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於藝】顏忠賢/在地的在流刑地:引渡鬼藝術及其誤解

「尔来了」引用台南府城隍的下地狱牛头马面判官鬼卒现场书法装置。(图/颜忠贤提供)

一如野心勃勃地一开始想策展成一个看不见的城市那种卡尔维诺式的看不见的地狱,但或许是出了一点点意外的差错,哗变成另外一种线上游戏攻略版还都不断歧出误差的波赫士歧路花园般时间错乱的歧路重重游地府。

虽然还依旧用心破题引渡亚洲鬼艺术的鬼文明,用心切换引入奈波尔「幽黯国度」式的或是阿比查邦电影「波米叔叔的小屋」式的更衰弱更幽微变调东方主义或更后悔后殖民时代的种种幽魂感来用心端详,来看待亚洲的鬼魂出没频繁的地狱,期许引渡鬼文明不只是奇门遁甲幻术的花招,也不只是人类学博物馆亚洲分馆式的神秘兮兮收藏,必然应该是更高端更稀世更古代也更当代的:艺术展览。即使可能始终像是歧路重重游地府差错还充斥咒术一路加持的公路电影系列选集,HBO或网飞重拍亚洲民间鬼故事野史式聊斋志异。

这回鬼展览引渡更竟然哗变成逼宫般逼身台南美术馆,致使一如冤亲债主找上门托梦的烦恼如何更深入还愿般地展现研究亚洲地狱的伦理学、认识论、形上学式的在地神学关照。一如也更可能妄想被理解化身成为进入了另外一种凶险在地的卡夫卡在流刑地式的一道一道的深刻挂罣,痛苦繁复之外还深陷荒谬其中,更重要的不是罪名也不是死亡,而是描述罪恶和死亡的所有的法门的纷歧,地狱必然也一如在流刑地被误解的纠纷,叙事中的一个旅行者到殖民地考察刑罚执行的故事中,仰赖一部古旧的机器过程的冗长残酷的焦点,却始终炫耀其残忍行刑手法的怪异隐喻……

「亚洲的地狱与幽魂」展览入口在死白台南美术馆中庭长廊打开鬼门关暗示的大鬼脸暗黑玄关。(图/颜忠贤提供)

▌误解地狱

地狱展览的引渡找死般深入深渊涉及的鬼神身世之谜,结界的尽头,巫术的禁忌,一如找寻抢孤中元节普渡仪式的烧王船的祭改其追忆似水年华式的妄想状态,用一种不免太遥远的恋人絮语式的切换成死人絮语的天真无邪又世故讽刺。

策展人的、艺术家的、美术馆切换博物馆的更多重引渡的惊魂,关于地狱引入更多电影的结局不了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前头等候陷入情节情绪的那种恐怖的眼神,及其暗示始终充满的余绪。

不只是在地狱变成另一种众声喧哗僵尸作祟般人心惶惶聒噪吵闹,找到缝隙可以逃离抵抗切换到某一种逃离媚俗主题乐园式的可能,而是更用心找寻如何深刻引渡,从地狱即使只是变成当代艺术的降灵会关于死亡,用艺术为地狱的亡魂多重引渡的种种可能。

引渡,也必然更用一种誓愿挽救全人类共同宿命的苦难人类不安,及其遥远深刻困难重重的更为戒慎恐惧的端详,某一种西方对东方,欧洲对亚洲,充满神秘的幻想的恐惧或是崇拜或是嘲笑,操作成像是某一种新时代却依旧老猎奇的惊悚。引用不同意见分歧的远一点的欧洲策展引渡视角去看关于亚洲的人类学或是民族学的地狱是什么意思?或是更用误解小辞典的关键字误解的关于台南,关于地狱,关于亚洲,关于博物馆,关于美术馆,其一个字一个字论斤论两的引渡量刑。

关于这个展览意外发生的像是江湖术士收妖或祭改出奇地灵验而同时出奇太过受欢迎误解的辩解,整个地狱或是只不过是某一种网路小说穿越小说般的打开了另一个引渡结界的入口,深入之后才发现其实不是通往另外一个时代的时间空间的奇迹出现,而是引渡通往另外一种历史观跟地理观一如生死观诠释的解读不同鬼问题的必然差错。

▌误解亚洲

一如地狱只是用一种流星雨般的鬼地方的回忆纷纷从天而降的满天神佛的鬼魂出没,为了偷天换日瞒天过海引渡那种从来没有来过或是搁浅多年的当代鬼艺术。

或许误解这个鬼展览只仿佛是充满了一种陌生无知的自以为是的西方的侵略,像是大航海时代的欧洲对亚洲的理解的那种陈腔滥调态度的转变不了的状态。如何更应该变成是一种东方的传统萨满式的启示录?如何引渡出亚洲当代文明视野开阔及其同时风波不断的美学启示持续扩大?

