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紧张起来,宁王跟瑾王身后都是旌旗飞扬,他们身后的万众兵将,他们热血沸腾,迎风拔剑,等待主帅的发令。
山谷前浩浩荡荡,被瑾、宁两方的人马覆盖着。
沸腾的戴着头盔的脑袋密密麻麻,直向天际的万千刀剑寒光闪闪。
英雄持剑,意气风发。
持剑的手充满了力量,那是足以撼动天地万物的威猛。
瑾王背影英姿勃发,宁王则是充满自信跟骄傲。
旗帜就在瑾王头顶上,被萧萧秋风吹展开来,旗上凶猛狰狞的狮子图腾,仿若勾人魂魄,令人恐惧得徒生胆怯之心。
宁王背后也扬着旗帜,张牙舞爪的老虎额头一个大大的“王”字,是那么触目惊心,阳光下,那金光闪闪的金黄色,耀眼夺目,那个“王”字几乎脱虎而怒腾飞天。
天朝运道而来的士兵坚信他们的王爷是天朝的不败神话,王爷的计谋,天下无双,运筹帷幄,王爷的铁剑,削铁如泥。
不出三招,总是能够将敌将的首级利落割掉,王爷的铁骑能够称霸天下,扫荡万物。
他们的对面,就是当朝的叛逆,身为天朝子民,他们开疆辟土,保疆为国,这是军人应尽的职责。
他们从不担忧身前的主帅会倒下,他们在积聚力量,等待爆发……
王爷迟迟没有下令,这肯定有他的思量,宁王是狡猾的,雅落里一战,五千勇士没有生还,活活被烧死,他们的惨死永远在他们心底留下了烙印,更加激发了他们高昂的士气。
雅落里一战,因为瑾王不在,他们才会输,士兵们一直是这么坚信的,瑾王,他是天朝的不败神话,他是不会输的。
宁王背对着身后的士兵,但是身后的宁军踊跃试试,他们厚积薄发,早就等待这一激动的时刻到来了。
在他们心中,宁王才是无垠的天空中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是天朝当之无愧的皇帝。
孝康皇帝不忠,没有遵从孝仁皇帝的遗言,让他们王爷这等治世之才埋没于草莽间。
孝康皇帝跟孝乾皇帝还妄想架空王爷手中的权利,他们巴不得王爷早死,他们才可以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地坐稳皇位。
王爷是真正的天子,苍天赋予的天子,若得不到这天下,王爷二十几年来的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岂不是白白虚度了。
他们父辈就跟从宁昂或者听命于孝仁皇帝拨给宁王的忠诚属下,他们从小就被教育成他们尽忠的对象一辈子都是宁王。
雅落里一战,正式告诉他们,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只要跟着王爷,他们终究会胜利的,无论道路有多艰辛、多坎坷、多漫长,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他们就一定会捍卫到底。
勇士们英姿飒爽,他们举动着手中的宝剑,一致地挥舞着,锋利的刀尖,在正午阳光的折射下,发出森寒的冷光,叫嚣着要饮血方能止渴。
阳光正烈,秋风凛凛,秋日的午后,在这一触即发的战场上,却是益发沉闷,一如夏日的闷热跟沉窒,令人透不过气起来。
“我是抓了你的女人,不过这女人过去是你的,她的现在跟将来都是属于我东方泗的,做我东方泗的女人,不比侄儿你堂堂瑾王殿下差。侄儿,你下次见到不要乱叫,要叫十四皇婶,知道吗?”
