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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闻言,蹙起眉头,半晌才回道:“你先回去。”
宁军兵临城下,他们困于萧然就接到线报了,只是京城那边人还没求救,心下作了个打算,或许母后跟凤相他们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京城有京畿军队、御林军,本以为还能抵御一阵子的,毕竟,京城的外围比较坚固,难攻。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守不住了。
萧然可失,京城是万万不能失守的。
于公,瑾王知道皇帝此言一出,是希望一起回去;于私,自己不愿意回去,凤卿还在萧然。作为一个军人,作为一个臣子,他是该撤退,随军回去,但是作为一个丈夫,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还陷于危境之中。
“朕若是先回去,今日这等状况,你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才会回来,这次还算及时,下回朕真担心为你收尸。东方泗虽然是我们的皇叔,但是我们自小就跟他接触不多。他是个有野心有城府的人,论狡猾程度,你敌不过他;论真刀真枪,你或许能够打败他,或许跟他打个平手,但是凤卿在他那里,你心里有顾忌,你不会全身心投入将他当做敌人对打。”
皇帝龙目微敛,双手抵着额头,平静地指出事实。
瑾王心里一窒,一愣,缓缓阖了阖双唇,叹道:“皇兄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只是本王真的放不下她。若是这一次错过,下一次见到不知是何时;若是这一次错过,就是一生的错过,那本王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既然知道她就是本王命定中人了,本王就不想放手,就不愿意放手,这辈子也不想将就与于她人。能为本王生小孩的女人多的是,但是能让本王心动的,这辈子只有她了。”
还没等皇帝有所反应,瑾王又继续说道,语气高亢起来:“皇兄也知道他东方泗是个狡猾的人,凤卿落在他手上,他竟然没把她当做谈判的筹码,他这安地史什么心。别说你不知道,本王身为她的丈夫,连自己的女人都若是无法捍卫,这天下苍生的福祉,就更加不敢痴心妄想了。父皇临终,是叫我们兄弟相互扶持,才能匡扶这社稷江山,但是若是自己的小家都无法捍卫,皇兄凭什么相信本王能够跟皇兄共同匡扶起这天朝的千秋万代。本王是一个男人,刚才在战场上,本王就不是一个号将领了,心有旁鹜,迎战是作为一个妻子被夺得男人迎战另一个男人的。”
瑾王的一席话,说得皇帝是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四弟可以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他以前只会冷眼瞪人,或者是斜眼旁观,最多说短短几句打发了事,不是个爱开口说话的主。此刻,他的话如霹雳一般噼噼啪啪说个不停,还真是吓到自己了。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跟那个女人有关,自己这个四弟心情总是不受他自己控制了,心遗失了,自然再也无法做到冷静自持了。
从萧然回来跟凤卿之别后,他一直浑浑噩噩地度日,这次上战场,才有了战斗力,有了精神。
他不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了,他现在时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你留下来吧,朕回去,朕只是给你留五万人马,其他的要带回去。朕担心京城的人手不够,边疆的部队不能撤,内忧不能升为外患。”皇帝踌躇片刻,始终没有抬头,低低地道。
“多谢皇兄。”瑾王双眸乍现狂喜,紧绷的神情顿时舒缓下来了。
“你我本是兄弟,希望京城你我相见之时,看到你们平安归来。”
皇帝的目光若有所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言谢。其实,皇帝也不希望那样的女子落入宁王手中,淡然如她,从容如她,该值得人好好珍惜、好好呵护,而非陷入这个政治的沼泽中,权当牺牲品。她本该养在深闺,无奈之下,却沦为这黑色漩涡中的一枚棋子,她不该再沉沦于这苦涩,留下四弟,皇帝也有私心,较凤卿落于宁王之手,他宁可她回到自己的皇弟身边。
毕竟,瑾王找回她后,必定会好好待她,只因为他爱上了她。谁说皇家无情,东方家的男人不爱则已,一爱必定惊人。专情至死,自己身为天子,无法做到专一,心头这个女人成了弟媳,他做不到抢夺,只有奉上祝福。
凤卿坐在大椅上,身上套着一套玄色宽袖锦袍,是从箱子里翻出来的,锦袍是宁王的,太大,不合身,凤卿因为衣不蔽体,才将就穿上。
她手中持着一本兵书看得是孜孜有味,欲罢不能。
天生聪慧,书上宁王的笔记绢狂桀骜,跟他骨子里透出的邪魅不同,寥寥几笔批注,却是一针见血地点出兵家胜败的关键,他甚至还附加了自己的见解以及有些可以改进的战略计策。
兵书上宁王独特的见解,有些凤卿是闻所未闻,有些是过于胆大,有些事经过改良,还有几卷兵器方面的画稿,画得潦草,却捕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灵感,几乎就是一挥而就的。
凤卿暗暗心惊,宁王的邪魅,宁王的绢狂,都是有本钱的,他本身就是一个强势的人。
从他的书稿,从他的批注,可以看出宁王是一个强势的改革者,他吸取新事物的能力很强,他易于接受外来事物,努力创新。这些,或许刚开始他学习,是为了复仇,后来逐渐成了他的兴趣之一。
凤卿的师傅曾是名震关外的女狂人天机子,她曾经在相府住过一阵子,一眼就看出凤卿的机灵聪慧,所以授业于幼时的她兵法战略。凤卿因为恩师的嘱托,不准泄露自己精通兵法之事,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后来迫不得已才想将此与宁王作为交换条件,帮她夺取天下来换得自己的自由。后来冥冥之中,生命又脱离了轨道,身怀六甲,迫使她再次放弃这念头。
如今,看着兵书,她似乎又陷入了回忆,回想起师傅的音容笑貌,师傅的谆谆嘱托。
宁王回来的时候,凤卿还在看着兵书,似乎借由兵书,她才能回忆起逝去已久的师傅,想念跟师傅相伴的充实光阴。
帘子被撩开时,凤卿是下意识抬头的,不慎看到宁王血迹斑斑地进来,愣了愣,盯着他持剑的右手鲜血一滴滴流下来。他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重剑的力量,一下子,剑哐当一声,坠于地上。
宁王嘲弄地勾了勾唇角,依靠着帐子的支架,瘫软于地,咬牙切齿地朝着凤卿道:“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过来帮下忙吗?”
