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拉科尼亚

“现在,连意大利野兽都有栖身的洞穴,而为国服役的勇士们则无立锥之地,他们带着妻儿子女四处漂泊求助。”——格拉古

明媚的风和光里,十三军团的金牛鹰旗,和第十大队的新队旗:顶端安的正是喀提林的遗物铁手,下面是表示满编的六个银环,象征六个百人队,闪烁着灿烂的光辉。

“阁下,很高兴继续在你手下服役。”

“该我们去卢西塔尼亚一展身手了。”

“第十军团算什么?他们就像被墓园里的盗贼绑架的娘们般,等着我们去救。”

“杀野蛮人,把他们的脑袋和耳朵当作农神节的礼物,塞到袋子里,把他们的神祇像,当作战利品给运回来。我们两年后的凯旋式,也需要花哨的东西出现在罗马城的广场前。”

神庙两侧廊柱,全是掌旗官和百夫长,他们挨个鼓噪着,与穿行而过的卡拉比斯击拳致意。

米卢和塔古斯,现在正在意大利伽城里追随凯撒,而波普和霍腾休斯还跟在他身边,至于海布里达,卡拉比斯体谅他的家庭,就运作他前往普列贴斯要塞,当了名留守资深士官,年俸六千塞斯退斯,再加上之前特里阿里赎回鹰旗付给他的一万德拉克马,这家伙三年内都不用挪窝,就能享受神仙般的日子。

“整队,前往奥斯蒂亚港!”卡拉比斯下令,随后摸了下怀里尤莉亚的来信。

这时,跟随着卡拉比斯的人马,大约有四百名重装步兵,以及三百名轻装散兵,且手头尚无武器,队伍也缺乏驮马,行李都是靠人自己扛运,当然还有十三军团六个大队的空番号。

但当他们抵达奥斯蒂亚港,就发现克拉苏这个怪物的有力处与可怕处,他的极其庞大的船队,包括满员的桨手、船匠和工人,正在把一筐筐蔬菜、面粉、刀斧、铁钩、大蒜、酒水等补给往船只上运送,这都是海航必备的东西,如此巨额的物资,克拉苏似乎手到擒来,他只是下达个命令,就会有无数骑士和业主,帮他处理好任何处琐碎细微的流程。

“一个连军队都无法拥有的男人,就不配称为富裕。”这绝不是克拉苏的狂妄之语。

上船后,不管是担任前卫的轻型划桨快船,还是紧随其后的平底运输船,都扬着各色风帆,井然有序地排成巨大的锋矢形状,卡拉比斯拉着缆绳,望着渐渐靠近的萨丁尼亚岛陆地海岸,他没有忘记尤莉亚的来信,但他不是个擅作主张的人,尤其在行军之中,他把这事情告诉了克拉苏,对方的回答是,据我所知,尤莉亚不是个会以个人情感用事的女子,既然她让你去,必然有理由。

于是卡拉比斯回信,约定好了会面的日子,随即选择了距离奥里斯塔诺比较近的某处小港,把引导军队的职责交给波普,让有货物与兵士的船只不要耽搁继续前行,自己则和其余的船只靠岸停靠。

小港口的栈桥上,尤莉亚亲自来迎接,她难得地梳发整装,并且明显精心打扮了番,还坐着相对华丽的轿辇,哈巴鲁卡与一批随行奴仆站立其旁,“我不会耽搁很久,今晚就随我来。”尤莉亚罩着编制罩衫,但这似乎是她购买来的,或者叫女奴织造的,因为其上的鸢尾花纹,确实能用肉眼辨识出来,这是与她DIY出来衣物的最大区别。

尤莉亚惜字如金,着实让卡拉比斯有些误解,但他们并没有前往奥菲勒努庄园,而是冒着夜色朝奥里斯塔诺平原的北方继续前行,小寡妇,不,现在起码算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一路不多言多语,而是始终看着前方模糊的道路。

大约黎明时分,尤莉亚才对旁边骑马的卡拉比斯说,“前方便是拉科尼亚城。”

望去的感觉,当地的田地似乎没有奥里斯塔诺核心地带那么丰饶,山坡也显得峥嵘贫瘠,羊群在晨曦中咩咩地被牧羊人赶着走上山道,说是城市,其实就是帮灰扑扑寒酸的屋舍的集群,中心地带有个还算热闹的集市。

“这叫营市,因为拉科尼亚以前是老兵安置地。”尤莉亚继续催动车马,边说道。

“没猜错的话,这地方和你爷爷有很大关系。”

轿辇上的尤莉亚颔首,“奥菲勒努其实是我爷爷的庄园,但我们家族来萨丁尼亚岛时,最早的落脚处,就是此处。”

