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就努力跟大陆防长建立交情
《一触即发:一位非常时期美国国防部长的回忆录》(TVBS)
二○二○年的那个秋天,我的确很担心一件事情:当时中国政府已经因为摸不清我方意图而愈来愈焦躁不安,偏偏我们的印太指挥部计划于十一月三日前一周,在东北亚部署超过正常数量的船舰和军机(包括轰炸机),其实这是为了十一月下旬到十二月一场计划已久的演习做准备。由于该地区的东道国要求美军事先进行新冠肺炎的检疫和隔离,所以我们必须在十一月三日前提前部署。我理解为什么指挥部要提前到达该地区,但这个时机让人不安。我担心北京当局在美国总统大选前几天看到这么多船舰和军机来到东北亚,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揣测,因此我指示指挥部让所有部队都延至十一月三日以后再出发。
毕竟我那几个月的目标,就是要让我们的立场和行动尽可能「如平时一般稳健」。我常说「平常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不要多做也不要少做」,当然这也包括继续进行让中国很反感的自由航行演习。就算真的出现外部因素迫使我们采取更多行动,我们也会先审慎讨论后再决定。任何不同于平常的举措,都有可能释放错误讯息给我们的盟友和对手,进而提高冲突的风险。
即使尽了一切努力,但美中双方还是可能因为误解引发武装冲突。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就是在局势紧张的南海或是其他海域,美国和中国的船舰从冲撞升级到互相开火。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接下来情势又会如何发展?或者更糟,中国也许会更相信美国已经准备对他们采取军事行动,所以美国近期这一系列操作可能都是在「混淆视听」──如果中国真的这样想,他们有没有可能先发制人?我们国防部从来没想过和中国开战,我也不曾听过总统提出这种想法,一次都没有,但这些事情中国不知道啊!我们不能只透过自己的眼睛审视情势,我们也必须以北京当局的角度来推测他们会有什么想法和反应。
十月中旬,我和国防部政策主管安德森坐下来讨论此事。有鉴于我们收到的情报、军事行动以及双方愈来愈激烈的言词交锋,安德森也有跟我一样的忧虑。我请他帮我向中国传达一个讯息,我想告知中国政府,「我们了解你们的顾虑」,你们也许觉得很困惑,但我想亲自向你们保证,「我们无意与中国发生任何形式的冲突」,请不要误解美国的意图。我们「希望两国军方的沟通管道可以保持畅通,以防止误解造成不必要的摩擦或冲突」。
就在我决定和中国政府联系之后,国防部在十月二十二日举行了通讯会议,与会人员包括安德森和他政策团队里的重要成员,还有负责情报的国防部次长克南、米利将军、海军上将戴维森,我们一起讨论了印太指挥部的几个议题,以及国防部办公室私下与北京的联系。
召开这次通讯会议之前,安德森向我回报,说我的讯息已经于十月二十日由政策办公室负责印太安全事务的一位文职人员传达给中国,安德森说中方「很肯定」我发讯息的诚意,也很感谢我特意跟他们说明。我很高兴听到这样的消息,因为我们最不希望的就是莫名其妙引发一场没人想要的冲突,尤其是跟中国的冲突。
此外,我也要求身为参谋首长联席会主席的米利将军安排通话,与同阶级的解放军高层再次传达我的讯息,就按照我们的标准作业程序。米利将军赞同,但参谋首长联席会议却遭遇一些协调上的困难,最后还是由国防部长办公室的行政人员协助安排通话。因为内部协调花了一些时间,所以米利将军到十月三十日才和中方联系通话。
这种对内及对外的协调其实在国防部很常见,有时候我们要和其他部门的同仁协调,有时候我会要求手下的文官武将和他国同等级的官员或将领谈话,而且通常会有跨部门成员一起参与。然而,根据国防部长办公室政策团队的说法,国务院在九月下旬显然已经切断和中国外交部的联系,这使得美中之间的局势更紧绷,也更晦暗不明。
米利将军与中方通话几天后,他回报说他的讯息同样获得中方的肯定,对方也很感谢他特别打电话说明。总之,我认为我十月二十日传讯给中方,接着又让米利将军在三十日致电中方,都是正确的做法,我们传达的讯息都是为了促进稳定和避免不必要的冲突。然而,几个月后有个可靠的消息来源告诉我,川普很不满我擅自传讯给中国。
有人推测这件事情让川普更想把我开除,但我不这么认为。不过谁知道呢?而且谁在乎啊!谨慎利用一些外交手腕避免战争,总比粗枝大叶地引起没人乐见的冲突要好。这正是为什么我打从一开始就很努力跟中国国防部长建立交情,而这也是我在选举期间仍继续担任国防部长的部分原因。(三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