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解码广州万顷沙文化基因:重温围垦史,开启文脉新篇章

蔗浪而今碧接天,滚滚珠江流不尽,沉沙万顷垦膏田。两百多年前,滔滔珠水裹挟大量泥沙冲积出一片浅滩沙洲,这是万顷沙地区的雏形。18世纪末期以筑堤成围、先围后垦的方式在万顷沙地区开启了围垦的征途,也形成现今万顷沙地区的地理格局。

万物有所生,而独知守其根。如今的万顷沙摇身一变成为连接广深,沟通湾区的重要枢纽。在城市化发展的进程中,如何让城市留住记忆,让人民记住乡愁。11月19日,由南沙区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主办,万顷沙镇政府承办的“传承与发展·南沙(万顷沙)历史文脉探究研讨会”在万顷沙围垦历史陈列馆举行。历史、民俗、文学等领域的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围绕万顷沙传统文化历史与文旅发展等内容展开深入探讨。

万顷沙十四涌全景。冯珠仔 摄

重温围垦史

从东莞明伦堂到公局街,窥见万顷沙镇往日繁华

研讨会现场,来自历史、民俗、文学领域的专家学者,分别从万顷沙的历史文化沿革、水上人生活变迁、万顷沙的特色生态、农业发展、水乡文化等方面展开深入解读,为万顷沙打造特色文旅产业发展建言献策。

万顷沙,地处广州最南端,区域面积约143平方公里,下辖1个社区、15个行政村。

据介绍,万顷沙原辖区为珠江口浅海滩涂,成沙于清乾隆、嘉庆年间。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东莞明伦堂在此围垦,意图在汪洋巨浸之中造成万顷良田,故以此为名。

万顷沙围垦历史陈列馆内关于围垦史的绘图。

提起万顷沙的围垦史,离不开东莞明伦堂。据介绍,明伦的含义是指阐明和解释人伦关系。在我国传统文化中,明伦思想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从宋代开始,所有文庙、书院、太学、学宫就以明伦堂来命名上课用的讲堂。而东莞明伦堂是清末至民国时期,在珠江三角洲影响深远的地方组织。东莞明伦堂在经营管理经营地方公产的同时,积极参与地方事务,特别是兴办教育、医院、水利以及资助各项公益事业方面,影响极大。

在清道光年间,当时属于东莞管辖的南沙村前的海面浮出了一大片沙坦,当时东莞的陈云亭、何耘劬、方瑚洲、陈百木等四个年长的乡绅(均是进士、举人)认为沙坦将会继续“生长”,将来可成为很宽的田地。因此他们发起联名以东莞明伦堂名义承领下来,名义上作为学官的尝产。在最高峰时,东莞明伦堂在万顷沙这里拥有六七万亩田产,每年可收田租六七十万元。

研讨会上,中山大学人文学院特聘研究员金雨雁从万顷沙历史老街“公局街”切入,讲述了东莞明伦堂在万顷沙的故事,反映了万顷沙独特的社会形态与人文历史。

围海造田历史图。

为何是公局街?据介绍,公局街位于万顷沙五涌南岸,长约3千米,中间道路原为石板铺设,两侧数百商铺林立,因1915年东莞明伦堂在这里设立“护沙自卫局”而得名,民间又称为“局涌街”“街市”等。

1942年以前的万顷沙只有4个砖房,其他都是茅草屋、草料,当地人以垦田、耕种为主。年万顷沙的公局街发生了一次大火,打破了当时不能建砖屋这个条例,而后万顷沙商铺林立,也让万顷沙就从一个耕作的鱼米之乡变成一个商业中心,也吸引了不少水上人家在此谋生,而这群人的流动性强,商业性也很强。据1950年的《关于万顷沙调查》统计显示,1949年底,万顷沙的人口保守估计在10000人以上,其中农户数据共有人口为3444人,街市人口共有5092人,流动人口约为2000—3000人。“从这组数据可以说明,当时街市人口主要是商业,商业在万顷沙已经非常地发达,而当时商业的中心就是现在的公局街。”金雨雁介绍,当时的万顷沙的商业异常发达,由于东莞明伦堂不喜张扬的特点,在历史上留下的记录并不是太多。只能从后期的调查报告中窥见当年的万顷沙的重要作用。

曾经的万顷沙,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沙田。

特殊的“流动性”

建议尝试多元的服务与治理

新中国成立后,在党的领导下,广大干部群众掀起围垦“大会战”,在云山珠水的岁月淤积中围出了万顷沙滩、垦出了万顷良田,实现了稳粮兴农、富农增收,奠定了广州向南拓展、向海发展、向世界开放的空间基础。

围海造田历史图。

漫长的岁月流转中,当地也逐渐形成了特有的生活习惯和风土人情。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学者王哲为探究万顷沙水上人生计生活的变迁,深入红港村开展长达两个月的田野研究,他分享了万顷沙渔民们从流动的“水上人”到陆上转向土地的过程,剖析了其背后的成因。

