中国特色的ChatGPT一大陷阱。」

由于官方消除不利维稳的讯息,这种审查制度缩小并扭曲了机器学习训练大语言模型的资料库,「中国从人工智慧知识革命中获益的能力将因此受到影响。」

以目前中国最著名的聊天机器人、百度今年3月公布的「文心一言」(Ernie Bot)为例。科技刊物《连线》(Wired)报导,这款机器人的训练原料,「很大程度受到中国审查规则控制。」

该刊引述2021年一项研究显示,在中国被禁用的维基百科,与中文版的百度百科——这是被北京政府审查后的网路百科,用二者同样进行AI算法训练,结果发现后者训练出的AI明显改变词语相关性。例如「民主」一词,用政府审查数据训练出的AI,更多出现的是「民主」与「混乱」的相关。

这种审查对AI有两个影响,一是限制其产品的广度。罗奇认为,由于政府过滤言论,「越努力控制内容,聊天机器人生成的讯息最终输出范围就越小——这是对中国AI智慧革命的另一个限制。」

另一影响是正确性。由西方记者建立的调查机构 「新闻守卫」(NewsGuard)评估发现,OpenAI的聊天机器人ChatGPT在中文产生的错误讯息,比英文的更多。这是因为AI用来训练的中文原始资料库存在误差,机器人自然只能给出错误结果。

从市场竞争角度看,一个贩卖错误讯息的产品,会导致用户做出错误决策而受损,这种产品会被市场淘汰。除非主事者能将提供正确讯息的竞争者隔绝在外。

因此在可见未来,中国的生成式AI将主要服务当地市场,而当局也会限制国外业者进入,目前ChatGPT在中国须翻墙才能使用。就如百度自建搜寻引擎后,Google在当地就因不配合审查而退出一样。

这种「政治正确」还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业者必须消耗资源应付审查。

挑战3:政治审查消耗资源

掐住创造型产业脖子

日前中国一位脱口秀演员李昊石,因为讲了一句话被指为侮辱军人而遭重罚新台币6千万元。另一位曾为脱口秀写剧本的匿名者发文(此文如今已被删除),他在写稿前,公司列出一大堆绝不可以提及的禁语。写完后公司内部还要再开会讨论,把剧本内可能犯禁的内容删掉,再送去官方审查。

然而官方回复意见永远模糊不清,因此公司又要再开会,揣摩长官意思来修改。该作者结论是:「这个行业用80%精力创造内容,再花五○○%时间精力去应付审查,是种巨大的资源浪费。」

在中国发展AI,恐怕也面临同样限制。

今年4月《纽约时报》引述网路研究机构Citizen Lab报告,在中国境内的搜寻引擎,控制内容的规则超过6万6千条。业者用这些受管制内容训练出的AI,还要花时间调整可能犯禁的内容。

经济学家张五常曾引用「租值消散」理论,这些时间精力本可用来创作更有价值产品,却因为应付审查而消耗掉,这同样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整体来说,虽然有这些限制,并不意味着中国AI毫无前途。以中国市场之大,已在电动车、电池等行业取得成功。就算高阶晶片或AI伺服器遭美国封杀,但依靠其庞大制造能力,中国仍能在某些领域取得进展:以设计人工智慧晶片闻名的寒武纪,今年以来股价上涨3倍。

但根据耶鲁大学经济学家陈志武的看法,随着中国从低阶制造移往高价值供应链,「制度资本」远比劳力、土地等更重要。组装手机和开发AI所需的制度条件,就不会是一样的,前者是制造,后者是创造。

但从近来的政策风向,对业者「创造」的限制越来越严。今年四月北京公布AI管理办法,开宗明义要「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再加上近年来从恶整电商到消灭补教,政治干预层出不穷,民企如惊弓之鸟。

今年1到4月,中国民间投资年成长率趋近于零(仅0.4%)。华尔街龙头之一、摩根大通执行长戴蒙(Jamie Dimon)说,「目前中国投资环境的不确定性,有些是中国政府自己造成的。」

中国AI业者未来仍能在某些领域大放光芒。然而在「重制造,轻创造」主旋律下,「制度成本」也将是这些业者要面临的一大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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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周刊185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