宁王静默良久,才持剑指着他道,语气状似轻描淡写,神色却是极为认真、不容置疑的。
瑾王没有答话,深邃的双眸拢上了一层阴霾,眸色转深,他缓缓举高手中持着的“洛天”,这是跟随他常年东征西站的宝剑,缔造他这个天朝不败神话的兵器。
“洛天”又飞快地落下,瑾王两腿用力夹紧马腹,驰骋而出,口中高声嘶喊,“勇士们,冲----”
拔剑一麾,至死方休。
瑾王身后的一干天朝士兵就等着这句话了,闻言,他们立刻散开,口中纷纷呐喊,“冲……”漫天尘土、声势浩大、气势磅礴、震耳欲聋。
他们排列有序的队伍立刻散开,逐渐形成包抄之势,拿着手中亮闪闪、锋利的兵器纷纷朝紧前面的宁军围拢,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进行激烈的厮杀。
只见见痛苦的尖叫声,人头便已经落地,鲜血顿时飞溅当场。
“杀——”
“杀——”
随即,两边人马鱼贯而出,马蹄阵阵,扬起硝烟,迷蒙了视线。他们迅速厮杀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吼叫声震耳欲聋。
将领们一边奋力挥舞着手中铁剑,一边大声鼓舞着手下的将士们,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既已视死如归,砍杀起来就更加无畏。
战场上,所有的人拼命挥舞着兵器,杀红了眼,地上血红一片。
瑾王沉着的挥舞宝剑,身如蛟龙,威猛盖世,勇不可挡,腾飞在这浓浓血腥笼罩的战场上。
宁王也不分须臾,骁勇善战,他不不紧逼,手起手落,轻易斩杀敌人于刀下。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靥,睨着眼睛都厮杀红了的天朝士兵如野兽般嘶叫着,扭曲着狰狞的脸,最后头颅滚落,却依旧是那么的死不瞑目,刀尖上一滴滴血红坠地,还来不及凝固,就很快就沉入了泥土中,干涸、消失。
他整个人响彻云霄,剑光腾空,哀嚎遍地,训练有素的勇士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温热的尸体染上了鲜血,没有人去理,没有人去看,天朝训练有素的将士,宁军士气亦强盛无双,激烈的程度可想而知。
若干年后,当活着的士兵回忆起这场战争时,他们脑海中装着的不是身边熟悉的战友倒下去的那一刻,而是双方主帅对峙上的那一刻。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士兵们都坚定地认为自己的主帅是天下无敌,是不败神话,宁军一直认为天朝的不败神话在宁王缺席的情况下缔造的,就冲着这一点,他们是不会承认瑾王这个天朝的不败神话。
宁王跟瑾王终于扫除了眼前的重重阻碍,对峙上时,杀红了眼的宁军跟天朝的军队还在猛烈厮杀中,他们毫不留情地持剑刺入敌人的身体中,眼睁睁的看到敌人在自己的眼前倒下去还来不及喘口气,后方接踵而来的敌人早已经偷袭至背后了……
瑾王冷峻的容貌,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坐在黑色高头大马上,犹如一株清峻的苍松。
他面无波澜,那双深邃而明锐的眼中此刻透露着冷峻与蔑视,他痛恨自己的皇叔,竟然想要霸占自己心爱的女人,想到凤卿新婚之夜,她就是被眼前的这个人活活玷污掉了,不由薄唇紧抿,忆起她腹中失去的那块肉,也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他更加痛恨,薄唇咬破了,他始终未察觉到痛。
这一战,天朝的勇士们是为了他们至高无上的皇权跟天朝万民的长治久安而战。
宁军的勇士们是为了他们一直委曲求全的王爷跟王爷的复仇大业以及今后他们自己将来的荣华富贵而战。
瑾王却很清醒地知道,除了不让天朝的士兵们不要无辜牺牲性命之外,这一场战争,他是为凤卿而战,他要向眼前这个伤害卿儿的男人,讨回他对卿儿的伤害,完好无损的接回卿儿。
宁王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细长而有神还带着点魅惑的味道,坚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修眉下是一双慑人心魄的深邃眼眸,迷离如夜色,修长挺拔的身材散发出蛊惑人心的致命男性魅力。
即使在战场上,他依旧邪气,依旧有着绢狂的魅惑,有着独独属于他自己的桀骜。
宁王明白对面瑾王眼神中的决绝,深入瑾王的眼底,他看出了瑾王心中的痛楚、他的无奈,他的愤怒,但是他毫不避让地迎上了瑾王的眼神,挑衅似地挑了挑眉头,宣告额自己的决心。
瑾王既然想要为那个女人而战,自己当然不会拱手相让,输过一招的人,当然要迎头赶上,这一次,宁王眸中精光骤闪,暗暗告诫自己,断然不能输。
落入了自己手中的那个女人,即使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要抢回去,也要看他又没这本事。
这一如自己对那个女人的誓言,落入了自己的手中,除了点头,别无选择,除此之外,自己也能做到不负她。
如此特别的女人,错过了,普天之下,或许再也无法找到。
他东方泗,既要这天下,也要那个特别的女人、那个能够挑动自己情绪的女人。
到底是谁说江山跟美人不可兼得,他偏偏就要成为古今第一人,既要这江山,也要凤卿。
没有这江山,他如何才能与美人相伴,没有这江山,他哪来的资本堂而皇之跟眼前目光凌厉的侄儿对峙,捍卫美人朝朝暮暮。
没有这江山,这天下根本就容不下自己,东方之姓,天下尊贵无比,却是他头上的一把枷锁,注定他这一生都要受其所累,已经深入肌理,渗入骨血,他早已双手沾满了血腥,回不了头。
旌旗蔽日,擂鼓震天。