据介绍,十四涌各村的渔民及其祖辈大多原为番禺各地的闲散“水上人”,上世纪七十年代前仍居住于艇上,并通过内河捕捞作业维持生计。经过长时间发展,直到1973年红港渔业大队正式成立,才形成今天的红港村。这些流动的“水上人”,根据流水的情况,四处捕鱼为生,关于鱼的知识,也总结出了“春鳊秋鲤夏三黎,冷鲚热鲈冬至鳝”的鱼汛规律,并流传至今。

蟹农们下塘捕捞蟹。资料图片

也正是因为人群的“流动性”强,使得当地基于土地管理的农村管理模式无法完全兼容水上人的生产生活:宅基地符合水上人的定居需求,但耕地却不符合,这使得珠三角渔村的耕地在村庄建立伊始就体现出类似“土地流转”的现象。此外,在八十年代后,以基础设施建设和工业化为基础的现代化转型深刻影响了水上人原有的生计环境,但同时创造了以宅基地为基础的增收机遇,从而造成了渔村发展的现状和现象共性。

依海谋生的疍家生活。(摄于广州南沙十九涌,资料图)

王哲指出,目前对于土地和渔业关系的讨论仍然不多,主要是因为土地与渔业关系并不密切,需要持续关注。并建议尝试多元的服务与治理,打破二元的关键在于打破“二元”的思维定式。

从“滩涂湿地”到“鱼米之乡”

为改变命运而奋战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万顷沙河涌纵横交错,水网密布,千亩鱼塘明镜耀目,万顷碧波细水长流,在本地群众的自发衍生中,逐步形成“与水相生”“沙田风韵”多元文化活动形式,如端午龙舟农艇比赛、藕王评比、咸水歌演唱、水乡婚礼展示、扒禾桶、下水捉鱼比赛等,形成别具韵味的“品鲜万顷沙”水乡特色文化品牌。

现今万顷沙已发展成为广州市首个省级生态环保示范镇,特有的咸淡水环境,培育了新垦莲藕、万顷沙粉蕉、万顷沙番石榴、南沙鲜鲩、南沙黄油蟹等一批全国名优特新农产品,从“滩涂湿地”摇身变成“鱼米之乡”。

研讨会上,广东现代作家研究会诗歌研究中心主任、广东省文化传播学会副秘书长、广州市南沙区作家协会副主席郭锦生,从万顷沙围垦历史、特色生态、农田水利、农具发明等方面介绍了万顷沙围垦史背后所蕴含的独特性和价值,并从文学的角度探讨了传统围垦文化如何开展文学创作的可能性。他表示,万顷沙围垦历史背后内涵丰富,可从诗,书,画,文,舞,戏,剧等多种形式,引导各类文化人深入生活,帮助大家了解万顷沙,写好万顷沙。

万顷沙传统水上活动。

中国民间艺术家、广州市政协文史专员梁谋副研究员则展现了万顷沙丰富多彩的水上文化活动及节庆仪式,提出打造水乡供销集市、开拓水乡民宿、研发沙田围海研学活动的建议,以此促进万顷沙特色文旅开发。

此外,研讨会上,还邀请了围垦老一辈建设者陈添,分享了记忆中的围垦经历和这片土地的巨大变化。他感叹道,说是围垦,实际上就是像打仗,有人扛着锄头,有人挑着扁担,有人拿着木铲挖泥,当年围垦大军与潮水战斗,为改变命运而奋战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守正创新

让传统文化再现新活力

万顷沙的发展是一个围垦史,是一个历史的变迁,城市更新的过程。南沙区副区长欧阳建华在研讨会总结上指出,每个新产生的土地它的内生动力十足。万顷沙传统的农耕模式已成为过去,今天的万顷沙已经发展成为大湾区的重要枢纽,经济形态也逐渐从传统产业向战略性新兴产业转型升级,但在发展过程中,不能忘掉万顷沙独有的特色和根脉,而是要在守正中创新。

南沙区副区长欧阳建华。通讯员供图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渗透了世世代代南沙劳动人民的血和汗,凝聚了建设者的智慧和力量,这不仅是万顷沙人的人文精神内核,更是深刻地诠释和传承了中华民族传统农耕文明中那种吃苦耐劳、坚韧不拔、勤劳致富的优秀精神品格。”欧阳建华认为,万顷沙的历史虽然不长,但在传统农耕中,有许多优秀文化遗产值得进一步挖掘,如围垦的沙田灌溉系统、特殊的农作物品种、传统的农业工具等,这些都是彰显中华劳动人民智慧的宝贵遗产,应通过合理的开发利用,转化为旅游资源,让它们得以传承和在新时代中再次展现魅力。

为深入挖掘并展现南沙十个镇街历史文化深厚底蕴与独特魅力,推动其传承、保护与发展。今年,南沙区文广旅体局联合镇街相继开展历史文脉探究研讨会,万顷沙是该系列研讨会的第四站。作为南沙最具特色的镇街,近年来,立足特色水乡魅力,纵深推进“渔舟唱晚”新乡村示范带建设,以“带”为线,以“景”为珠,融合红港村、红洋村等5个行政村独特资源,规划建设江畔绿洲、嘉鱼驿站、水乡院子、红洋双虹等特色体验地,并打造5条精品观光旅游线路,穿珠成链推动农文旅融合发展。

南都广州新闻部出品

采写:南都记者 郑雨楠

通讯员:谭清月 刘海丽 陈白虹 林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