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七十六

比赛结束了之后, 我和乙静的生活也逐渐回归平淡。

只是因为乙静在比赛时对大学校园的一番大不敬言论,导致偶尔校方领导会找她的麻烦,召其到办公室进行‘推心置腹的促膝长谈’。

我坎坷不安地躲在门外偷听, 听见校领导威严又慈爱地训斥道,

“乙静同学, 关于你在TOP GIRL比赛上的出言不逊, 你现在是否已经有所反省了呢?”

乙静虽然一贯骄傲, 但也明白此刻与学校讲道理和对牛弹琴几乎没什么分别。她干脆敷衍道,

“现在反省什么都为时已晚,反正我下次不再犯就是了。”

她这话一说, 虽然也达到了校方‘下不为例’的目的,但是言语之间既不承认了已经反省, 更没有诚恳地向党向□□向共产主义向□□中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表率自己洗心革面的决心。且口气轻率, 让一旁的校刊记者满面为难, 无从下笔。也难以润色成学校思想教育改造的一个成功案例。

“乙静同学,那么具体谈谈你的错误吧!”校方一阵尴尬, 轻声咳了一声后如此命令道。

但这次乙静可谓是毫不给面子了。似乎是耐心被耗尽,我仿佛能看见她眼睛一瞪的蛮狠模样。她说道,

“错在哪里?哼,我还真不知道呢!你倒是说说看,校规里哪页哪条规定了‘不准在公共场合对学校提出宝贵意见的?’”

这一招“十香软筋散”直把她的反对发言软化成了对大学校园的一片赤诚之爱。连领导都似是一时哭笑不得, 但也不得不承认, 不论是校规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上, 都不曾出现‘公开辱骂大学校园’该算是何等的罪过。

我趴在门缝上偷偷地看, 见几个校方领导互相交头接耳, 翻看着似是乙静档案的一份材料,彼此的眉毛都拧成了结。我不禁微微地笑, 看来学校拿乙静是毫无办法了。

通常学校想让一个学生屈服就范,无非是拿名诱惑,又或者以档案污点威胁之。

例如,“你就承认了是你做的吧,我向校长求求情,兴许你考研的名额还能再商量。”

又例如,“你再嘴硬,今年的奖学金不要了吗?”

再或者,“还抵赖?小心我在你档案上记一笔,这份档案可是要跟着你一辈子的啊!”

于是学生们诚惶诚恐,对屁点大的校方人物都是必恭必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比爹妈还要爹妈。没办法呀,谁又知道扫地的阿姨哪天在扫地时对校长无意地说一句话,就能决定你是否有资格留校呢?更不用说任何一个屁大的老师,只要他有权在你的档案上瞎画几笔,那么他就有百分百的权利对你耀武扬威。

以上的话兴许说得偏激,但道理是不变的。所以亘古以来绝少有在校学生会和校方叫板,也深知和学校作对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

但是,乙静却是个例外。乙静面对此股势力,或许会不屑地回答,

“考研?拜托你们早点让我早点解脱……不,是早点让我卷铺盖滚吧……我家亲爱的还在教堂等我呢!”

“奖学金?五万还是十万啊,是够我搓一圈麻将还是够飞一趟夏威夷晒太阳啊?”

“档案?还污点?你吓唬谁呢?你直接泡在墨水里得了,姑娘我不需要档案,我只在乎新娘课程结业证,你给得了我吗?”

于是,多亏了乙静的毫无进取之心,她在校方的面前成了全无弱点的铜墙铁壁。这也算是另一种境界的‘菩提本无树,何处染尘埃’吧!