这一震,终于惊醒了战场上对峙的两人,他们都是强势的代表,他们不再对视,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捍卫心中的狂想。
他们却仍可以察觉对方的视线,那么相同的凌厉,那么相同的犀利。
见过太多血,历经过太多的杀戮,他们不记得曾经的恻隐之心。
大吼一声,手上劲力一动,刀剑相向,他们曾是一对叔侄,皇室亲情淡漠,如今,他们是敌人,挥剑相向,双剑相击的声音是如此刺耳。
他们越战越激烈,已经想不起到底谁先出来的,勇士们的余光扫到他们主帅英姿焕发地坐于马背上,他们一招一式都是攻击对方致命处。
两个武功高强的人,一时间难分须臾,银色的铠甲上沾满了血迹斑斑。
飒飒的秋风萧萧簌簌,在谷口内叫嚣出恣意的怒吼。
手腕一转,剑走偏锋,身形快如迅影,刀剑之间擦出星星火光。
两人双目益发冷漠,不如战场上杀红了眼睛的勇士们,强敌当前,需要的是冷静,急躁的心绪只会扰乱心神,只会败相丛生,只会给对方可趁之机。
地上早已是死伤一片,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逐渐变得稀疏……
空气里持久不散的血腥味,什么都闻不到。
底下是一片的尸体,将领,士兵的,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甚至死后还要被人践踏。
这个时候的人命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什么都不是。冷寒的月光下,铺成一地的尸体血水如同一副血腥的修罗画卷。
太阳渐渐西沉,残酷的厮杀持续了一天一夜,两军人马一轮一轮地换,车轮占双方倒是都有准备。
夜里,火红的火把更是照亮了整个战场,尸体血水,在通红的火光照耀下,益发触目惊心。
两军的主帅依旧还在战斗,他们越战越激烈,不过精力明显没有下午足,身上添了不少道剑痕。
宁王的右手中了一剑,瑾王的腰侧呀多了一道有点深度的伤痕,两人身上大小伤痕不断,似乎对方倒下去了,他们方才能够见到胜利的曙光。
双方的士兵们见自己的主帅还在拼死战斗,精疲力尽,依旧咬牙坚持着,他们坚信只要主帅屹立不倒,他们就会胜利,坚持就是胜利。
战场,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修罗场,还是炼狱场了,厮杀到了一定程度,士兵们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凭着士兵的本能,勇往直前,无畏无惧,视死如归。
“报——”
启明星刚刚升起的时候,双方探子忽然骑着战马飞驰而来,跃下马道,“王爷,陛下让王爷收兵,择日再战。”
“王爷,世子正往这边赶来支援,不过皇帝也派了不少援军前来。”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后援到底派了多少人前来,瑾王跟宁王相互盯视,最后双方似乎眼神达成了一致,各自挥手扬了扬手中的剑,咬牙道:“退兵。”
瑾王知道皇帝为何派人来退兵,他怕自己出事,本以为这场战争一个下午就能够结局,没想到拖长到一天一夜,即使自己是个铁人,士兵们也都个个快虚脱了,滴水未沾,入眼的全是血红的尸体,践踏着同伴的尸体,他们继续厮杀。
当号角吹响的时候,双方各自归位,点兵收军。
这一战,双方都有损失,宁军跟瑾军都损失颇重,宁王率了两万人马,死了一万,瑾王三万,死了一万三。
瑾王勒马离开时,他身子一僵,是不甘愿的,转身回头,睨着那个邪魅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半路跟皇帝派来的后援接应上,一同回到驻扎在山脚的大营时,他一进营内,几乎差点瘫软,腰侧那一道山很足够深,他失血不少,几乎站不稳身子。
“四弟。”
皇帝本坐着批改京城远道而来的奏折,一见到帘子被撩起,立刻站了起来,匆忙去扶着瑾王坐下。
“你还好吧?”
皇帝眯起眼睛,睨着他身上银色的铠甲血迹斑斑,不由蹙起了忧虑的眉头。
“派个军医进来,帮本王包扎下伤口吧,本王好不到哪里去。”
瑾王回答得有气无力,皇帝若真的不派人前来,自己估计还真因失血过多而死在那个修罗炼狱场上。
“他估计也不必本王好到哪里去。”
瑾王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自己那一剑,划得很深,泄愤一般用力,想到这,他紧窒的心才稍稍舒缓,神吸了一口气,朝着皇帝懒洋洋地道,“皇兄,本王都快饿死了。”
皇帝宣进了一个军医,还有热腾腾的食物,瑾王解开铠甲,让军医包扎,皇帝对他腰侧血肉模糊,倒抽一口气,有些生气地冲着他吼道,“四弟你,怎么可以如此不顾性命。三万士兵的性命根本就不敌你一个主帅,你是天朝的不败神话,要是你有了个三长两短,这天朝的军心早就涣散不堪了,再来十万士兵,也无法阻挡宁军的锐利。他们既然敢篡位,就是豁出了性命,一定要胜利,他们早就不把死亡当成回事了,你跟他们不一样。”
“本王哪里跟他们不一样了,也是杀人如麻,眼是眼,口是口,鼻是鼻,不外乎也是个人么。”
瑾王苦中作乐道,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食物,他往日优雅尽失,人饿了一天一夜,还外加体力消耗过度,不补充能量,根本就连站着都吃力。
“你还能说笑,看来四弟你还没伤着脑子,这下朕就放心了。”
皇帝懒洋洋地坐回原位,又重新执起手中看了一半的奏折,漫不经心地道,“母后派人来说,京城,宁军已经兵临城下,让朕即刻赶回去,你说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