浓浓的血腥味,宁王的声音低哑,闭上双眸,他看上去似乎很虚弱。
凤卿讶然,没想到坚韧如他,也有被打倒示弱的时候,他估计是坚持着进帐子才出生的。他在外人面前,习惯以强势著称,想要给人一种他高人一等的感觉。这又何必呢?
眼前这人,活得太累了。凤卿叹了口气,还是拿了医药箱过来帮他清洗包扎。
她算是不小心偷看了他的手稿跟批注,还有看了几眼就被藏回去的心情随记,那里头宣泄了他内心的苦楚。这样一个邪魅得飘忽不定的男人,也有弱点,也有源源不断的痛苦跟烦恼。
他伪装的强势,需要比自己更大的坚持,才能支撑到今日,才能够达到他日他想要雄霸天下的居心吧?
摊开他右臂上的伤口时,凤卿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去,血肉模糊,几乎骨头都被削到了,他还能有心情嘲弄,着实令人震惊。
“痛的话,你就说出来吧!”
凤卿回想起昨天中午,他差点强要了自己,心一堵塞,就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劲道。
宁王嘴角抽搐着,双眸怒瞪着她,低咒道:“温柔点!”
“我以为你不知痛为何物!”
凤卿也挑衅似的勾起了唇角,宁王现在需要自己,她当然要趁机报仇!外头有人,但是宁王是断然不会叫他们进来的,他要强势,要顶天立地,不会再下属面前失态。
“你先不要得意,他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宁王对她的嘲弄不以为然,淡淡地挑眉道。
本来看到她穿上自己的衣袍,心中有股淡淡的喜悦,逐渐在心头蔓延,一种甜蜜滋生,尽管右手痛得麻木,他还能感到那种甜蜜。
只是,这个女人,非要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自己已经逐渐尝试着改变对待她的态度了,她难道就不能好好跟自己说话吗?
着实是太可恨……太客气了……
凤卿知道宁王这是想要激起自己的怒气,心头隐隐的不悦再次被压下,面无波澜地道:“知道了。”
心思游移,不比眼前的这个人好到哪里去?那他身上的受伤程度到底是怎样?眉宇间拢上了点点滴滴忧虑,希望他没事。
宁王目光犀利,忍不住再次瞧了一眼凤卿,看她从容淡定的样子,仿若对自己的话美有流露出激动,也没有异样的神情,脸色更加阴沉下来,忍不住叱责道:“你这个女人怎么一点反应也没?你不该大声反驳,跟我唱反调吗?”
凤卿失笑,心中舒缓了许多,眉梢间的愁绪也随之淡去,眼前这个男人难道没有意识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就跟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一样吗?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凤卿向来不知道拿小孩该怎么办,一如此刻的宁王,让她着实捉摸不到什么头绪,只好敷衍道。
动作飞快地咱他手臂上缠上一块木板,绑住已经包扎好的手臂,她才退了开来,没想到被宁王右腿一拌,猝不及防又仰着倒下去,宁王左手一勾,凤卿落入了他的怀中。
低头,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又回来,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女人体香,很好闻,刹那间的恍惚,刹那间的蛊惑,刹那间的心安。
没想到受伤了的凝望,还有心思跟自己作对,凤卿挑了挑眉,有些不悦,厉声喝道:“松手!”
他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能够就近靠着,但不代表能投忍受呆在他怀中。
宁王蹙眉放开了她,对她掩袖的动作有所察觉,所以没有强加为难,唇角歪了歪,故作委屈道:“我好饿!”