一如:僵尸,永远不应该只被动员媒体变成是一种新的尸速列车或是尸战朝鲜的续集,或是一部部新的关于僵尸的恶灵古堡或是尸乐园或是其他世界Z战的瘟疫,把所有的活人都变成活死人的那种太新的热门话题的电影或是影集的结局还是有点微妙变化的广告效果。

着清朝官服的湘西赶尸是香港恐怖类型电影作为亚洲鬼艺术的著名时代隐喻。(图/颜忠贤提供)

关于恐怖片般的僵尸意外地哗变成一种热门的鬼片的题材,在这十多年来发生了量变到质变的化学变化(僵尸不再是香港早年电影老时代湘西赶尸传说中头额被贴一张符咒不能动先解开符咒才能动,变成是好莱坞恶灵古堡或是韩国的尸速列车种种病毒传染,甚至变成线上游戏大受欢迎的世界末日僵尸跑得比人还快的太过离奇转变。)

亚洲,在这个地狱展览中的最后一眸缅怀不了的刹那,到底是什么意思:香港的僵尸电影,日本的女鬼恐怖传说,泰国的古灵童和飞头女,一如老时代观元神观落阴非常阴森可怕的游地府引入全是另外一种荒谬切换成永远找不到出路的世界末日感,超渡不了的阴尸路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其实那是一条亚洲传统历史记忆的秘密通道,用心良苦修补千疮百孔的已然老年痴呆症记不太清楚的小时候被惊吓过的阎罗殿那些会动的牛鬼蛇神纸扎破庙般的必然神秘。

▌误解台南

本来想用更尖酸刻薄一点的腔调来嘲讽这些洋鬼子,步入府城戒律森严的古都深感好像是挖入金字塔触怒的神明,所得到天谴的那种沉重神话的那种老传说来切入,但还是发现全城一如全岛开到荼靡式的风靡。觉得不安的最莫名其妙反而是得到了当地台湾观众一如番邦土人们高度的欢迎,不免更是一种科幻小说式的自我嘲讽。在场的艺术家不免同时也变成共犯的无奈心虚,也因此老想到在地狱这个展览的时候有太多难以解释的恐慌,一如在现在大疫的感受到就像歹年冬多疯人,诸事必然不吉,用心引渡必然变化太大太多的鬼问题。

或只是一如一个古都万神殿前的闹剧演出,对于台南都只是一些东南亚番邦规格太低的小鬼小怪的作鬼作怪。本来整个台南那么多古老的宫庙就已是一个非常恐怖的鬼魂所在的地方了,从来都不需要这种聊斋屋式的主题乐园的「不在场」的唤回。虽然一如坟场和展场对于宫庙的更传统的端详与讲究都必然是神不在场的(中国其实没有死神,地藏王或是城隍庙的神格其实不高的考究)。

突然府城众多数百年来沉重阴森的黑脸神明的宫庙神明们意外发现普渡仪式前看到了台南美术馆只好像是一个外太空的死白太空船降落所带来外星的生态浩劫(也许展览的物种始源鬼标本也全部都是在同样的其他被殖民番邦老国家所搜刮而来的:人头尸骨巫卜鬼传统传说不明纪念碑的那种纪念的恐慌。)

老时代的美学引渡对于神学而言,不只找寻地狱一如找寻关于城隍庙神明保佑充满细节的恐怖暗黑的城隍庙,参拜神桌八仙彩七爷八爷狰狞的眼神长相下刺绣非常复杂的官服上非常沉重可怕的法器,及其十殿阎罗的挂轴里头的那些可怜的上刀山下油锅割舌头抱火柱的坏人受刑现场。

地狱当代艺术展览用心想引渡种种鬼地方,更不只是一种仪典中纸扎人俑屋俑的张灯结彩欢度节庆的短暂闪现存在感,地狱的千头万绪纠葛的那种冤亲债主祭改没办法了断,一如东狱殿红头乩童极端阴森或七爷八爷牛头马面端详的人间的苦难痛苦万分的无法逃离。

即使或许对于台南老城神格太高的老庙老神明而言,这个地狱展览的用心引渡不免只是像是另一个充满妄想状态,一如卡尔维诺式命运交织的城堡的塔罗牌卜命、或是米兰昆德拉式嘲讽不朽的玩笑,甚至只是一个普渡大祭典前的诸多阵头遶境插曲式表演的夸张胡闹,鬼扯什么无端卷入的无奈,同时兑现承诺引渡可能闪现刹那的栩栩如生感。

引渡鬼艺术,不免充斥一如展览中引用的台南府城隍庙的著名玄关古匾额「尔来了」。不免更是用一种聊斋式苏州园林高度文人园的曲水流觞式莞尔自嘲的荒谬思维。

尔来了:切入的险招的险句,不免高明得像是奈何桥的奈何,或是聊斋的聊,如此破题,是诗人奇谭般的用字遣词成竟然是庙的匾额:最高规格的文人墨客吟咏,最高规格的庙宇的工匠祭司,甚至是庙公或是府城隍庙的「府」最高的官的美学品味所出现的奇谭般的奇迹。「尔来了」三个字的复眼般的复杂多变多义:既是欢迎又是恫吓、既是通俗又是正式、既是客套又是严厉,尤其出现在庙门玄关正上方匾额,其修辞学的讲究充满了玄机和切题的讽刺意味深长久远的生动的动人,无出其右,即使在几百年的古都几千个古庙,其意味着台南作为府城的文风鼎盛文学品味的极端高明。不用寻常老派四个字「神通显赫」「庇佑众生」种种例行人间意味深长的成语的那种套招的文字,独树一格的险招用字遣词。

一如苏州的文人墨客吟咏的老园林里才可能会出现的在建筑上的那些诗句变得非常的神灵活现那种品味,那种眼光,那种高度美学讲究的神学语言。

尔来了,变成了当代艺术书法装置的展场更因此用典隐喻平行的另外一种在地的在流刑地。误解中必然现形的人生观生死观的差错,或许更应该只是某一种歹年冬多疯人的老时代台语的自我嘲笑,永远是充斥着既是乡亲父老的老派,但是也充满着神秘如抽签的多义解签诗中多重宇宙式的多重问候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