后来还是哈巴鲁卡解释清楚了,老李必达跟在苏拉后面戎马一生,后来苏拉也安置了批他的老部下在萨丁尼亚岛的拉科尼亚,因为当大头兵的别指望退役后,会有肥美的田宅给你,大部分就是这种偏远荒瘠的安置区。而老李必达起兵失败后,就遁入奥菲勒努庄园,再也不去拉科尼亚了,固然有遁世的意思在里面,但也是为了不牵连老部下的担当。

这些年,拉科尼亚的老兵们过得也很不好,退休金微薄,和该处的土地一样微薄,那边岛屿南部的大庄园主,往往会操纵作物行情,肆意盘剥压榨他们,若不是尤莉亚今日带卡拉比斯亲自来,十三军团副将压根都不会知道,富饶美丽的萨丁尼亚,还有这个灰突突的凄惨角落存在。

“别看这副模样,这个城市也有四五千人口。”在城塞的门口,尤莉亚的眼神对着卡拉比斯,说到。卡拉比斯明白,这座城市的居民,过半都是她爷爷多年前的部下,或者克里恩门客,尤莉亚写信来便是这个目的,她要以拉科尼亚的“募兵”,作为回报卡拉比斯的手段。

元老院执政官募兵的谕令很快在拉科尼亚城库里亚中心广场、营市的铭柱上张贴了出来,搭建的台子上,卡拉比斯与尤莉亚并肩站在一起,泥灰尘里,刚刚收割完麦子的退伍老兵和年轻一代,好奇地聚集起来,很快就有了数百人之多,他们不少人认出了尤莉亚,但却对她的过往抱着怀疑态度,而交头接耳。

尤莉亚突然抓住了卡拉比斯的手,将他手指上的代表家族荣耀的努马王指环展示在众人面前,“今日,李必达家族的继承人,需要门客和部下的回报。”

看来,这小寡妇嘴上没说,但内心也认可了卡拉比斯继承了自己的家族,她难得的梳妆打扮,就是为今日百折不回的勇气和干练,在拉科尼亚广场上,得到确定的不但是家族的复兴步伐,更有她个人的家庭前途,这让她拉着卡拉比斯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尤莉亚的宣言果然有效,不一会儿,就有人大声询问着卡拉比斯的身份,或者问起招募的待遇,也有人对李必达家族的名誉门第质疑,不愿意回报以服役,整个广场顿时热闹起来,人越聚越多。

“以前担任过营帐队十夫长的,重新服役享受双倍粮饷,以前担任过百夫长的是四倍!重新服役的老兵,一次性给四百第纳尔的安置费;新入的兵士,一次性给二百第纳尔;如果愿意释放奴隶加入军队的,照价赔付主人钱财,我们还愿意承担释奴税(罗马释放奴隶,需要向国家缴纳税收)。”铁手队旗下的十三军团掌秤官们,开始高声而自豪地报出了条件,说实话这条件即便在罗马城里也是相当优厚的,因为事先卡拉比斯从农神庙也就是国库所在地,领取了部分金钱,克拉苏和自己也垫了部分来,所以十三军团的金库里现在不差钱,就差人。

“武器装备和粮秣由军团委员会承担,你们马上只要通过考核就行,重步兵考核是三项——投掷铅球和标枪,负重跑步与游泳,轻装散兵也是三项——弓箭投石,跳跃和攀爬,只要通过了,就有安置费,就有安置费,每个重装步兵还配一名军奴!”

就当人们熙熙攘攘来准备接受烙印时,台上的尤莉亚这时突然加上个附属条件:“入营仪式时,必须要对着战神夫妻神像,和努马王神像一起宣誓,如果是自由民和被释奴,必须得向我男人个人效忠宣誓!”

此言一出,人群里顿时出现波动,一个满脸胡渣的四十岁的汉子,和几个人立刻跳上了对面的处小摊高地,喊到:“这个十三军团不过是辅助军团,大家都知道辅助军团是没有粮饷的,会用公民权的授予来诓骗蛮族与奴隶入军,但我们还需要吗?这个尤莉亚·李必达乌斯确实是将军的孙女儿,但她事先放高利贷,参与贸易,已经玷污了家族名望,现在又带了个不知来头的异邦人,居然说让他继承了家族门楣,来诱骗我们效忠。”

这汉子的对场戏,使得广场陷于了混乱,卡拉比斯急忙拍着胸膛对大家解释道:“十三军团的身份不过是暂时的,两年后我们就会有凯旋式,就必然升格为正式的军团。大家看到没,我的队旗正是共和国叛贼喀提林祖先遗传下来的铁手,这支军队在攸克兴海远征里也立下功勋,粮饷虽然国库只垫付了部分,但我们是有金主在后面撑腰的,所以也有军团金库,薪酬只会比别的军团要高,相信我。”