凤卿本以为自己这么一反抗,他就要跟自己争锋相对,都做好了誓不罢休的准备了。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他会说这么一句不搭噶的言语,来笑场。这样的场合,他万万不该有此言语的。
错愕,还是错愕,除了错愕,凤卿一时呆愣住,神情有些无措。
在微弱的光线下看着她的脸:五官精巧优美,额头饱满;她的眼睛很美,真的很美,清零,甚至是闪着熠熠生辉的柔和光芒,宛如湛蓝清澈的天空,又如山间流淌的幽泉,灵动澄澈,没有一丝杂尘。
心头一跳,这样呆愣的表情在其她女人身上见到,是愚昧的表现;在凤卿身上,却是能够轻易拨动人的心弦。
原来,她发起呆来,很可爱,不再是那么无动于衷的冷静淡定,不再是嘲弄的讽刺。
宁王嘴角缓缓带起一抹邪气的笑,心情蓦地大好,真到欣赏够了她这副表情,才抿嘴乐道:“凤卿,我饿了。”
凤卿浮现怒意,嘴角微微上扬,嘴唇轻轻翕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真的被他堵了个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我不饿。”
“可是我饿了!”
低沉性感的声音轻轻地在他口中呢喃出来,凤卿有刹那间被蛊惑的感觉。
刹那,她迎上墨色黑眸中闪过的笑意,才知道自己被他耍了一回。怪不得他偷着乐,欺负自己很好玩来这,他饿时他家的事情,关自己何事。
窝回大椅上,凤卿决定无视眼前这个男人,头一次瞧见受伤的男人的话还这么多,罕见。
“凤卿,我好臭。”
宁王似乎找到了欺负凤卿的法子,他发现若是用小孩子的语调跟她说话,她就无措起来,最多会瞪着你,半晌出不了声。这样的她,还真是新鲜、好玩。
凤卿没有理会,她拼命告诉自己没听到,可是宁王如同一只鹦鹉一样,一直重复着,呢喃着……
凤卿终于忍无可忍,她虽然性子冷漠,但不表示没有脾气。忍无可忍下,她脱口而出:“你给我闭嘴!”
宁王一惊,片刻,唇角扬起的弧度慢慢扩大。凤卿暗自恼怒,心头想将宁王给千刀万剐,这个男人,今个儿,是存心要挑衅自己心头的不快,想要让自己生气。
她不想整个晚上都听这个男人碎碎念,便站起来通知帐外的端点食物来,还没吩咐完,宁王附加了一句:“本王还要沐浴!”
“沐浴?”
凤卿心头不由一窒,淡扫了他一眼,双眸沁出微微冷意,眉头一蹙,声音有些高亢。
宁王唇边噙着一抹浅笑,邪气的双眸肆意瞥了凤卿一眼,慢文斯理道:“对,我要再这里沐浴,太臭了!”
浓浓的血腥味,看得出来,她不喜欢,自己也闻着不适,他向来不会委屈自己。他,此刻当然筋疲力尽,当然也是希望能够饱餐一顿,泡个热水澡,疏松下全身的筋骨,好好放松下身心。
凤卿眸色转深,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待会出去。”
身上虽然穿着不合身的衣袍,出去会饱受众人眼光的荼毒,但是留下来跟全身**的宁王相对,衡量下,无需比较,她心中就有了决定。
“不行,你要留在这里。”
宁王说完,似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见到凤卿眉头还没解开,又继续抿了抿唇道:“因为我手受伤了,无法自理。”
宁王眯起狭长的凤眸,诡谲地瞧着凤卿,倒是像看好戏般,期待她到底如何回答。
阴险胚,凤卿暗暗咒道,在心底狠狠腹诽他。
她深吸一口气,敛了敛神色,问道:“外头那么多士兵,可以随意宣一个进来,服侍你沐浴。”
这是个折中的法子,但她猜想宁王还是不会罢手的。
的确,宁王寒潭般深洌的双眸终于漾出了深意,捉摸不透,沉声戏虐道:“我不习惯男人伺候,男人伺候我,会让他人错意我有断袖之癖。”
凤卿黛眉轻蹙,眉目一凌:“你这是故意为难我,军营里没有女人,你以往受伤难道都不是由男人伺候的吗?”
“以往是以往,既然身边有女人,为什么要屈就男人,这种委曲求全外加令人误解的事,我是万万不干的!”
宁王那目光深沉一如瀚海,滴滴不露,攫住凤卿那双浩渺如云烟的眸子,视线不放。
凤卿嘴角一冷,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掠过丝清傲的锐光,淡淡地道:“你是故意的!”
宁王眉目一扬,还很老实地点头附和道:“我就是有意而为之,你就从了我吧!”
这是什么话?调戏?
凤卿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愈来愈过分了,一点也不懂得适可而止,愈发变本加厉了。