只听见她咯咯地轻笑着,面对一筹莫展的领导们居然大刺刺地拿出了手机发起甜蜜短信来。还不时地向校刊记者的小姑娘搭讪道,

“你几年级了?学什么专业?怎么就糊涂得考进这所大学来了呢?……对了,你知道学校外西餐厅的外卖电话吗?瞧他们商量得没完没了,貌似我要在这里野餐了。”

领导们终于无计可施,完败在乙静的潇洒之下。

虽说咽不下这口气,但顾虑着开除一个学生就意味着少贪污一份杂费,学校明年还计划举行全体领导的欧洲十日游呢!于是他们只得虎着脸,让乙静上交一份检讨了事。乙静也不与他们多罗嗦,说了几句服软的话后便礼貌地退出了办公室。

却是还在领导们的可听见范围内,她就打起了电话,

“喂,你帮我找个抢手写份检讨吧。要感人肺腑的那种,最好和马列主义沾点关系,和共产主义事业挂个钩……什么,这种的要贵一些?价钱好商量啦!……什么时候交?恩,你等一下,别挂啊……”

她说着,于是转身又彬彬有礼地问校领导们,“恩,不好意思,请问是什么时候要交呢?”

直把一群领导气得炸心炸肺,她才化做快乐的小蝴蝶,拉着我蹁跹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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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想想,还真是不由地羡慕乙静能有这般的洒脱。

在法拉利男的精心保护下,她俨然成了栖身世外桃源的仙子,不识人间烟火,用自己的智慧尽情地嘲弄世间的风尘。而试问这世界上,有多少女子能拥有她这样的幸运呢?

法拉利男对于乙静的胜利欣喜有加,他张罗着一次饭局庆祝乙静的‘无冕之冠’。受邀者是我和沈豪。本来也问了弯弯去不去,弯弯却羞涩道,“你们是两对情侣呀,我坐在那里敢情是带给你们光明的吗?”说罢一个劲儿地推辞,只是追问沈豪,联谊旅行的事是否和他的班级商量好了?沈豪不日答复,说班中男生已成沸腾状态。弯弯喜笑颜开,已经关注起各大旅行社的海报信息了。

这场庆祝的饭局选在学校附近的一座海鲜楼里,为了我们几个下了课方便赶去。平日里常常见校领导们掂着个油水肚子进进出出,所以当我迈入其中,接受着高挑旗袍美女们甜蜜的‘欢迎光临’时,还真有些鸡犬升天的感觉呢!

虽说法拉利男是第一次来这家店,不过世上的海鲜楼大体都差不多。他驾轻就熟地点了餐,又在经验老道的沈豪的帮助下点了红酒助兴。这一桌佳肴陆续地上了台面,侍者把一份账单展给法拉利男,他点头示意,取了信用卡先结了账。

男人为心爱女子结账的模样最是温柔了。

乙静微笑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模样定定,连我把她面前的龙虾转到我的面前她都浑然不知。这副可爱的模样让我和沈豪窃窃发笑。乙静方才惊觉,

“啊呀,你们笑什么?”

“没什么啦……只是觉得法拉利男若是一直如此帅气地结账下去,乙静就要微笑着饿死在美食前了。”我调笑道。

“你们……真是的,吃人的就不会嘴软吗?”乙静明显就害羞了。

“那么,我应该只对出钱的法拉利男嘴软咯。”

乙静听了,正想再唇枪舌战几句,却不料此时服务员端着象拔蚌上桌。她见我立刻转移了视线举起了筷子,也就顺势在餐桌上和我一较高下了。

我们笑着闹着,海鲜的美味在融洽的气氛下蔓延进味蕾,更是提高了几倍的鲜美度。我们互相举起红酒的杯子,起身向着乙静说着祝福的话。她笑着一一接受,半推半就地被灌了几口,脸色渐渐粉红,衬托得银色的眼影宛如眼泪一般晶莹点点。

“我啊,觉得好幸福……”她垂着眼帘,忽得仰头喝干了最后一杯。如此豪爽的喝法兴许对不起昂贵的xxxx年珍藏红酒,不过呢,这大概是最适合乙静的喝法了吧!

众人意犹未尽,天色也还早着。法拉利男于是私下又点了不少好菜,随即宣布欢乐的宴会继续!瞧着乙静又在投射绵绵温柔的目光了,含着三分醉意,更是宜人。

我正想趁机嘲笑几句,却不料手机却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大柱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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