“你不过是个来路蹊跷的异邦人,看看他的肤色,他的毛发,和我们都不一样,他可能只是个罗马城里的掮客。”那汉子继续大声嘲讽道。

“瓦列里,我认得你!”卡拉比斯身边的尤莉亚愤怒喊叫起来,“你算什么公民?不过是个peregrini dediticii罢了。我多说几句话,来揭底——你本是个伊庇鲁斯奴隶,后来追随苏拉和我爷爷的军队,服役期满了后在爷爷帮助下获得peregrini dediticii的身份(外国归化人,二等公民),但不允许居住在罗马城里,必须定居在八十罗马里外,而且下一代才有投票权。你现在还是我们家族的门客,想逆反不成!”小寡妇是声色俱厉,之前因为家境没落,加上自身是个女流,所以对拉科尼亚也就没有什么约束力,但现在卡拉比斯在她身边,却让她有很大的力量,没错,这男人说的没错,她与他之间需要门第与财富的结合,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李必达乌斯这个名号,现在要重新对拉科尼亚恢复威信和效力,所有的兵士都要把努马王的神像请入军营,对它效忠。

那瓦列里没想到尤莉亚还能认得他的身份,他感到恐惧起来,这小娘和他爷爷确实相似,他爷爷活着的时候,能认得军营里的每一人,现在她也能做到。但,不过是个女流又能如何?接着瓦列里便依旧喊叫起来,不理智与不冷静占据了他的脑袋,他不但嘲讽起卡拉比斯来,还讥笑辱骂起李必达乌斯家族,笑老李必达对共和国的谋逆,还笑老李必达妻子的红杏出墙,说早已不认为自己还算是这个蒙尘家族的门客了,想来都觉得耻辱,因为庇主从来没给他应得的。

尤莉亚当机立断,她直接命令武装奴仆们冲开人群,走上对面的小摊高地,把瓦列里在众目睽睽里扯下了高地,“募兵所带的武器呢!”她盯着卡拉比斯问,而后不等他回答,自主地把卡拉比斯的匕首抽出来,隔着人群抛给了武装奴仆,“割开他的喉咙,这是庇主所应给他的。”

很快,倒霉的瓦列里捂着鲜血飞溅的喉咙,瞪着眼睛听彼处空气嘶鸣迸出的声音,双脚在尘土里扑腾着,但周围的人有的认为他言语过分,有的则害怕起尤莉亚来,总之没人敢说出同情的话语,都眼睁睁看着瓦列里最后的断气惨景。

“再重申一遍,杀死门客瓦列里的,是我男人的匕首,他拥有处死忘恩负义的家族门客的权力,也拥有得到你们效忠的权力。”尤莉亚此刻再度把卡拉比斯的手牵住抬起,说到。

最后,有六百名重装步兵,与八百名轻装散兵,被募集到了卡拉比斯的麾下,他们直接在广场上对着尤莉亚带来的努马王神像宣誓,而后才在奥里斯塔诺平原的屯营地,对马尔斯神像发誓后入营,得到了十三军团的烙印。

“你尽快去吧,我回奥菲勒努。”在海边的砂砾地上,尤莉亚很淡然地向卡拉比斯告别,“对了,别忘记,你现在的名字叫卡拉比斯·埃米利乌斯·高乃留斯·马可斯F·李必达乌斯!”

呼啸的海风里,李必达听到这一串名字,脑袋有些眩晕。

“没关系,以后人都会称呼你为李必达。”尤莉亚拢了下罩衫,在匆匆而去的轿辇上说到,“向你另外的女人和孩子问好,还有——奥菲勒努随时欢迎你,因为你也是那儿的主人,李必达。”

当哈巴鲁卡也准备跟着女主人离去时,尤莉亚带着嘲笑语气说:“腓尼基人,你的志向只在于那个庄园嘛,跟着你男主人去吧,发挥你的才智供奉于他。”

这时,半个月亮在海滨翻腾的波浪上,拖着并摇曳着长达数里的淡蓝色光带,李必达瞅着自己手指上的努马王指环,尤莉亚并没有把它收回去,“我现在算是重新拾起了我的名字了?”

以前的二十年里,他始终认为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但他现在不如是想了,他对名字充满了敬畏和野望。

李必达,不,新的李必达,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第十三军团的募兵,在萨丁尼亚岛柳暗花明,通过尤莉亚的协助和李必达乌斯家族的名声,获得了相当的成功,起码李必达手里有相当于六个大队的实际军力,他们离岛的船队在萨克星修岛,和波普的前发舰队会合,并调整了补给后,便沿着北阿非利加的派提乌塞近海谨慎地航行,冒着冬初温和的雨水,进入了伊比鲁库姆海峡,当李必达看到在汪洋里,壮观耸立的“大力神石柱”(即直布罗陀大岩)时,就像头横卧在海水里的青灰色俯瞰的巨兽,他明白目的地已然到了,卢西塔尼亚的征伐事业既是凯撒的荣耀,也摆在他的手掌之上。

下面只要穿过海峡,抵达自由港加地斯城下锚就行,彼处是归化罗马的布拉斯多人,他们是迦太基人的后裔,和伊伯利亚其余凯尔特蛮族不同,他们已经拥有城市和发达的文化、商贸产业。

伊伯利亚诸民族,在七十年前,还和罗马军团爆发了持续八年的血腥战事,现在被分割为了远、近西班牙两个行省,前者的属地集中在西班牙的南岸、东南角,与神秘蛮勇的卢西塔尼亚人毗邻,就今日而言,危险性要比后者要巨大得多。

卢西塔尼亚,就地域上来说是现在葡萄牙人的祖先之地,但就当时的人种来说,李必达也不知道这些人来自何处,就连他庇主所著的《伊伯利亚战史》里也语焉不详,时而说这些人可能是从海尔维希亚(瑞士)而来,翻越了比利牛斯山脉,进入这个靠海的区域繁衍生息的,时而又说这些人是土生土长的人群,和近西班牙的凯尔特人有密切的联系和通婚。嘛,也习惯了,不能以现在的精准来要求这个时代的人,《伊伯利亚战史》里甚至还说,卢西塔尼亚人乘船顺风,只要半日便能前往布里吞人的岛屿(即现在的不列颠),看来只能当个谬误来看待了。

赌棍尤利乌斯·凯撒人生第一次就任行省总督,抽到的是最最下的贫穷签,相较于聂鲁达前往马其顿,或者其他元老对油水足的东方行省趋之若鹜,他来这个地方,想必事先也根本没人与之竞争。但卢西塔尼亚当时还是个完全自治的地方,还不在远西班牙行省的管辖范围,所以凯撒甫一上岸履新,就以当地蛮族违反《老格拉古法》(即格拉古兄弟的父亲,他在前往西班牙时,和当地的蛮族王国签订了详细的法规,划清了它们之间,以及与罗马殖民城市间的界限,使得西班牙安宁了二十年之久,该法律也是历来远近西班牙总督手头的利器,他们利用这东西,或平息战争,或挑起战争)为理由,成功燃起了不大不小的战火。

战争,现在是凯撒偿清债务,发家致富的唯一手段了。

船队在加地斯城,得到了民众的热烈欢迎,这是座构筑在石灰岩上的海港城市,当地的市政司抽调了充足的人手,帮助船队卸下各种物资,还赠送了许多干鱼、橄榄油,妓女和小贩夹道欢呼以图招揽生意,但李必达还是严令所有人尽快离开,赶赴这座城市东北部的土狄坦尼亚的宿营地,待到在营地完成战备后,就前去支援凯撒。这种工作一定要远离让人丧失斗志的都市,特别是那些来自阿非利加的妓女们,她们能把最强壮的新兵榨成干柴,精力和钱袋两空,随后很容易酿成军营变故。

出城后,波普前来申请行军队形,李必达想都没想,就安排了便于快速行进的宽十二罗马尺的长纵队,辎重与军奴队列在后方,这样只要半日,就能抵达土狄坦尼亚。

当所有新兵在百夫长鼓舞和斥责下,排成长蛇之阵,烟尘滚滚地朝目的地前发,大约距离加地斯城一百五十斯塔狄亚后,前方斥候骑兵突然自一处丘陵上冲下,报告李必达与几名百夫长,在瓜达几维河的对岸,出现了大批骑兵!

巨大的问号浮现在所有的人眼前,要知道只要渡过瓜达几维河,再逆向朝东行走一到两日,便能抵达凯撒所在的意大利伽城,但这么多骑兵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李必达便骑着猫头鹰,带着手持旗标的扈从们,顺着行军队伍号令着:所有人停下休息,前方的散兵排成警戒线,河岸边的一处高地上,波普和几名兵士紧张站在上面。

河川对岸,果然是聚集了大批的人马,打着稀奇古怪的旗帜,他们有的披着长发,有的还带着迦太基时代的简易半圆盔,马笼头上拴着彩色的小花环,大部分人手里只有把西班牙阔刃剑,外加个小型圆盾,少部分人手持两三支轻标枪。那么,这批不少于一千五百人的骑兵,到底是卢西塔尼亚的敌对蛮族,还是凯撒来接应自己的雇佣兵?

“如果塔古斯在就好了,他深知这儿的部落和风土人情。”波普用斗篷角擦拭着脖子上的汗水,说到。

“别抱这种侥幸心理,前面的大队暂且不动,让后面的赶上来,抢占河滩的阵地再说。”李必达对掌旗官与号手下着命令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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